散學之後,沈清急匆匆地便要離去,她想著今兒已和趙湘關係更進一步,不如去找她學習廚藝,正巧這段時間許之念需要康養,做一些美食讓他食補一下。但一道人影堵住了她的去路。
沈清警惕地看著他:“你乾什麼?”
“今兒學堂上夫子講家國關係,沈小姐發表了高見。可沈小姐不是一直按照夫子說的這樣做的嗎?為了助本王登基,搭上了沈氏一族的性命。為了鞏固帝位,連最愛你的人也折進去了,怎的今兒去忤逆夫子呢?”
沈清回想起往日的種種,父親雖偏心,但自從沈清選擇了桓王,沈氏一族與桓王休戚與共,不能獨善其身,便成為桓王馬前卒,在桓王督戰南越國的時候出任大將軍,結果被流矢射死。但戰爭大獲全勝,李胤成為皇帝所倚重的人,接管父親手中的兵馬。兵馬在手,自此,太子再不能與之抗衡。
自己從小習武,身體健碩,李胤卻日日讓禦醫送滋補湯,就算兩人連表麵關係都不維持,滋補湯卻一直沒斷過,還安排侍女盯著喝下去。那湯藥說來也怪,剛喝的頭一年,確實力大如牛,可慢慢地身子越來越乏,三年後竟走路都費勁。現在想來,也很是可疑,以李胤的人品,她懷疑的種子越發猛烈地想要迸出來。
就連自己死亡,也得被他利用,一方麵在天下人麵前博得一個好名聲,另一方麵就是鏟除功高震主的許之念!
沈清一想到許之念萬箭穿心,被射得像隻刺蝟一樣,死死地護住沈清的屍體那一幕,仇恨就湧上心頭。
她死死地盯著李胤,一字一頓道:“正是因為有桓王的經驗,我才懂得有些人根本養不熟。不愛自己的人就應該像垃圾一樣被扔掉,還當個寶貝一樣,維護他的權益,最終被算計得家破人亡,那不是自己犯賤嗎?”
李胤苦笑著搖了搖頭,良久,複雜地看向沈清:“你錯了,夫妻一體本就該相互扶持。可若是有一方心中總想著彆人,那另一方該多麼難過呢?哪個君王能容忍第三人染指自己的皇後呢?惦記也不行。”
沈清覺得李胤真不要臉,明明就是忌憚許之念的兵權,夜不安枕,卻非要冠上一個癡情的美名,把自己說的像受害者一樣。
李胤輕柔卻堅定地說:“所以許之念必須死,前世一樣,今生也一樣。”
沈清一聽,心中一凜。她知道她與李胤之間必會一生一死,但聽到許之念安危,她兀的心痛了一下。
她惡狠狠地等著李胤:“桓王殿下,前世你當皇帝且費了這麼大勁兒才把我們毒害,今生怕是更不容易,能不能讓殿下容下是我們的本事!”
李胤無視沈清的仇視,凝視著她,不容置疑地說道:“我不允許你和許之念在一起,你是我的。”
沈清想衝上去打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便不再理睬他,轉身走了。李胤留在原地,凝望著沈清的背影。
背後突然有個人走出來,原來是一直躲在遠處觀察的沈玥,她怕太近了被發現,就遠遠地隔著一個亭子看著,想抓沈清一個私通外男的罪名,然後敗壞她的名聲,讓父親把她亂棍打死。誰知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倆情不自禁。沈玥暗自氣惱,又發現他倆爭執了起來,怒目仇視,氣氛肅殺,沈玥又覺得機會來了,這個時候去挑撥她和桓王的關係,說不定桓王就記恨上她了。
“桓王殿下。”
李胤還在盯著沈清遠去的背影,被沈玥一叫,先是一驚,皺著眉頭問:“你怎麼在這裡?”
“殿下,我剛剛路過這裡,看到清妹妹和殿下似乎鬨得不愉快,所以前來替妹妹道歉。”
沒等沈玥說完,李胤就冷漠地打斷她:“你在這裡多久了,聽到了什麼?”
沈玥一愣,聽到什麼?她感覺桓王望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殺意,冷汗直流地說:“沒……我什麼也沒聽到,隻是看到清妹妹在與您爭吵。”
李胤眯起眼睛,審視著她,然後雙手環臂,等著她繼續說什麼。
沈玥本是嬌滴滴地說的,還想見縫插針奪了沈清的寵愛,被桓王一嚇,現下也語無倫次了:“殿下,清兒從小嬌慣,給慣壞了。還請桓王恕罪。沈玥替妹妹賠個不是。”
李胤就一言不發,冷冷地打量著沈玥,沈玥也不敢抬頭,就跪在地上。“哦?是嗎?清兒被從小嬌慣壞了嗎?”
“是,她是家裡最小的妹妹,生母又在身邊,從小備受寵愛,不似我,總是被忽略。”
“看得出來,你也很寵愛她,來替她賠罪。”
沈玥以為自己那一套見效了,又壯著膽子:“是,清妹妹每次犯了錯,都是我替她遮掩與承受的。”
“那真是難為你了,既然替妹認罪,就要有認罪的態度,你就在這裡跪兩個時辰吧,不跪足不許起來。”
沈玥連忙抬起頭,一臉正經地望向李胤,以前這招對父親和哥哥,百試百靈,怎麼到李胤這裡,竟然真的讓她跪。她身子跪得筆直,委屈得眼淚巴巴直掉。
“沈小姐哭什麼,照你這樣說,你應對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難不成是在騙本王?”
沈玥幽怨得看著李胤,默不作聲,狠狠地抓住裙角,咬住嘴唇。
“你應該知道欺騙本王什麼罪吧?”沈玥眼淚噗嗤噗嗤往下掉落,很快又消失在草叢中。
“跪不足時辰不要起來。”李胤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沈玥再起來的時候,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還沒站起來就摔了下去,然後就昏倒不醒了。大夫來看,沒什麼大事,就是傷心驚厥,吃了不少苦頭,腿由於長時間保持跪姿,循環不好,修養兩天就好了。不過她整條腿上斑斑點點全是蚊蟲的叮咬,就怕感染瘧疾。
沈複和沈黎大驚,沈母也試探性地看向沈清。沈清輕輕對母親搖頭,表示不知。沈複本不想發怒,但看著女兒這揪心的模樣,就十分心疼,不由來地對沈清喊到:“沈清,你和姐姐一同上學堂,你姐姐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
沈清深感無奈:“我散了學早就走了,我怎麼會知道!”
“你休要狡辯,是不是你害得玥兒成這個樣子?”沈黎憤怒地瞪著沈清,感覺後牙槽都要咬碎了。
“你說話可真是好笑,我讓沈玥跪,沈玥會跪下嗎?她會聽我的嗎?要我說,她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陷害我害差不多吧。”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了沈清的臉上,白皙的麵龐瞬間腫了起來,緋紅一片。沈黎打得手都麻木了。
“黎兒,你乾什麼?老爺,你也不管管嗎?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就要殺死清兒嗎?”沈母立刻衝到沈清的身前,心疼地仔細查看傷勢。“老爺,你今天要給個說法。”沈母寸步不讓。
結果沈複隻是冷哼一聲,默許了沈黎的做法。沈清連哭都哭不出來,從小到大,她太習慣了。本來前世,父兄戰死,她想放過他們,但是這次,沈清眼神漸漸變冷,捏緊了拳頭,仇視地盯著他倆。
沈複看到沈清這樣仇恨地看著他,心理有點遲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他了,但是他很快就被一種權威被挑戰的憤怒所取代。
“你這樣瞪著為父乾什麼?忤逆不孝的東西。”說著便趁手抄起手邊的花瓶砸向了沈清。
“啪”的一聲,花瓶碎地。沈清手已經騰在空中準備反擊,但是沈母伸手攔截,將花瓶打碎在地。
“沈複,這麼多年,我為沈家兢兢業業,儘心服侍你和你一雙兒女。連當初懷上的一個男胎,你怕影響黎兒襲爵,就讓我打掉,我都沒有說什麼,如今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罵清兒,你我之間的情誼,便如同這花瓶一般。”
在場的人無不震驚,沒有人知道沈母居然受過這樣的苦,沈複是臊得麵紅耳赤:“你在孩子們麵前說這些乾嘛,快點回你的房間去。”
沈母仰著臉,抹乾了眼淚,語氣拒絕地對沈複說:“今日起,我就帶著清兒搬出去,我不再是沈夫人,我是曲寧!”
說完,沈母便拉著沈清走出了屋子。當她倆回到屋前的時候,趙湘正好來找他們,趙湘看到沈清腫著半邊臉,姨母眼角掛淚,著實吃了一驚。她小心翼翼地問:“姨母,清兒,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沈母看到趙湘來得正是時候:“湘兒,我和清兒要搬回曲家在京城的宅院住了。你這次來,你父親交代的任務我也知道,沈家也不會為難你,你可以接著留在這兒。”
“姨母這是說的什麼話,您和清兒都不在這裡,湘兒留在這裡作甚,我要和你們一起出去,就是茅草屋也和你們在一起。而且湘兒會做飯,可以照顧姨母。”趙湘握住沈母的手,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決心。
沈母團團抱住沈清和趙湘,把她們都拉進懷裡。他們各自收拾著東西,趙湘臨時來做客,所帶物件不多,沈清也不想拿沈家的東西,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把壓在箱子裡那寶貝玉簪盒子藏在層層衣物中,生怕搬家的時候給撞壞。沈母走得匆匆,隻拿了幾樣貴重的嫁妝,便帶著他們離去了。
“母親,你真的想好要離開沈家了嗎?”沈清一時間不知道母親是怎樣的心境,她一直深愛著父親,可也被她傷得最深。
“放心吧清兒,母親沒事。”一路無言,往前走著。
他們很快來到了曲家大宅,門口常年沒有人跡,已經有些荒蕪,牌匾上麵寫著燙金的“曲宅”。
隻聽車馬“嘶——”的一聲,沈清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