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會情郎(1 / 1)

說話的人正是沈清的父親沈複,他和許淵一樣都是馳騁一方的將領,兩人都位高權重,皇帝本就讓他倆互相製衡,誰也不怕得罪誰。

沈複跨步出列,道:“微臣以為,這的確是國事,但更是家事。既是家事,又有誰家動輒就要決斷、處決的呢?如若都是那樣,將國不國,家不家了。”

許淵早就看這個人不爽,許淵是個火爆性子,很是看不上沈複這個陰沉圓滑的性格,他正準備回罵回去,就聽沈複接著說道:“若是論家事,不過是兒女情長之間的事情,左不過是兩個孩子間互相不喜歡的玩鬨。皇上隻需要把兩個孩子分開,不見麵也就不會再鬨彆扭了。公主的確是讓許家小將軍受傷了,但公主是主,你我皆是仆,哪有主人責罰仆人,還要懲罰主人的道理呢?”

沈複的一番話,看似是把公主的罪責撇乾淨,其實才是真正絕了公主的希望,在許淵看來就是把許家拉出火坑。許淵本就是想把公主的親事給退掉,以為沈複這個老狐狸是來和稀泥,沒想到居然會幫自己講話。但在皇帝看來可就不是這樣了,皇帝一門心思地想給女兒配個良婿,還想拉攏許家的勢力,這下聯盟被沈複打破了。

皇帝黑著臉不說話,但沈複已經定調了,而許淵也沒反駁,明眼的大臣們覺得二比一也知道該站哪個邊,尤其是在明麵上還是幫公主脫罪,於是紛紛上疏請旨。

皇帝沒有辦法,隻得感歎:“的確,孩子們的事本就是兩廂情願的事,即使朕是皇帝也不能亂點鴛鴦譜。昭陽在本次事件中確有錯處,我也應嚴加管教,就罰她禁足半個月,無故不許再召見許之念。”

“臣謝恩。”

散朝後,許淵攔住了沈複:“沈大人請留步。”

沈複停住腳步,側對著許淵。

“今日之事,感謝沈大人沈援助。”

“嗬,我也是看中賢侄,儀表堂堂,年少有為,在下甚是喜歡。”

許淵抱手答謝:“沈大人若是不嫌棄,等他日犬子痊愈,請來家一聚。”

二人互相鞠禮道彆。

等許淵回到家的時候,就聽到好消息,許之念已經醒了,就是還比較虛弱。許淵朝服都沒來及脫,就匆匆衝到許之念房間。

“念兒,感覺怎麼樣?”許之念想向許淵行李,被許淵一把按在床上。

“孩兒覺得好多了,今日朝堂上的事,謝謝父親替孩兒爭取。”許淵剛一到家,身邊小廝就迫不及待分享老爺今日朝堂上英勇的行為,所以許之念已經知道了。

“說這是什麼話,你是我的孩子,難道我不應護你周全嗎?”

“是……”許之念為騙他的事感到深深的不安,看著鬢角已生出白發的父親,許之念唔得心疼了一下。

“念兒,這次幫你找來神醫的是那日你強出頭的男子,他到底是誰?為父希望你能夠回頭是岸,彆再來往。”

“父親放心,我一定不會有辱家風。他的身份我不便說,還請父親理解,終有一日,我會像父親解釋的。”

許淵也不再說什麼,畢竟許之念的身體還沒康複,日後再說也不晚。

“趕緊找賽華佗過來看看。”許淵焦急地咐阿吉去叫賽華佗。

賽華佗號著脈不禁嘖嘖稱奇:“脈象平穩,到底是年輕人,居然這麼快就醒了。”隨即又把他胳膊腿都拉一拉,確認就是個凡人。

“賽神醫,請問接下來該怎麼治?”許父許母都期盼地問。

“我有言在先,這個治療過程會非常痛苦,你不能一聽到小將軍叫就要殺我,更不允許碰靜怡師太一根汗毛,不然我下毒毒死他。”

許淵很是無語,但也隻得賠笑:“神醫你放心,我們之前就講好,無論治好與否,都絕不為難你和尊夫人。”

靜怡師太生氣地說:“呸,誰是他夫人,你莫要滿口胡言,對出家人口出狂言,也不嫌臊得慌。”

隻有許母抓住了重點:“很疼嗎?”隨即眼裡噙滿了淚水。

“我不喊。”許之念結束了這一邊搞笑,一邊溫情的畫麵。

“那請你們都出去吧,我們要給他治療了。”然後他把許家人都轟了出去,隻留下了靜怡師太。

雖然十幾年為與媳婦合作,但那感覺就是如此熟悉。“去給我燒桶熱水,放冷了,加入大量的鹽。準備幾個大盆和紗布。”

靜怡師太也不含糊,不一會兒就把這些事做好了。待材料都準備好,賽華佗又吩咐靜怡把許之念背下來,放到地上,腿下多墊一些紗布。

“準備好了嗎?”靜怡師太點了點頭。賽華佗把手放進了冒著熱氣的水中,使勁浸泡,半晌說道:“那開始吧。”

說著靜怡就把一塊紗布往許之念嘴巴裡放。還沒等許之念反應過來,一盆鹽水就淋潑而至。許之念當即就抓緊了衣服,幾寸關節捏地發白,額頭上滲出密密一層汗,眼睛痛苦地閉上,連眉毛都擰在一起。

還沒等歇息,又一盆鹽水澆下來,許之念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屏住了呼吸,半天不敢喘氣。接著華佗把手伸進那幾寸爛肉揉搓。許之念隻感覺這是在拿一柄鏽刀在割肉,刀刀錐心。最後又是一大盆鹽水暢快地淋下來。許之念已經疼得感覺五臟六腑都在連續炸開,但是他不敢喊,外麵父親母親還在聽著,切莫再讓他們再操心了。

“你還真是個英雄好漢,之前也有人這樣治療過,哭爹喊娘,恨不得去死,也不願意治了。”賽華佗邊收拾東西,邊說。靜怡師太給他纏上紗布。

許之念疼得沒力氣說話,緩了緩才問:“賽神醫醫術如此高明,隻是為何要等病人醒了再救治呢?昏迷著豈不是更容易?又或者說神醫是為了報複把你綁來之仇?”

神醫冷哼一聲:“我能保住你的腿已至情至性,難道許府要過河拆橋。”

“那自不會,定要好好答謝神醫的。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床?”許之念聽說沈清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內心的欣喜衝淡了疼痛,急迫地想見她。

“你這樣子還想下床?在床上待個十天半個月,才能逐漸恢複。”

許府好生禮待地送走了賽華佗夫婦,許母又不放心地和許之念交代了幾句,便讓他好生休息。

“阿吉,她這兩日有沒有來?”

“誰呀?來看公子的人可多了,沈玥姑娘來的多,秦思憶小姐也來過幾次,太子和桓王都來過幾次,還有……”阿吉故作不知,逗弄許之念。

“夠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阿吉故作思考:“那我可得仔細回憶回憶。”許之念期盼的眼神落空,眼底的神色漸漸暗淡。

“大約是每日都來吧,還托我把這個送給你。”說著阿吉像變戲法一樣,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平安福。

許之念一把搶過來,紅色的福袋上繡著一個福字,裡麵塞滿草藥,散發出淡淡的藥香。許之念拿過來使勁嗅了嗅。

“她有沒有說什麼?”

“沈小姐問就是打聽你的情況,問問多久能好。讓我轉告你努力加餐飯,早日好起來。”

許之念感覺自己像嗑了毒藥一樣,沉迷在這溫柔鄉裡,甚至想溺斃其中,如果可以日日如此,他寧願腿傷一直不好。他一直努力地隱忍克製,可是心底的欲望呼之欲出。

而沈清最近因為憂心也消瘦不少,原本就纖細的人兒變得更加柔弱。許之念的近況看不見,摸不著。雖然日日叫春桃去打探消息,但不親自見見總是不安心。日日看著學堂上空落落的座椅,心裡總是焦急。有時候還會對上李胤那饒有意味的眼神,更加神色驚懼。自從她把靜怡師太綁去要挾賽華佗治病,李胤就知道是她也是帶著記憶重生的。沈清知道,她和許之念一定會迎來鋪天蓋地般的反擊,李胤一定會掃除他登基的絆腳石,甚至會提前除掉他們,而不會等他們羽翼漸豐。目前還礙於世家的身份,李胤沒有著急動手,想到這些沈清就頭痛不已,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見許之念一麵,親自查看近況才好。

回到屋後,沈清再一次換上了男裝,讓春桃頂替她,自己要潛入許府,去探望許之念。

春桃不解地問:“小姐,你為什麼這樣大費周章地去看許將軍,前兩天少爺帶大小姐去看的時候,你怎麼不順道去看望。”

“傻春桃,跟著他倆就講不上話了,而且沈許兩家向來交集不深,估計就是許夫人出來接待,客套寒暄兩句。更是見不著他的麵。”

“我說小姐,你為許將軍也做的夠多的了,也未見許將軍對小姐你做什麼,你要是被老爺發現,得被打死,這樣做值得嗎?”

沈清頓了頓,道:“值得,他值得被這樣對待。”

沈清著急出門,便匆匆結束了與春桃的對話,快步向許府奔去。

許府也因許之念蘇醒,治好了腿疾而重新煥發往日的活力。門口又恢複了叮叮當當的車馬上,小廝們忙著去采購,丫鬟們也嬉笑追打,往來不絕的人來許府拜見,求得官場的庇護。

沈清來到後門處,趁著無人,一躍而上,正巧有個小廝從牆下經過,險些看到沈清,沈清一躲,跳了下去。本以為是一片空地,隻聽“啊——”的一聲,沈清壓到了一個人,一起滾落在地。

是一個小丫鬟,她驚懼不已,大聲呼救,沈清嚇得捂住她的嘴巴,但是丫鬟不停地掙紮,手腳亂踢,沈清無奈,隻好一個用力掌劈,把丫鬟打暈在地。

但是小丫鬟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家中的府丁,沈清見來人了,躲在了假山後麵,險些撞上來人。府丁一看,丫鬟都被打暈了,四處嚷嚷:“快來人呀,家中進賊啦!”

越來越多的家丁提著棍聚集過來,沈清見假山後已經不安全,又側身躲到柱子後麵,想伺機進入某個房間躲一躲。但是這裡住著的都不知道是誰,冒冒失失闖進去,恐風險更大。

就這這時,沈清感覺手上有個溫熱的觸感,一個柔軟的手觸碰到了她,沈清對視上,隻見他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她說:“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