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金隅一睜眼,聽覺便跟著視覺一起複蘇,滴滴答答的聲音敲響窗台,奏下悅耳的動音。伸個懶腰,擺好身體,眼睛向上,天花板的圖案逐漸從模糊到清晰,眨眨眼,世界更亮了。
“今天不想起床啊,”金隅翻了個身,自言自語道:“今天休息,不用起早。”
雨聲被拋在腦後,她的眼神虛無起來,思緒快飄到外太空。
“扣扣”兩聲從門外響起,金隅回過神,屏氣凝神地仔細聽著動靜,隨後又是兩聲,她才下了床,穿著睡衣跑到門口。
打開門,是與往日沒什麼不同的解之說。
“怎麼了?”
金隅用力眨幾下眼睛,試圖趕走疲怠,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解之說的身上。
解之說將手裡的工作服遞給她,見金隅呆呆的,也不伸手,便解釋道:“外麵下雨了,你的衣服。”
“哦哦,”金隅拿過自己的工作服,“謝謝。”
一抹適當的笑在唇邊揚起,沒等她收回,解之說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
“昨天我看你的護身符保護套有些破了,就給你換了一張。”解之說捏著護身符的底部,整張護身符都呈現在金隅的眼前。
乾淨、透明,甚至可以看出來這張新的保護套比之前的質量更好些,金隅受寵若驚,接過護身符的手都在輕微顫抖。
“謝謝你。”她撫摸著護身符的表麵,柔軟但有棱角的保護套在手中閃著一點點反光。
“不用謝,”解之說的手收回後無地可放,彎在腰前摩擦。
將護身符塞進工作服的口袋,確保不會掉下來之後,金隅將工作服掛在手臂上,問:“你起那麼早,就是給我送衣服和護身符?”
解之說的眼神亂晃,定下心後才真誠回答:“對。”
他不想撒謊,說真話或許也能對金隅表達自己的心意。
金隅若有所思,不過她沒多想,隻是善意滿滿,“要不要來我房間坐?”
昨天她去解之說的房間做客,今天剛好請解之說到自己的房裡,算是有來有往。
解之說明顯呆住了,臉色一滯,“啊”了一聲。
金隅以為他不願意,拿出心意來,“在我的房間可以看到那棵海棠樹,聽說你們隻有開了窗才能看到,而且我這裡……”她停了一下,去看解之說的臉部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話鋒一轉,問:“你吃過早飯了嗎?”
解之說依舊怔怔的,金隅正要問他有沒有在聽,卻聽見如人機般的回答:“沒有,嗯。”
不知道他後麵帶個“嗯”是什麼意思,不過金隅沒有多想,繼續未結束的邀請,“我這裡有台冰箱和微波爐,還有張餐桌,要不,我們一起吃個早飯?”
解之說沒進過金隅的房間,聽她這麼一說,好奇心頓時湧上來,打趣道:“看不出來啊,你的房間居然有這麼多東西。”
金隅滿意地“哼哼”了兩聲,敞開門側過身,邀請他,“你先進來。”
解之說點點頭,兩隻腳踏進金隅的房間。
一進門,便能聞到一股不曾聞過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無,一吸氣一呼吸之後,好像隨時都能消散。落下的雨滴在窗台上跳躍,滑過窗戶的雨水留下痕跡,訴說著夏日的情緒。海棠樹紮根於土壤之中接受天意,任憑胡亂的雨灑在自己的身上,枝乾、樹葉潤澤,展現生機活力。
遙遠的回憶在綠色落進眼裡時奔湧而來,解之說站在窗前,窗沿上的裝飾品各有形狀,從粉色、紅色、藍色、黑色、棕色中好像能看到笑意。解之說轉身,隻見金隅站在落地鏡前整理自己的衣服,將工作服掛在牆上。視線沒理由地落地,一張畫板靠在牆邊。
“你要吃什麼?我這裡有壽司飯團,蒸餃,燒麥,哦,還有炒飯。”金隅從冰箱拿出幾樣,站在不遠處問解之說。解之說的眼睛從畫板艱難地離開,嘴上猶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啊,還有水果,”金隅的注意力撲進冰箱,"你昨天是不是還和孟亦覺跑步來著?是要減肥?"
解之說自顧自地搖搖頭,反應過來金隅沒看他,訕訕回答:“不是,我吃什麼都可以。”
“行吧,”金隅的腦袋在冰箱門前晃悠,挑挑選選拿出了蒸餃和兩盒小蛋糕,“再搞個燕麥牛奶吧……”她轉過頭,“你能喝牛奶不?”
解之說捕捉到她的視線,點點頭。
“行。”
金隅一頓忙活,解之說幾次想幫忙都被無視,也許湊上去會被拒絕,他隻好回到窗前。高大的海棠樹像是在作曲,飄動的樹葉聽不出什麼動靜,隻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天地之中。
回憶不聽話地在腦海中做戲,帶著沉睡的情緒翻湧著,一陣苦意浮上心頭,解之說皺了皺眉,下一秒,金隅的臉就出現在眼前。
“你在想什麼?大清早的,不要想什麼不好的事情,快來吃飯。”
金隅的臉又圓又小,沒有打理好的頭發在空中伸出幾根雜亂,明亮的眼睛在光影中閃忽,解之說頓了頓,“沒想什麼。”
“行吧行吧,”金隅走到桌餐前,從桌下拉出嵌在裡麵的平麵,將桌子靠到牆邊,又從櫥櫃旁拿出兩張小椅子,“還是吃飯要緊。”
她朝解之說笑笑,兩個碗兩雙筷子在笑臉下變出來,“來,坐。”
解之說聽話地挪動步子,先金隅一步,將放在另一個桌子上的早飯移到餐桌上。
散發著熱氣的早飯在兩人的無聲中慢慢消失,光光的盤子裡什麼都不剩下,金隅心滿意足地收拾好東西,見解之說在看地上的畫板,直接解釋,“那張畫是景非蒼送給我的,怎麼樣,好看吧?”
“好看。”從解之說的聲音中聽不出什麼有意思的情緒,不想現在洗碗的金隅站到他身邊,點了點他的肩頭。
“你到底在想什麼?”金隅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氣確實不太好,但是總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吧?”
她動了動腦筋,“要不要看看我的書桌?”
“啊?”
解之說來不及反應,就被金隅拉著進入一間小小的隔間,空間裡隻有一張還算新的書桌和一把椅子,還有再無其他。書桌上放著雜亂的東西,有書,有紙,甚至還有玩具,一台小小的書燈站在桌上,是小樹模樣的。
“雖然來到這裡的時間不算長,也沒怎麼碰到不高興的事情,”金隅揚起笑臉,向解之說說道:“不過在家裡,我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除了向爸爸媽媽訴苦之外,更多的是待在自己的書房裡。儘管書房小小的,但是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小片可以抒發心情的空間,倒也沒什麼難搞的壞情緒。”
她接著道:“如果你不開心的話,可以和我說哦,”拾起一本已經落上一層薄薄的灰的書,她依舊笑笑,“平常沒時間進來,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的作用,你可以看看的。”
解之說在金隅殷切的目光中接過這本書,大寫的花式英文瀟瀟灑灑,布滿整本書的封麵。翻開一頁,扉頁的字一下逗笑了他。
“你笑什麼?”金隅摸不著頭腦,不過看到他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變好了,“人就是要開開心心的。”
桌上沒什麼適合解之說的東西了,金隅見解之說的情緒也算好起來,兩人便走出書房,並肩站在窗前。海棠樹依舊,在金隅的眼中,它是美好的事物;在解之說眼中,不好的回憶似乎變淡,心頭的苦澀被金隅的笑容填滿。
“哦對了,今天休息,你接下來有沒有什麼計劃?”
金隅仰著頭,真摯的目光停在解之說的眼裡,一刻都沒有遊走。
“沒有。”
時間仿佛靜止,兩雙眼睛在雨聲裡交換,也獻上了自己最坦誠的悸動。
雨滴隨著漫長的對視漸漸作急,一陣強有力的風呼來,雨水重重拍打在窗戶上,跟著古怪的風作亂,拍醒了懵懂的心跳。
“啊,怎麼下大了,”金隅哀歎一聲,“我還打算和你一起出去散散步呢……”
她的眉頭緊皺,解之說安慰她,“沒事,我們可以做些彆的,比如……看書。”
金隅不想看書,更好的計劃還沒有想到,卻聽解之說一問,“你的腳傷怎麼樣了?”
金隅手臂上的繃帶還沒有換新的,腳腕因為穿著襪子,看不出什麼來。
“已經好了,”金隅跳了兩下,“好得真快。”
確實,平常人遇到這事得休息得再久一些,金隅自己也納悶,不會昨晚的崴傷隻是區區小意思,根本不要治療?
她不信邪,又輕輕跺了跺腳,無事發生。
解之說見她走路輕巧,便將注意力轉移到手臂上,“那手呢?”
金隅才想起來,自己胳膊也受傷了。
“應該也好差不多了吧,”她解開繃帶,意想不到地張大嘴巴,“怎麼沒好?”
長長的傷痕觸目驚心,繃帶上沾著些血跡,解之說見需要換紗布,便提議道:“我給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