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隅被帶到四人麵前時,腦子還是懵的。她什麼都沒做好準備,支支吾吾一句話說不出來,在孟星吾與他們交談時,她才緩過神,好奇地看著大家。
幾簇人影重重疊疊,一致的綠色排鋪開來。剛收拾好工作器材就被叫到辦公室的解之說推開門,眼前一亮又一亮,在退後關上門時瞥見了被埋沒的金隅,又推開門,與她在無人在意的縫隙中對上視線。
早上太陽正好,大麵積的陽光從半開的窗外泄入方方正正的辦公室,為光滑的大理石地麵鋪上薄金。
孟星吾輕咳一聲,注意到門下的解之說,穿過人影站在他的身邊,樂嗬嗬地開口:“人都來齊了,金隅,解之說,這幾位是第十一號專門回收小隊的成員,也就是你們的同事。”
“嘩”的一下,人影四下散去,四位穿著綠色工作服,掛著綠色工作牌,身前塞著護身符的成年人井然有序地推開椅子坐下,金隅在孟星吾的手勢下和解之說站在一起,接受眼下猛烈不加收斂的狂熱打量。
金隅抵擋不住這無聲的舉動,她緩緩低下頭,放在背後的雙手死死扣住,像個認錯的小孩子。
坐在最前麵的年輕人四下望去,忍不住開口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孟亦覺,今年二十三歲,在小隊中負責被動回收、打包洗衣和收集分類。”
金隅抬起頭,望向說話的人,孟亦覺側過身,友好地對著她微笑,“我知道你,你是金隅,對吧?”
沒想到被陌生人叫對姓名,金隅頓時無措,一雙不解的眼睛望向孟星吾,孟星吾笑著點點頭,示意她放鬆回答。金隅隻好硬著頭皮對這位素未謀麵的隊員打招呼,“對,我是金隅,你好。”
解之說不知道該不該和孟亦覺打招呼,好在孟亦覺誰都認識,對著他說:“解之說,我在前幾天見過你。”
孟亦覺沒解釋是怎麼見到解之說的,解之說想不到和這個人什麼時候見過麵,裝作自己也認識對方的樣子,“你好。”
解之說話一說完,原本緊張安靜的氛圍突然被打破了,孟亦覺拿出手機,胳膊肘抵住旁邊衝動的雙手,生怕被搶去機會,“我們加個好友吧!”
“啊?”
金隅和解之說都愣住了,猶豫要不要拿出手機當場加個好友,手足無措間金隅目瞪口呆,眼裡儘是不可思議。
“乾什麼呢?現在是上班時間。”孟星吾試圖維持辦公室的平和,怎料根本壓不住兩張不停說話的嘴爭先恐後地往兩位新人身上湊。
“你好,你好,金隅,解之說,我是柳露,在小隊中負責被動回收,”紮著波浪馬尾的女孩掙脫開孟亦覺有勁的一隻手,站起來,“很高興認識你們。”
柳露的視線在金隅臉上停留了好久,隨後轉向一旁無言的解之說。
金隅還處在麵對新隊員的緊張和激動當中,而原本以為會因丟了推車而被大家冷落的解之說正尋找地上哪有縫能鑽進去躲躲,從彆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令他很意外。
畢竟,在公司百人大群裡被同事蛐蛐丟車也是夠倒黴的。
解之說禮貌地傾著身體,對著柳露扯著嘴角。柳露又驚又喜,和身邊的孟亦覺打鬨起來。
耳邊被兩人一來一往的話音堵住,金隅覺得麵前有二十個人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還有二十人在看熱鬨。
“我們加個好友吧?”金隅不知柳露從哪兒拿出的手機,越過前麵的孟亦覺,往金隅和解之說站的位置走。孟亦覺眼疾手快,攔腰截住了她,“隊長都說了,現在是上班時間。”
柳露瞧了一眼孟星吾,在溫柔的眼神警告中退回身體坐下來,還不忘與金隅和解之說對口型:
“下班後加個好友啊!”
金隅不知道解之說是怎麼想的,反正她點了點頭。
倏然間,吵鬨的聲音轉小,坐在第三個位置的男人全身僵硬地板著,對著金隅和解之說簡短地說:“我是何今有。”
沒來得及記住他的名字,隻聽周圍的聲音更小了,在桌下悄悄打鬨的柳露和孟亦覺停下動作,像等待老板發話的小員工,一本正經地目視前方,眼睛有神。
辦公室重新回歸安靜,孟星吾鬆了口氣。何今有的無聊程度堪比一根木頭,令人望而生退。柳露的孟亦覺都是外向的人,麵對何今有也隻有閉嘴的份。更彆談,最後自我介紹的是最冷漠無情,最有望成為下一任隊長的人。
“陳可。”
比何今有還要簡潔的自我介紹也就隻有這位短發女人會說出來了,柳露吸了吸鼻子,甩開孟亦覺的手。
初涉職場的金隅和解之說兩人都有些怕了,空氣漸漸冷淡,憋了半天的問候全部吞回肚子裡,金隅正打算說點什麼,卻被孟星吾打斷。
“呼——”金隅輕輕舒了口氣,注意力轉向孟星吾,耳邊傳來一陣微乎其微的暖風,拂過自己的臉龐。
她下意識抬頭望去,與解之說麵麵相覷。
“你們今天就可以搬去新宿舍了。”
“太好了!”
兩個人的笑聲打破兩人悄然的對視,看到孟星吾平易近人的一張臉,金隅從剛剛的沉默中回過神,對著他傻傻一笑。
“新宿舍?”
遲來的疑惑塞進腦中揮之不去,金隅不敢相信,“新宿舍?”
“對啊,我們要搬去新宿舍了,”柳露從前麵冒出來,自然地牽起金隅的雙手,“好漂亮的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金隅還沒從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中轉過彎,又經不住柳露的熱情,“我……我十九了。”
“呀,還是大學生呢!”
金隅無措地點點頭,柳露的身後不知何時空無一人,隻有角落裡的解之說和孟亦覺在討論什麼。
不見隊長和其他兩位隊員,金隅有些疑惑,“他們去哪了?”
“哦,他們啊,”柳露捏捏金隅的手,“他們離家有些遠,就先回去收拾東西,下午我們一起去宿舍。”
“我也要去嗎?”金隅在柳露的簇擁下坐到椅子上。
“難道你不想和我們住在一起嗎?”
柳露的語氣明顯可憐起來,金隅摸不透她的想法,支支吾吾道:“沒有不想,隻是我有房子住……我……”
柳露從她模糊的話中試圖聽出有用的信息,下一秒,金隅的口袋震動起來。
“啊,抱歉,我接個電話。”
金隅拿出“嘟嘟”個不停的手機,充滿歉意地看向柳露,柳露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你接吧。”
金隅走到窗前按下接聽按鈕,解之說和孟亦覺的討論聲小到幾乎聽不見,她沒看清打電話的人是誰,還沒做好準備就被電話那頭的聲音吵到。
“呦,妹妹,你找到工作了?”
欠欠的嬉笑聲傳進耳朵,金隅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人。
“哥哥,金岸。”
這家夥怎麼這時候打電話過來?
金隅又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確認沒看錯後沒好氣地問:“乾嘛?”
“呦呦呦,好不容易打一次電話你就這態度對我?”
金隅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金岸,自己也不會被黑心中介騙錢,也不用每天糾結吃什麼最省錢也最能飽腹。
“我來寧泰市出差幾天。”
金岸言簡意賅,告訴金隅的此次打電話的目的。
“然後呢?”
“你家借我住幾天。”
“什麼!”
金隅瞪圓了雙眼,“你在講什麼?”
“你,家,借,我,住幾天——”手機那頭的金岸正扶著個小行李箱,站在金隅租的房子門前。
“不行。”
金隅立即拒絕。解之說和孟亦覺聽到她的動靜,和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柳露站在一起,滿臉疑惑。
“我已經到你家了,你不會還沒有找到工作吧?”
金隅盤算著正好大家要搬去新宿舍,該和哥哥要多少租金合適,“我找到工作了。”
金岸:“真的假的?”
金隅:“真的。”
金隅:“你要住多長時間?”
金岸算了一下,“差不多兩個月吧。”
一個月後就要上學了,金隅向房東租了三個月的房子,這房子可不能讓金岸白住。
“一天一千。”
“什麼?”金岸沒反應過來,“什麼一天一千?”
“住一天,一千塊錢。”金隅給他解釋。
“你不和我一起住?”金岸氣得敲了敲門,金隅聽著心煩,“我現在不在家。”
她繼續道:“還有,我要住公司宿舍,怎麼可能和你住一起,想得美。”
一旁的柳露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對著解之說和孟亦覺小聲道:“她要住公司宿舍。”
解之說和孟亦覺齊齊點頭。
金岸:“八百。”
金隅哼了一聲,“一千。”
“八百五。”
金岸不甘心,隻好討價還價。
“你個公司老總,連個一千塊錢都拿不出來?”金隅扣扣窗邊的牆,手指染上白色的粉末。
“首先,不要叫我老總,我才三十歲,”金岸咬牙切齒,“其次,雖然我的公司剛成立,請不要質疑我的財力……”
“那就一千二。”
“你的房子是我幫你找的。”金岸試圖用自己辛勤的付出喚醒妹妹的良心。
“房租水電費什麼的都是我交的。”金隅不屑一顧。
“那我不是給你三個月的房租錢了嗎?”
金岸感到一陣心酸,幾乎是帶著些哭腔,“哥哥就暫住一下你的房子能怎麼樣啊妹妹。”
被騙子騙走錢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小手輕輕點一下全部身家就都送出去了,最後連房租錢都是房東看自己可憐才同意遲些日子交,金隅十分後悔當初與哥哥打賭在暑假期間自力更生好好工作,“我的錢都被騙子騙走了……”
金隅也要哭了,金岸一聽,服了軟,“一天一千,可以。”
他接著說:“有空把騙子信息給我,哥幫你要回來。”
金隅喜出望外,“謝謝哥。”
金岸又問:“你確定要住公司宿舍?”
金隅:“確定。”
金岸吐槽:“真搞不懂這世界上為什麼會存在你這個喜歡工作的人。”
金隅:“嘿嘿。”
金岸問她:“房子密碼多少,我累了。”
金隅想了想,說了一大串數字,隨著手機那頭響起“叮咚”一聲,金岸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隻留下來不及反應的金隅。
金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