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火,下車,關門。
解之說從金隅手裡奪過收納盒,原本穩定下來的褲衩在他手上又開始到處亂撞。不知道是不是護身符不在身上的原因,解之說總感覺近在咫尺的褲衩不懷好意地想要撞他。
“車給停裡頭去啊,停外麵小心有交警開罰單,”準備出門的隊長剛準備抽支煙潤潤嘴,一看是金隅和解之說倆小孩,不情不願地將手裡的煙放回煙盒,“公司可不幫你交罰金哈。”
解之說朝門衛室裡的保安點頭示意,將手裡的收納盒送到隊長眼前,“這件衣服有傷害人類的行為,”他頓了一下,“金隅被打傷了。”
隊長一聽,繞過解之說看到金隅臉上掛著裂開的血跡,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隅你怎麼回事啊哈哈哈哈哈哈竟然被小小一件衣服打出鼻血哈哈哈哈哈哈哈——!”
跑過來開車的保安聽隊長這麼一說,悄悄看向金隅,也不覺“撲哧”一聲,隨後默不作聲將車開進公司。
金隅被隊長的嘲笑聲堵住了所有想說的借口,咧著嘴勉強笑了一聲,抬眼一瞧,這不是母校寧泰一中的體育老師孟星吾孟老師嗎!?
他轉行了?!
沒等金隅反應過來,這位之前還在寧泰一中做體育老師的隊長強勢一問,“你是不是沒帶護身符?”
孟星吾眯著眼,視線在她的臉上來回轉悠,金隅怕了,點點頭,“沒帶。”
“下次來記得帶著,它可是保你生命的重要物品,比你男朋友還有用。”
“我沒男朋友。”
“那就——比你以後的男朋友還有用。”
金隅看孟星吾和解之說都很重視護身符,心裡默想今晚回去一定要找到護身符,不然就不來上班了。
站在一邊的解之說手裡依舊端著被孟星吾忽視的褲衩,就這樣看著金隅竟一時出了神,她說的“沒有男朋友”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陣漣漪。
孟星吾幫金隅放好不屬於她的護身符,“你快去洗洗臉,”他又轉頭對解之說囑咐道,“你把這衣服放辦公室去……”
孟星吾的話剛說完,解之說隻覺得手中物不受控製地竄動,定睛一看,那褲衩以極快的速度衝開收納盒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烏黑的褲衩在半空中展開“身姿”,以劈頭蓋臉之勢猛然撞向他,疑似發音器官的地方響著“親一個親一個”的猥瑣聲。
在場的三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下一秒,解之說被撞地說不出話來,直直倒地。
孟星吾率先反應過來,箭步上前查看解之說的狀態,金隅看行凶後的褲衩又回到了收納盒裡,跑去用蓋子緊緊蓋住。
半小時後,躺在醫院病床上的解之說雙眼緊閉,得知他被撞出輕微腦震蕩的金隅坐在病床邊,滿臉擔憂。
孟星吾推門而進,“你先照看他,我還有彆的事。”
孟星吾的語氣裡透著不容親近的疏離感,金隅在他出門後緊隨其後。回想起今天剛見他的時候,金隅就覺得他是要出門有什麼事,還是大事。
自己的直覺和一些一直隱藏於心中的疑惑促使她作出反應,金隅叫住了孟星吾,“孟老師,是出什麼事了嗎?”
孟星吾一頓,轉身看向金隅——這位以前是寧泰一中的學生。
他搖頭,正要回答無關緊要的事情搪塞過去,刹那間想到隻有金隅的行為手冊上寫著那句話,打心底選擇信任她。
金隅是被所有人選中的救世主,比唐泉更有能力更有潛力。
“跟我來,”他說,“我會告訴你一些你必須知道的事情。”
潔白的牆麵一塵不染,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在金隅深進醫院內部時變得濃烈,不可忽視。長長的走廊上沒有其他人,金隅跟在孟星吾身後,在一間病房前停下。
金隅納悶,正要開口詢問,被孟星吾的話音打斷,他輕輕彆過門把,“這裡躺著的是公司的一把手,也就是成立回收衣服組織的創始人,唐泉。”
孟星吾領著金隅進入病房,金隅往床上看了一眼,呼吸頓時一滯。隻出現在公司榮譽牆上的女人,此刻插著呼吸機睡在床上,如瀕臨凋謝的木槿勉強生命。
“是她敏銳地察覺到日益增多的各類衣服產生攻擊的傾向,在捕獲第一件傷害人類的衣服後,她建立了愛衣回收公司,在國家的資金與技術支持下越做越大。不過組織現如今仍僅在寧泰市內活動,”孟星吾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這個世界擁有異能的人太少了,從三年前公司成立以來,我們的工作開展得十分困難,但唐泉——這位不懼危險的女人,撐起了公司的一片天,帶領我們走向解救眾生解救世界的這條必定艱辛的道路。”
孟星吾的聲音戛然而止,金隅聽得入神,在等他接著往下說時,聽到了隱忍的抽泣聲。
“老師……”
她上前扶住孟星吾的手臂,孟星吾笑著搖搖頭,“一年前她被徐無醒設計重傷,至今未醒,公司不少人都被迫放棄事業。如今我們的員工漸漸多了起來,卻少了最重要之人的領導。”
孟星吾又停下來,他看向金隅,眼神裡充滿期待,“唐泉的誌向,以後都得靠你了。”
“為什麼?”
“因為你是被選中的人。”
這句原本帶給自己無限希望的話現在如同沉重的大石頭壓在金隅的心頭,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離她遠去,不給她留點活路。
慌亂之際,她看到了女人憔悴無力的臉龐,剛進門時還是惹人心痛的她,此刻身上好似充滿了金光閃閃的希望。
金隅在希望中找回了自我,呼吸漸漸平穩。
孟星吾沒有察覺到金隅剛才的異樣,一屋子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他又開口:“唐泉是解之說的小姨,解之說知道關於他小姨的這些事後,就跑過來跟我們說他也要加入公司。”
金隅沒忍住,“啊”了一聲。
“一開始我們沒答應,看我們急著用人,這小子就告訴我們他的異能是個體感應,我們這才收下他。”
孟星吾嘴邊掛起溫和的笑容,金隅見此不再拘束,她問:“唐泉老師的異能是什麼呢?”
“她沒有異能,和現在的你一樣。”
“這樣的話,她是怎麼發現這些會傷害人的衣服的呢?”
“隻憑直覺。”
金隅聽到回答,一時對唐泉有了更多的尊敬。一位沒有異能隻靠直覺的女人,在一次次選擇中堅定自我,做著也許不被世俗理解的大事。
孟星吾的眼中流過溫柔,一瞬間又回複平常,“徐無醒,我們勢必與他鬥爭到底。”
“他是誰?”
“他是我們的對立麵,”孟星吾頓了一下,“他從一開始就不斷阻撓我們開展工作,在唐泉住院後銷聲匿跡,如今又開始活動,我們勢必與他交手,將他繩之以法。”
“未來的路會格外難走,”兩人來到走廊,孟星吾輕輕關上房門,“你要做好準備。”
金隅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明白。”
“我看好你哦。”孟星吾終於展現出暢懷的笑容,“解之說那小子怎麼就腦震蕩了,”他注意力轉移到今天回收的大褲衩上,“等他醒了,你們趕緊把那件衣服回收了。”
“我一個人不行嗎?”
“不行。”孟星吾立即反對,“兩人最好,互相照應。”
“好吧。”金隅乖乖聽話,領口的扣子不知何時又散開。
本來孟星吾今天隻計劃來醫院看看唐泉,唐泉的生命特征一切正常,他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臨走前聽從金隅想照顧解之說的意願,對她囑咐了好多事,最後獨自打車回公司。
回到解之說的病房,沒有完全熟悉工作內容的金隅翻開工作手冊。
回收具有情感波動的衣服有很多種方法,包括但不限於擠壓、切割。金隅不理解,這會不會暴力了些?
那件褲衩映入腦中,金隅想不明白,它明明會說話來著,難道沒有更好的處理方法嗎?
想起今早的經曆,不像生物能發出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親一個親一個……”
金隅思來想去,想不明白那件褲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它要和誰親嘴兒?
帶著疑惑,金隅走出病房打算接杯水喝喝,順便放鬆一下身體。去飲水間的路上,她恍惚中撞到一位身材高大看不出情緒的中年男人。
“抱歉……”
金隅抬頭望向身體的主人,幽冷的眸底毫無保留,如冰淩般刺進她的心房。
“沒關係。”
男人停下腳步,自以為和藹的笑容出現在臉上,生硬難看。
“金隅,很高興認識你。”
隻一刹那,金隅後退一步緊繃神經,“徐無醒?”
男人沒有否認,“來日方長。”
他丟下這句帶有挑釁的話徑直離去,直到電梯的“叮咚”聲響起,大腦一片空白的金隅緩緩轉身,在電梯門關閉的前一刻,與男人對視。
時間仿佛靜止,耳邊的輕風撕裂空氣,留下無邊的沉寂。
不知能不能追上去,金隅再三猶豫後選擇放棄去飲水間接水,打算與解之說談談大褲衩的事。
回到病房,她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