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沈元聲堂堂七尺男兒,冥王!怎麼能為小娘子折腰?
卑躬屈膝溫順奉承之事他沈元聲做不來,也不會做。
視線鎖定楚默,沈元聲正襟,做出一副不滿的樣子等著楚默上城樓找他。
而後便見楚默赤條條地就往回走了。
“楚默。”
“沈侍郎叫我何事?”
沈元聲不禁深吸一口氣——
這位沒心沒肺的小娘子還真是把自己當趁手的工具用了?用了就不認人?
“不過半刻鐘,楚姑娘就不認識我了?”
楚默甩手打在他的肩上,笑得過分輕溺,回道:“和你鬨著玩呢~這次的事還要多謝沈公子啦~”
沈元聲略略咬著下唇,眉頭不自覺挑起,“是麼,謝我什麼?”
“謝沈公子心胸寬廣?嗯,還有,見義勇為。”
老實說,以沈元聲的海拔,楚默扒拉他的肩有些費勁,於是錘他胸口算了事。
這一錘,倒把沈元聲錘得酥酥麻麻的。
想再來一次。
他慌亂地側過頭去掩蓋笑意,沉聲道:“就這樣?”
“那我請你吃飯?”
“哼,你這頓飯怕彆是一場鴻門宴?”
楚默嘻嘻笑,歪著頭看沈元聲,抓心饒肝的——
沈元聲這做派這表情總給他一種以傲嬌掩飾撒嬌的狐媚子感覺?
嘖,真是讓人不禁想捏一捏他的臉,揪揪他的耳朵。
楚默自動幻視沈元聲戴上那狐狸麵具的場景,揚起得意的笑,回道:“怎麼會?我最是良善。”
沈元聲嗬了一下,嘴角抽搐,撩袍遠去。
當天晚上,楚默和柳絮做了一桌子菜,一群人圍在一起把酒言歡。
叮鈴鈴~
樓上的風鈴晃動,是樓下有人在敲門。
風鈴下方的穗子連接著一根白色的細線,細線扣著門環,有人動門環,二樓的風鈴也會動。
柳絮探出腦袋去,“抱歉客官,本店打烊了。”
“看清楚老子是誰,開門!”
楚默問道:“誰來鬨事了?”
“看樣子是個醉鬼。”柳絮道,“彆管他。”
柳絮屁股剛剛沾上板凳,外頭就不住地傳來砰砰聲。
動靜太大,吵得周圍人家出街叉腰罵。
“哪個不知死活地大半夜踹門啊!”
“嘖,找打了是吧!”
那人紅著臉罵回去:“看、看清楚老子是誰!”
他手上拎著酒壺,醉醺醺的腳步蛇形亂竄,“咚”的一聲把酒壺摔到地下。
“誰他娘敢打、打老子!出來!”
他虛著眼睛撿起一塊碎片,打了個長達兩秒的酒嗝,跨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奔著一個婦人去。
“老娘們脾氣挺爆~”
婦人被他嚇得不輕,“忒”了他一聲反手關門。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原路折回。
和酒鬼較真,贏了也虧了。
街上變得空曠,那酒鬼又跑去敲小飯館的門。
“開門!不然,老、老子就砸了這店!”
楚默在上堂安安靜靜地坐著,遇到這一出自認倒黴。
“我去看看。”柳絮起身。
楚默夾了一塊鹵肉,放下筷子摁下柳絮。
一桌子人都等著楚默發話。
楚默看向許沁之,“今天下午和沈侍郎學的招數想用一用麼?”
“我麼?隻怕摁不住他。”
“沒事兒,我和沈侍郎在後頭給你撐腰,放開了手打就是。”
許沁之眼裡閃過一抹興奮的光,還沒打臉就紅起來。
跟著楚默下樓,許沁之在後廚順了一把刀出去。
楚默和沈元聲站在門側,許沁之泰然地迎上去。
“打烊了,你還有事?”
“嘿,出來的是個漂亮的小娘子~嗝~”他鹹豬手欲圖朝許沁之臉上揩一把,“你老板呢,我找你老板。”
許沁之亮出菜刀:“你找茬呢?”
“嘿!還想殺我?”那人拔出自己的脖子,用短粗的手指指了指,“來,朝這兒砍!他娘的當老子被嚇大的?”
“知道老子背後靠山是誰嗎?就算是老子殺了人刑部侍郎也得跪下來給老子磕頭!”
楚默抄著手從後麵走出,接過許沁之手裡的菜刀,“彆鬨出人命就行。”
得到楚默的許肯,許沁之膽子隨之被掀開,“當”地一下一腳踢過去。
沈元聲給她說了幾招踢人的方法。
譬如遇到流氓就踢下三路,踢人要用大腿帶動小腿發力,最好是側身往小腿骨踢去。
“嗯~”
許沁之滿意的哼哼了一聲,效果顯著,隻是她的力氣還是太小了,不然這一腳得給他踢骨折。
他端著自己的腳到胸口,咿咿哇哇地叫著,緩過一會兒後才憤憤地瞪著許沁之。
“酒醒了麼?”許沁之問,“酒醒了就趕緊滾。”
那人當即不再多說,直到許沁之以為事情平息轉身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了彆人。
“乾什麼?”
楚默一把抓住他拿著尖銳碎片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還想動手殺人?”
三個人轉瞬擠在一起。
“你是這裡的老板?”
楚默反手折過去,哢嘣哢嘣地傳來骨頭一點點碎掉的聲音,可這人卻沒叫。
不僅沒叫,他眼睛還突然上了一層鬼火!
他被翻轉折斷的骨頭自動複合,像是被奪舍了一般。
楚默眼神一閃,吼道:“沁之,趕緊上樓!”
許沁之不明所以的,卻也看到了那人身上重重鬼氣纏繞。
“跑?你以為能跑得掉?”
蛇頭狀的黑氣刹那間從醉鬼身上跑出,那醉鬼轟然倒地,而黑氣從蛇頭化出蛇尾,纏繞住許沁之的脖子。
怎麼回事?
這人不是鬼?而是有人在操控他。
楚默急忙以銅錢破除黑氣。
“難纏。”楚默鬢角流下一滴汗。
不過好在散魂鈴還能對付他。
鬼氣慢慢被銅錢吸走,終於露出許沁之脖子火紅的一角。
楚默乘勝追擊加大力度,驀然——
黑氣吸溜聚集成一團,借楚默的推力直奔沈元聲而去。
“沈元聲!”
楚默跑去接住脫力的許沁之,急用另一隻手控製銅錢攔住黑氣。
沈元聲有條不紊地躲開,發絲被黑氣纏得卷曲了三分。
發型亂了,沈元聲冷眼看著那團黑氣——
心頭真不爽啊。
不過他還得選好角度遮住被弄亂的頭發,風流倜儻地回楚默一句,“沒事。”
沈元聲恢複記憶後一眼就看了出來,那黑氣是用生魂和死氣混合燒煉出來的,似乎還因為怨氣有了意識。
沒法。
沈元聲這次懶得用玉穗螢火與他磨,直接揮手散了那團黑氣。
黑氣走過他白衣上的鎏金竹紋,卻未留下半點痕跡。
他光潔如新,眼神輕佻狂妄,給楚默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黑氣這麼好對付嗎?
沈元聲滅了黑氣便去幫楚默,手指點上許沁之的額頭助她恢複意識。
楚默盯著他,“沈元聲,你……”
“噓。”沈元聲道,“以後再和你解釋。”
楚默心尖兒被人拿著火柴刮擦似的,又想點燃自己又得摁著自己。
算了,何必與他置氣。
不說便不說罷,他不說,那就代表自己沒資格知道。
楚默側眼掃視那人,“要殺嗎?”
照沈元聲以前的作風,那是肯定要殺的。
表麵找楚默,實際衝著自己來,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但是現在畢竟在大街上,他又是刑部侍郎,攤上人命怕是不好。
“他犯了律法,抓去牢獄關著就是,本部院親自審。”
正當這是,許沁之也醒了。
“剛才……”
“哦,他是湘西那邊來的趕屍人,會點子神棍道術。你也知道沈侍郎此人有多討厭,仇家遍布的,所以被盯上了。”
楚默麵不改色地回她,“但不巧,我既是藥婆,也是神婆,所以這點伎倆還能應付。”
“是嗎?”
“當然了,你說呢,沈侍郎?”
兩人一邊忽悠一邊把許沁之扶上樓,一邊嘮嗑一邊給許沁之灌酒。
楚默:“之前我收下沁之他父母還不放心,說沁之手無縛雞之力小女兒不值當收著,我就說‘誒,你彆這樣講,那沁之要貌有貌,要才智有才智’,瞧今夜我們沁之的表現,那就是女中豪傑!這杯我敬你!”
沈元聲:“許姑娘,你父親在刑部待得久,誌氣也被磨了。你回去那會兒他們都百般嫌棄,要我說,他不如你。隻要你願意,刑部給你留個位置,乾了!”
……
許沁之被兩人誇的飄飄欲仙,剛才那股子事早就忘了。
被壓抑得太久,許沁之今夜被灌醉後全然沒了禮節風度。
她舉起酒杯,“誰說男的才能建功立業?沈侍郎,隻要你需要,我肝腦塗地給你辦事!一是為了我自己,二也是為了你的救命之恩!這杯酒我先喝了,你隨意。”
楚默切切咬著牙在沈元聲耳邊低聲道:“你又忽悠人給你刑部打白工呢?”
“我沒說啊,她自己願意的。”
小飯館的酒濃烈,除了一直說話的沈元聲和楚默,其她人都醉醺醺的。
楚默看著飯桌上的幾顆頭叉腰。
一屋子醉鬼怎麼整?
許沁之還有點意識,她手在桌上蠕動,輕輕喊著,“沈侍郎……”
沈元聲下意識看楚默的反應。
楚默:“嗯,你的風流債自己解決,看我乾嘛?”
“直接告訴她救他的其實是你得了。”
楚默道:“不行,她如果愛上我怎麼辦?我不會應付這種事。”
“怎麼什麼都不會?”沈元聲嫌棄。
“誰說我什麼都不會?”
“那照顧醉酒之人你會嗎?”
“當然,經驗豐富。”楚默聲調高得有些劈音。
以前寢室有兩姑娘人菜癮大,每次去唱K都是楚默收拾殘局。
沈元聲扇子拿出一掃:“那她們就交給你了。”
說罷,沈元聲宛如謫仙一般施施然離去。
楚默茫然看著四顆頭——
可惡,又被沈元聲套路了。
把她們灌醉明明他也有一份,現在怎麼全丟給自己了?
楚默沒法,隻好一個個照顧,背人回房煮醒酒湯一條龍服務。
一夜下來休息沒多久楚默就該進宮了。
來接楚默的人是黎清詩。
黎清詩聞到飯館殘餘的酒味皺了皺鼻子。
“飯館要開成酒坊了?”
“昨晚高興,多喝了些。”
黎清詩引著楚默進宮時恰逢一位穿著緋袍的官員走出。
那人比沈元聲還白,可鼻子卻是意外的挺拔,眉眼深邃,頗有幾分不染凡塵的清冷仙氣。
這氣質,楚默覺得熟悉。
“他是?”
黎清詩道:“上次科舉一案陛下整治了一批官員,這是新升上來的禦史大人宮藏。”
是很熟悉,楚默琢磨著他,在哪兒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