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何百歌隻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片死海當中浮浮沉沉,望不見過去,看不到未來。
【就這樣吧。】
神明啊,你聽得到嗎?這個世間我不想再待了,讓我離開吧。
回應何百歌的隻有轟轟的一聲聲悶雷。這世間當真無神明嗎?
…………
“她是天上神明賜給我的福祉。”隻能是我一個人的。高裕坐在一張石床邊,用手輕輕撫著躺在石床上的女子。
正是月圓十五日,月亮大的嚇人,孤零零地掛在天上,像是漆黑眼睛中的白瞳般瘮人。月光照在少女的皮膚上,讓本就毫無血色的麵龐更加慘淡。
“阿憶,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骨節分明的手輕輕點在少女的唇角,一下一下摩挲著,像是一條毒蛇在吐著信子,充滿危險的警告意味。
…………
【這是,哪裡?】
【我,是誰?】
【我在,等待什麼?】
她在海裡停留了好久,也許幾天,也許好多年了,久到她連自己都記不得了,她成為了一小片海,融進海裡,無悲無喜,無淚無傷,無知無覺。
但是,不知為何,她還未消散。她好像,在請求著什麼……
【回去吧。】
她想。
正這樣想著,不知為何,她好像感知到了什麼——是從頭浸到腳的冷意。
【我,感知到冷了】
在感知到冷的一瞬間,海水恢複其質,身體快速下沉,像是,流向了海底的某個漩渦。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濕冷從雙腳爬了上來,她緩緩睜開了眼——入目便是慘白的月,周一片漆黑。像是很久之前見過的一片肮臟的顏色。
她借著月光看了看自己,露出的腳踝被兩條鐵鏈拴著,雙手也被這樣綁著,忽略手腕處還在滲血的白紗,她穿的極為白淨整潔。
許久未動的身體每動一下就要耗費很大的精力,隻是動了幾下就有些體力不支了,隻得閉目養神。不一會兒便睡過去了。
就這樣不知又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緊接著便感到有人在碰她的手腕。
她輕輕睜眼,借著眼簾掃了一眼,是一個女子,著古裝,未施粉黛。
【想來,這便是地獄了吧。】
傳說,人死了之後,最後是什麼樣兒,到了地府也是什麼樣兒。想到這兒,心臟忽然開始狂跳起來,她好像忘記了些什麼……
不知那女子又點燃了什麼,一股異香漫了過來,剛吸入一點立馬便暈過去了。
在暈之前,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古著女子知道我醒著!?
再次清醒,又是一個清朗的月圓夜,不過撤了鎖鏈,衣服也換成了碧色。
她抬了抬手臂,發現身上忽然輕鬆了許多。對了,手腕上的傷!想到這兒,她試著緩緩坐了起來,雖然還是有些發暈不過身體已經有勁兒支撐自己坐著了。
隨即,順著月光看向自己的手腕,除了白淨細膩的皮膚,一絲傷痕也無。
真是奇怪了,她明明看到了滲出的血……難道血是彆人的?她想在自己的記憶中找找可能的人,但自己的記憶好像被堵住了,隻有一團團白霧後一閃而過的黑影,讓她內心發寒。
不論怎麼想,她就是想不到那個黑影到底是誰,正欲深想,突然一陣刺痛從腦袋深處發散出來,讓她不由得發出尖叫。
“唔阿……”入耳卻是如小貓嗚咽。
【這,不是我的聲音!】
“嗚嗚阿,阿唔……”怎麼會這樣?我為什麼發不出聲音?
還沒弄明白這一切,麵前的黑暗處忽然有一道白光照了進來,跟著進來了一個人,是無常來引自己走了嗎……
那人背著光徐徐走向她,很像記憶中的某個影子,“就像是每每幻想過來拯救黑暗中自己的曙光”,她以前好像是這樣想過一個人來著,是誰呢?
待那人走近了,方才看清那人也是著古裝,身披墨色長袍,簪金色發冠,發絲似被墨浸過的黑色,還有一部分似瀑布般傾瀉下來。隻是,他的麵容好熟悉……
“姒憶,你醒了。”他的聲音溫和如水,麵上的笑容清冷而恬淡。
望著麵前的男人,她的腦中忽然叮地一聲好像打開了什麼閥門,記憶逃也似地湧入腦海……
血液在身體裡麵沸騰,一股腦地湧向心臟。
…………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他問。
【好啊】
她回。
果然,我們都該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