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 吃飽喝足,直麵現實。……(1 / 1)

風鈴憶 珅昱 4097 字 11個月前

眨眼間,對麵人的表情由克製的怒色變為了隱忍的痛苦,沈洛凡垂眸道:“對不起。”

風之念不由一愣,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連忙退後幾步。可忽然間,她雙腳被絆住,碧梢蛇尾勾上腳踝,又從腰間緩緩攀上沈洛凡的手臂。

嘶嘶地吐著蛇信子,碧梢的頭興奮地貼著對方的耳垂,它原來是有主人的靈寵。

“碧梢不能散養,容易被彆的妖獸抓去。”風之念記起在江府時它害怕地散發外斥靈力的樣子,和現在沈洛凡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如出一轍,停頓片刻後道:“我確實是風之念,我……我們以前可曾認識?”

知道花千澈從來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她一開始就沒有對沈洛凡設防,在清澤林時隻因人太多怕突然暴露招禍不敢承認。如今僅有兩人,風之念再次問出了昨晚可能答錯的問題。

沈洛凡道:“願歲並謝,與長友兮。”

風之念震驚:“你和我?知己?”她不是完全失憶,在過往十七年的記憶裡確實沒有過沈洛凡的影子,更沒想過他開口就是份量這麼重的話。

“這是你親口對我說過的。”沈洛凡抬眼,鎮定後問道:“你忘了多少?”

風之念杏目圓睜,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這話是她自己說的後又立刻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失憶了?”

沈洛凡:“在神山修煉有利有弊,不修行的人進去一個時辰,回來還記得自己的姓氏就不錯了,你在那裡三年,記憶必然有損。”

這話沒錯,風之念在神山裡的日子很難過也很好過,第二天不會記得前一天的事情,她每天一睜眼,就是去拿石頭刻日期,翻劄記。但也正因為隻留有入山前的記憶,風之念在山中修煉從不會感到乏味,反而每日都是精神抖擻的靜修第一天。

風之念質疑道:“我大概隻記得三年前剛出山的時候的事情,但是後三年呢?我怎麼什麼也不知道了?不能失憶這麼久吧,墨言觴當時可隻用了三個月就恢複了。”

沈洛凡:“後三年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你還記得三年前剛出山後的事情嗎?具體記到了哪裡?”

在神山三年,風之念靠著阿姐的一月一封的書信了解外麵的事情,最後提前兩個月出山就是為了回去親自看著唐舒莞出嫁,沒有給家裡寫信也是想要給父親母親一個驚喜。

談話間兩人一同穿過竹蔭小路,走到了一處院落前。風之念腳邊的幾處夕顏和風鈴花正開得嬌嫩,這裡就是她小時候練劍的地方,也是她和唐舒莞長大後在朝霧閣的臨時住處。

小院沒有柵欄,身旁的葡萄藤下有一排秋千,石子路直通門前,鐵秋千早已經不住風雨侵蝕,鏽跡斑斑不能搖動,風之念道:“我隻記得我要回家參加阿姐的婚禮。”

她輕推開房門,茶幾床榻打掃地一塵不染,像是一直有人在居住打掃的模樣,連床上都放著她走前留下的冰裂紋錦枕頭,又看到了唐舒莞最喜歡的大紅底鯉魚蠶絲被。風之念驚喜道:“阿姐也在閣內嗎?她來朝霧閣了?”

回頭看見沒有人跟進來,沈洛凡內力傳音道:“沒有。”

他的分寸感很強,雖然這裡不算是女子的閨房也止步門外。

沈洛凡的背影被晨曦的暈染,如鬆站定,堅/挺地有些僵硬,他握住刀柄的骨節逐漸青白。風之念從窗戶外探出身子看他想要離開就踏出房門去尋人。手掌一鬆,沈洛凡轉過身,肩膀微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風之念道:“你先休沐,我去弄些飯菜。”

這聲音突然在腦海裡一遍遍重複,絕對不是風之念第一次聽到。

她可能不記得人臉,但是對聲音非常敏感,沈洛凡的聲音從如珠落玉盤到似雷鼓心間,風之念卻依舊想不起來一點有關記憶。

究竟是為什麼?花千澈怎麼會畫錯她的畫像?沈洛凡又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作為朝霧閣的統領,閣中弟子對沈洛凡言聽計從,在以實力排序的等級製度裡,其修為隻可能低於花千澈,而他在捉妖時卻鮮少出手,隻在危機時刻幫忙或者解決戰後遺傷。沈洛凡何時來的朝霧閣?又為什麼要來朝霧閣?

風之念滿腹疑惑,心中的好奇漸起,這種陌生中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去關注沈洛凡。

碧梢從他身上下來,盤臥在草地上。沈洛凡整理好衣袖,從懷裡拿出兩瓶藥,白色瓶子裡的是有致睡作用的靈丹,赭紅瓶子不知道放的是什麼。

沈洛凡這幾年才開始修煉丹藥,練出來的東西全靠碧梢試毒,藥瓶子顏色越深毒性越大。他猶豫地遞出紅瓶子道:“這裡麵的藥能幫你恢複記憶,一天一顆,不可過量。”

可風之念還沒伸出手,對方就收回了手,他在掌上倒了一顆後又收了回去,解釋道:“你等我回來再吃,這藥必須飯後服用。”

她也沒有那麼著急靠吃藥恢複記憶。花家的追憶術是專門應對神山失憶症的,當初墨言觴從神山中出來,外爺就幫他恢複了記憶,隻是這術法需要褪去全身的內力閉關三個月。沈洛凡既然說了他們是朋友,就不會騙她,說飯後吃那就再等等。

風之念目送沈洛凡離開,在他回頭時也微笑點頭致意自己會乖乖等著。

院樓後方有一口天然溫泉,引入內室成為湯池,她鎖住房門,舒舒服服地跳進去洗了個澡。

等沐浴完去換衣服,打開櫃子,下麵一格都是朝霧閣的第一版校服,和現在的紅衣楓紋相同,隻是更加輕柔,用料也更貴,當初外爺讓花千澈改成更加耐摩的料子,第一批淘汰的衣服都被她和唐舒莞拿回來當日常衣服穿了,那時候風之念也喜歡得到不行,改成自己能穿的大小,七八天換著穿,磨壞了就換。現在數數還有十幾件壓在箱底。

隨便拿出來一身衣服,不用改也很合身,風之念和小時候剛穿上的感覺一樣,紅色的細浣紗親膚柔軟,裙擺不長不短,款式什麼時候都不會過時。但是轉了一圈欣賞完她還是脫了下來,現在的“林姑娘”沒有任何身份去穿它。

最後穿了一身淺杏色撒花裙走出門。

石桌旁的人正在準備開飯。風之念被香味勾得一屁股坐在了沈洛凡的對麵,本以為他隻是去廚房拿點白粥剩菜,但麵前的萵筍黃瓜小菜看著就酸辣清爽,皮薄餡兒大的餃子還被醇厚香氣的雞湯煨著防止粘住,幾顆鮮紅的樹莓點綴在一盤冰鎮甜瓜片上,這一頓早飯色香味俱全。

雖然是簡單的家常菜,但精巧的擺盤一看就是耗費了不少心思,風之念記得在休沐日朝霧閣的廚房是不開門的,食指大動道:“這都從哪裡來的啊?太香了吧。”

沈洛凡從食盒中拿出筷子道:“廚房今日沒有人在,我也很久沒做了,你將就一下吧。”

風之念再也忍不住,一口飽滿多汁的餃子咬下去,讚道:“你做的?不將就不將就,你太厲害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餃子了。”

沈洛凡點頭後便不再說話,朝霧閣有食不言的規矩,她從細嚼慢咽到風卷殘雲,半刻種後終於站起來消食。

風之念問道:“誰給我起的新名字啊?姓林,那全名叫什麼?”

沈洛凡:“沒有起名字,你自己定。”

忍下一個飽嗝,她看著手中最後一個樹莓,道:“那就叫林……呃,林……莓,林枚吧,不勝枚舉的枚。”

沈洛凡一聲輕笑傳來,她正在收拾碗筷,風之念走回去幫忙打開食盒道:“你彆笑啊,這有什麼好笑的?你那條碧梢蛇叫什麼?”

沈洛凡:“林枚。”

風之念:“啊?你故意的嗎?你是說你的靈寵也叫這個名字。”不用證實,碧梢蛇已經對這兩個字有了反應,走近後立起半條身子,晃著腦袋似乎在問叫它有什麼事情。

沈洛凡接下食盒:“沒錯,你可以把它帶在身邊,這樣彆人叫你的時候它就不會疑惑了。”

風之念:“那它通人性嗎?”

沈洛凡:“相當於三歲小孩的心智,你可以教它。”

“行。”風之念一口答應下來,這幾日她和碧梢已經培養了感情和默契,得知它有主人後還能經常帶著玩,自然是萬分樂意的。

閒聊結束,風之念吃飽喝足該去乾正事了。朝霧閣五丈一道結界,越往上走越難,現在他們在的地方在戊戌兩層之間,她雖然知道速通密道,但是崖頂的楓梧殿沒有腰牌沒人能靠近,那是外爺的寢所,也是朝霧閣最大的議事廳。

沈洛凡:“我先把東西放回廚房,你等我回來。”

“等等。”風之念將人攔下,抽走他手中的食盒,道:“做飯的人不洗碗這是我們家的傳統,你放下,一會兒我來洗。”

沈洛凡將赭紅色的藥瓶緊攥在左手中,問道:“你要去哪兒?”

並不是錯覺,這話問得太順了,就像知道她不會留在原地似的。風之念突然改變了靠丹藥恢複記憶的念頭,警惕道:“你這丹藥也挺難得的,肯定有其他更重要的用處,總不會是提前知道特意為我練得吧,我想要去楓梧殿找外爺,借你的腰牌一用。”

“老閣主不在那裡。”沈洛凡再次擋在風之念的前方,道:“你想弄清楚的隻要我知道我絕不會隱瞞也不會說謊,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他們都——”

“他們?那些假扮成我的人?”風之念停住腳步,等著他繼續說。

沈洛凡道:“那些人都被你兄長關在了山地地牢裡,老閣主在花塔裡靜修,我帶你去吧。”

在花塔?說是在辭雲間風之念可能還有點還信,但她還是辯問道:“那花塔可是花千澈、唐舒莞,我們三個人小時候的秘密基地,你確定我外爺在裡麵靜修,他是靜修不是重新翻修?”

花塔是一座祭塔,塔頂是花千澈父母的牌位。小時候他們三人經常偷偷跑到裡麵玩耍,老閣主花翊最疼兩個孫女,知道後還悄悄做了不少木製玩具放在塔外。後來他們三人都長大了,他們就一起將兒時的玩具和舊物安放在了塔裡。

“世事無常,我陪著你。”藍色的傳送符在沈洛凡的指尖燃燒。

風之念一進一出,花塔正門中的情形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