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浣溪盤著腿坐在轉角處,這個位置剛好可以遮住他的身影,又可以看清楚一樓斜對麵的書房門。
他把電腦拿出來放在膝蓋上,從兜裡掏出耳機戴好,又扣上鴨舌帽,被壓低的帽簷遮住了他上揚的眼尾,隻能看到半張白皙的側臉。
薑浣溪一邊注意樓下的動靜一邊翻閱拿到的兩份資料,“沈仲衡,SSS級頂級alpha,信息素氣味不明,CG生物科技總裁,沈氏現任掌權人……”,一份中規中矩的基礎資料。
薑浣溪一行行掃下來,眼神停在了 “偏好”那一欄。
上麵寫的不是一些大概能猜出來的的很有“頂A”氣質的偏好,上麵隻有短短一行字——又作又鬨騰的omega
………………
薑浣溪懷疑,薑浣溪思考,薑浣溪淩亂。
這難道就是頂A的樂趣?要不是這份資料確實可靠,他都要懷疑有人拿一份假資來故意捉弄為難他。
薑浣溪可謂是和甜軟沾不上半分關係,連他的信息素都是泛著淡淡苦澀的洋甘菊的味道,既不身嬌性子軟,也不柔弱易推倒。
“甜軟嬌縱的小omega”可謂是和薑浣溪半點都不相乾,薑浣溪上一次撒嬌還是他小時候為了多吃一顆葡萄在薑道國懷裡賴著不走的時候。
薑浣溪把資料快速過了一遍,對他的任務目標隻留下了一個印象,“一個表裡不一的頂級alpha”
這誰能信啊,外表高冷肅穆,專攻生物科技的總裁,私底下愛的不是那種理性優雅的高知omega,反而偏愛纏人難磨的小妖精這一掛的,這誰能信啊,就說這誰能信!
沈仲衡沈總不僅在彆的方麵運籌帷幄,就連在擇偶偏好上都這麼的有遠見,給他的那些潛在競爭對手啊,想和他攀關係的人啊,想給他使絆子的人啊,都埋下了一個驚喜。
現在這個驚喜直接砸在了幸運玩家薑浣溪頭上,砸的他是一個猝不及防。
可是既然他喜歡這樣的,為了任務薑浣溪也不是不可以演一下。
思索間薑浣溪注意到書房的門開了,沈仲衡和薑道國走了出來。
薑老爺子已經七十多歲,但精神矍鑠,周身環繞著飽經世故的精明和的來自經年沉澱的上位者的威嚴。
他前些年才退下來,平日裡也不是很清閒,所以從不輕易見外客。
這次到和沈仲衡在書房聊了很久,末了薑老爺子破天荒親自把人送出門,表情緩和的和沈仲衡說上幾句話,alpha則沉穩的側頭回了幾句。
薑浣溪在樓上距離太遠,聞不到沈仲衡信息素的味道,但沈仲衡身上alpha的威壓感太沉,不是尖銳的攻擊性,更像是深沉的密而不透的海水,稍不留心就會被裹進去,頃刻之間缺氧而亡。
薑浣溪看著沈重衡的背影,肩膀寬闊,脊背挺直,步伐利落平穩,無一不顯示著alpha的自控和果斷。
“喜歡作的”
資料上的話不合時宜的從腦子裡蹦了了出來,薑浣溪愣了愣,目光有如實質粘在沈仲衡身上忘了挪開。
沈仲衡突然回頭,薑浣溪措手不及,猛的往旁邊躲,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頂級alpha的感知力無疑是頂尖的,沈仲衡敏銳的捕捉到晃過的影子。看來不是錯覺,從進來的時候,就有一道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他的身上。
沈仲衡饒有興味的多留意了一眼,會是誰在薑家打起了他的注意呢。
薑浣溪心跳都快了兩分,沈仲衡太警覺太敏銳了,哪怕他再慢一秒,都有可能暴露在他麵前。
黑色汽車劃破夜色奔馳在公路上,另一輛汽車借著夜色掩飾在後麵跟的不是很遠,陳助一直從後視鏡留意著跟蹤的那輛車。
跟蹤的技術並不成熟,貼的有些緊,讓人很容易發現,陳助低聲請示,“先生,後麵的車還在跟”
沈仲衡交疊雙腿,仰頭靠在後座,聞言睜了睜眼不甚在意道,“不用管繼續走,告訴韓濟再去查差”,說完又繼續閉目養神。
他今天來參加這個晚宴純粹是因為最近CG和安格泰有一些合作,安格泰是薑宗伯的掛名公司,主要提供醫療器械臨床試驗方案設計等業務。
而且衝老一輩的麵子他也不能不來,和薑道國去書房閒聊的時候,薑道國倒沒過多談及兩家的合作,情緒頗高的和他討論了一些基因生物,政局時事。
跟蹤的那輛車也是有意思,越跟越緊。
許樂開著車有些疑惑的問薑浣溪,“哥,我們跟這麼近,不就暴露了嗎” ,薑浣溪看著前麵的車,聲音淡淡,“就是要讓他知道。”
薑浣溪故意把行蹤暴露,他是在賭,賭沈仲衡不會太過在意。
像沈仲衡這樣的頂級alpha經曆過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數不勝數,麵對薑浣溪這樣的小角色,還是帶著“投誠”意味的小東西的接近根本不會在意。
即便知道這個小東西目的不純,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一個毫無威脅的小東西能翻出什麼風浪呢。
薑浣溪以後就會知道他賭的分毫不差,沈仲衡就是這樣。
他甚至還可以默允這個小東西玩弄一些小把戲,畢竟小寵物活潑調皮一點才有趣。
這就是頂級alpha的自信亦可以說是不屑,也是極具沈仲衡特質的惡趣味。
薑浣溪他們的車又跟了一小段路就轉去了另一個路口,畢竟也不能太明目張膽,還沒摸透這個頂級alpha的脾氣。
如果不是他料想的那樣,這位頂A要是個容不下半點沙子的,當即怒火中燒把他們扣下,那就很難脫身了。
夜更深了,孤直的車燈在黑暗裡破開一條路,上麵載著兩個無“家”可歸的人。
“哥,你還好嗎”,許樂聲音裡的擔憂快要溢出來,看著薑浣溪狀態不對,他把車停在一側緊張兮兮的發問。
薑浣溪身體不算好,今天精神又緊繃了一整天,身體早已經疲倦了,但大腦皮層還處於興奮狀態,疲勞和亢奮極限拉扯,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
薑浣溪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隻剩最後一絲電量,但因為指令程序的不可違抗性,隻能無奈運轉的機械。
筋疲力竭,心力交瘁,疲憊從腳底竄上來侵入四肢百骸。
他真的挺累的,累到想就這麼撂挑子不乾,但是不行,他不能再讓許樂留在那個虛偽混亂平權組織裡。
薑浣溪蜷著手指抵著太陽穴,微微抿著唇,隨後又抽出一隻手在許樂手臂拍了拍,示意他彆擔心。
薑浣溪這副懨懨的樣子,讓許樂止不住的心疼。
許樂也不會隱藏情緒,帶著哭腔 “哥,都怪我沒照顧好你,我再也不找借口去酒吧了,以後就每時每刻守著你照顧你,不會再讓你這麼累了,都怪我不知道再幫你分擔,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把任務放在首位……”
許樂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卷毛小話嘮的稱號真不是白叫的。
薑浣溪見他情緒有些激動,為了安撫他,故意板著臉挑了一句話理 “承認是找借口去酒吧玩了?”
許樂一愣,知道這是薑浣溪在安慰他,頓時又心疼又羞愧,埋著頭嘟囔 “哥,你抓重點的能力也太差了吧…”
薑浣溪揉了一下許樂的一頭淺色小卷毛慢慢說道 “任務的事哥心裡有數,有棘手事一定不會瞞著你的。”
“還有呢!”許樂凶巴巴的追問,薑浣溪看他這個樣子,好笑的同時心下一陣溫暖,故意裝不懂的樣子逗他,“還有嗎,嗯,還有什麼呢,我想想啊。”
許樂聽著薑浣溪拖著疲倦的低音逗自己,一副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樣子,又急又氣喊了一聲“哥!”
薑浣溪這才慢悠悠道,“嗯,還有啊,一定好好照顧自己”
聽到保證,許樂這才稍稍鬆下勁。
許樂之所以反應強烈,是因為他真的對薑浣溪生病這件事PTSD了,在組織集訓營的時候,薑浣溪平時小病不斷,病的嚴重的時候 ,那是真的倒在床上爬不起來。
在薑浣溪二次分化前的那段時間,他燒了整整一周,許樂什麼方法都試過了就是不能退燒。薑浣溪整個人神誌都不清醒了,嘴唇蒼白皸裂,臉色是不正常的紅,氣息越來越不均勻。
許樂當還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哥哥了,無措的緊緊握著薑浣溪的手嚎啕大哭,但好在薑浣溪挺過去了,但是這件事的陰影始終盤桓在許樂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薑家的時候客廳的燈已經關了,隻留下了樓梯扶手處一盞暖黃色的小夜燈。
他盯著那盞燈怔怔出神,小夜燈是橘子外形的,外麵的玻璃罩上有橘子瓣的脈絡,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小夜燈的玻璃底座缺了一個小角,那是薑浣溪小時候調皮摔壞的
他走過去托起小夜燈摩挲了兩下,舊物件總是能快速把人拖進過去的回憶。
這個小夜燈讓他想起,他是有過一小段快樂的童年時光的,雖然隻是一小段。
薑浣溪終於能躺在床上的時候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意識混沌的很快,腦子裡閃過各種零碎的畫麵。
“拿到他的信息素提取液,這是你們離開組織的最後一項任務。”帶著黑色麵罩的人推過來一張照片,通風口處泄出來的一束光把沈仲衡的臉照亮,薑浣溪指尖向前夾著照片一角,和照片上的人對視。
腦海中又閃過今天宴會上沈仲衡的身影,一個實力莫測的頂級alpha。
信息素提取液包含著一個人的基因信息,是極為私密的,想要拿到一個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談何容易,更何況是沈仲衡的。
一個頂級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是研究院多麼瘋狂追捧研究的東西。
薑浣溪也知道到如果一旦暴露,任務失敗,組織就會立刻和他切斷聯係。
到時候他如果不能全身而退,他將會承受alpha怎樣的怒火?
頂級alpha哪怕隻是一點帶有壓製意味的信息素就足以讓他直不起腰,任務失敗的後果是不可控的,一切都是撲朔迷離且危機四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