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眼前的人是賀玉禾後，溫之聞心裡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慢慢地走到她麵前。
自始至終，賀玉禾都沒說話，閉著眼睛。
沉默的樣子，給人無形的壓力。
她不說話，溫之聞也不說話。
“你不說話，我就去洗漱了。”溫之聞說。
她一點也不好奇她媽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反正她媽總有理由。
“你和你爸說了，下個學期出國，不在這裡讀了。”賀玉禾一臉平靜地說。
溫之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說什麼？”她嗤笑了聲，一臉你憑什麼的樣子看著她。
“啪！”賀玉禾從放在旁邊的包裡拿出一疊照片丟在地上。
“我在說什麼，你要不自己看看自己在乾什麼？”賀玉禾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怒意，音量逐漸加大。
溫之聞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上麵場景很多，但都固定是兩個人。
她和謝琛。
在小區門口的，教室的，巷子裡的，街上的，還有公園的。
她蹲了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張張照片。
溫之聞從來沒想過，那些發生在身邊的一件件事情會定格在相紙上。
也從來沒想過她媽會直接找人監視她，拍下這一張張照片。
“你找人監視我？”溫之聞帶著陳述的語氣說的這句話，她現在腦袋一片漿糊，不知道該先吃驚於這些照片，還是吃驚於她媽媽的行為。
“不然我為什麼那麼容易就讓你來這邊讀書。”賀玉禾的語氣似乎在說這不是應該的嗎。
腦袋嗡的一下，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醜陋，溫之聞加深呼吸試圖調節心裡的怒氣。
“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總是不能放過我？”
“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怎麼會知道你在這邊和人談戀愛。”賀玉禾就像看不到溫之聞的情緒一樣，又將一張照片甩到她臉上。
溫之聞被照片拍的有些懵。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去看那張照片。
照片是昨晚。
她抱著吉他，謝琛靠近自己。
畫麵正好定格在他碰到自己臉的那一瞬。
看到照片那一瞬，她才想明白。
為什麼她爸會給她發那些短信，其實就是在提醒她。
他已經知道賀玉禾在偷拍她這件事。
“我沒有。”事已至此，溫之聞也沒有彆的辦法。
“溫之聞，你當我眼睛瞎嗎？”賀玉禾手指著這張照片。
“我確實沒有。”
賀玉禾笑了，像是被氣笑一樣。
“不管有沒有，下個學期給我出國。”
溫之聞也笑了，“憑什麼？”
“憑我是你媽。”
“一個隻知道打壓我的媽？”
巴掌過來的時候，溫之聞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直接將自己心裡想法說出來，隻覺得心裡暢快。
直到臉龐傳來疼痛感，頓時紅腫。
隻感覺火辣辣的痛。
溫之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打向自己的那隻手。
賀玉禾也有些呆住，但很快反應過來。
“彆以為出來讀書，你就自由了，彆忘了你姐去世的時候，你說過的話。”
溫之聞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手摸上被打的那半邊臉。
許久，才緩慢開口。
“沒忘。”
她姐救她一命，她替她姐承擔該有的責任。
這句話在她姐去世後一直圍繞著她。
溫之聞也確實那樣做了，承擔了長女的責任。
變得端莊，安靜。
變成智和大小姐該有的樣子。
也漸漸失去溫之聞的樣子。
隻是她母親總是不滿意，總要說。
溫之聞，你怎麼總不如你姐姐。
她姐在鋼琴方麵小有成就，那她也要去學。
於是那天丟掉了自己喜歡的吉他。
她姐是安靜沉穩的人。
於是她也丟掉了自己的性格。
那天她突然世界上好像沒人記得溫之聞的樣子。
直到許久沒見的陳禾熙看見她。
開玩笑的說：“溫之聞你已經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她才幡然醒悟。
再次受到她媽言語打擊的時候，嘗試撥通她爸的電話。
可是從來沒有打通過。
她疑惑為什麼她媽媽能打通。
於是有次，她偷看了她媽媽手機，在手機找到了張叔的聯係方式。
終於在那天打通了。
她以為自己逃脫了，但看到現在的這幅畫麵。
溫之聞才明白，自己從來沒有逃脫過。
“在辦妥轉校手續之前，你哪都不能去，手機也給我關機。”
賀玉禾丟下這麼一句話，“沒有反駁的餘地。”
此刻，溫之聞才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力。
“可是，媽，為什麼？”
她無奈到最後，居然笑出來了，看著她媽的樣子。
“您不是也和爸在高中相識的嗎？”
“門當戶對不好嗎？兩人都輕鬆。”賀玉禾看著她的眼睛，“那孩子家庭條件不好吧，家裡父母雙亡，還有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妹妹。”
“你到時候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不用再說什麼他成績好，以後肯定有出息，你得等人家多少年，時間那麼長，愛情是最無用的保證。”
她拿不出任何東西來讓她媽媽鬆口。
“你憑什麼拿你的猜測來說我？”她覺得好笑，這一切都隻是他的猜測，卻打著為她好的名義。
“不行就是不行。”
她沒再聽溫之聞說話，直接走到她的房間，把她的手機拿了過來。
按下關機鍵。
“媽！”溫之聞著急地淚水再也忍不住。
今天是謝琛的生日啊。
“求你，就今天。”
“給你手機去和那個孩子聯係嗎？不必了，我會去和他說清楚的。”
溫之聞的內心的慌張衝破屏障，漫無目的地鑽了出來。
她失去所有支撐，直接坐在地上，開始崩潰大哭。
“求你。”
“媽。”
得到的隻有沉默。
謝琛在收到溫之聞消息後，給她又發了好幾條。
他以為對方應該在忙，可能沒看手機。
但直到中午還沒有任何消息的時候，他有些疑惑。
中午在醫院陪外婆吃完午飯。
外婆詢問他今天生日有什麼安排。
他笑著說：“秘密。”
外婆一臉了然。
“和小聞一起對吧，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
謝琛點點頭，眼底藏不住笑意。
外婆將謝琛拉到身邊，悄悄地說：“我房間衣櫃第二層你打開，錢都在那裡，你拿些。”
“外婆？”
“出去玩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付錢吧。”
謝琛無奈地說：“您也是女孩子，我有錢的，放心。”
外婆笑著說：“你這孩子，小聞是個好孩子，我知道我們家條件比人家差很多，你不準占人家家裡便宜。”
“知道。”
謝琛從沒想過靠溫之聞如何如何，他隻想自己以後一定不能讓溫之聞吃苦。
他按著約定時間來到小區門口。
謝琛一會靠在牆上，一會站直。
C：我到小區這裡了
過了十分鐘，對麵還是沒有回消息。
C：我打電話過來了？
對麵還是沒有回。
謝琛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耳機裡傳來對方已關機的聲音。
謝琛覺得奇怪。
他往巷子裡走去，那裡可以看到溫之聞家裡的窗戶。
他想賭一下能不能碰到她。
如果消息電話都打不通的話，多半是出事了。
謝琛站在巷子裡，看著那裡窗戶緊閉。
他微微皺眉，從旁邊撿起小石子，朝那個方向扔過去。
但依舊沒有反應。
謝琛看著窗戶放心，開始大聲喊。
“溫之聞！”
聲音一次次加大。
惹得路過的人注視。
但他不在意。
謝琛心裡有些慌張，現在隻有見到溫之聞才能緩解。
溫之聞在客廳和她媽對峙後，便被賀玉禾要求在客廳這裡哪裡也不能去。
她早就知道溫之聞房間的窗戶正對著一個巷子。
溫之聞哭累後，又一直焦慮地看著時間。
她媽媽坐在旁邊辦公。
她看著時間越來越近，到了約定時間。
溫之聞有些焦慮地坐不住。
在聽到房間處有窗戶在響她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但在後麵聽到有人喊她名字的時候，才確信，是謝琛。
賀玉禾看了她一眼。
很顯然，她也聽到了。
“媽，我要出去。”溫之聞著急地說。
“出去乾什麼？如果是和他說清楚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話，我不反對。”
“媽...”
顯然她被堵住了。
“那說什麼，你要去國外，讓他等你？”
溫之聞想到之前拉著謝琛問，未來想去哪裡上大學。
可如今現在都決定不了，該如何決定未來呢。
是啊，說什麼呢，又能說什麼呢？
謝琛的聲音還在耳邊，喊著她的名字。
可喜歡的人就在那，人總要為自己勇敢一次。
以前她能做到，現在也依舊可以。
她望了眼她媽，她正在看著電腦。
溫之聞假裝去倒水喝，小心地確認她媽注意力全放在電腦上後，突然瘋了般地推開門朝外跑去。
她沒有等電梯，而是順著安全通道，一層一層地跑下去。
溫之聞還穿著家裡的拖鞋，不是很好跑，甚至跑的過程，鞋還掉了，到最後變成她手裡拿著拖鞋，光腳一直往前衝。
賀玉禾反應過來的時候，頓了下，坐在沙發上的她動了動，最後也沒有起身去追。
她有時候也想，溫之聞不愧最像她。
和她年輕時，乾的事情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