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見到賀玉禾女士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

她依舊高雅，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風衣站在那裡，抬著她高傲的頭顱。

溫之聞有刹那間覺得這裡是北京。

“母親。”溫之聞深吸一口氣，走到她旁邊，喊了她一聲。

“這麼久不聯係，我還以為你忘了還有我這個母親了。”說話依舊是那樣情緒外露，難掩怒意。

“是差點忘了。”溫之聞臉色平靜。

“你！”賀玉禾麵帶怒意，手指在她麵前。

“忘了不好嗎？媽媽，您是想我記著些什麼。”溫之聞繼續深吸一口氣，臉上有些慘白，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你現在這樣樣子一點也不像我的孩子。”賀玉禾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那不挺好，反正您向來對我不滿意。”

這句話堵住賀玉禾說不出什麼，“希望那件事，你永遠都不要忘。”

溫之聞彆過頭去不再看著她，低著頭望向彆處。

臉上蒼白。

就是這樣，每次就是這樣。

隻要她在自己身邊，就會永遠提醒自己彆忘了那件事情。

半響，溫之聞才說出話，“你今天來這邊什麼事？”

“在附近出差，順便來看看你啊，也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情值得你給我打電話讓我幫忙。”

“那也看到了，沒什麼事。”

話題結束，又是一段時間沉默。

“今年過年還是回北京吧，你外公外婆很想你。”賀玉禾態度緩和下來。

“我會回去的。”溫之聞說。

“那這次還是住我這邊。”不是詢問，而是直接陳述。

“看情況吧。”溫之聞想到些什麼，緩慢開口，“那今年，你和爸爸會在一起過年嗎？”

賀玉禾想也沒想，“看情況。”

“起碼一起吃頓飯吧。”溫之聞看著她。

她不求從她身上得到母愛，但她們一家真的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會安排的。”

聽到這話，溫之聞已經知足了，她勉強揚起嘴角，點點頭。

“好。”

“那些衣服花的錢已經付過去了，看你在這邊挺適應的，看來是交了朋友。”

溫之聞總是覺得奇怪，她和她母親的相處就是這樣，一開始誰也不讓誰，但冷靜下來兩人又能好好交流，說幾句。

“還可以。”

“那就好。”

上課鈴聲響，溫之聞看著賀玉禾。

“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嗯，路上小心。”

“知道。”

賀玉禾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走路帶起的風揚起她的衣角，她繼續抬著她高傲的頭顱。

說實話，心裡還是有些不舍的。

她和她母親之間的感情很奇怪，相處也很奇怪，明明自己是最像她的。

或許沒有那件事，她也能得到她渴望已久的母愛吧。

她回到教室，教室的空調衝走身上的寒意，看著外麵空無一人的操場，仿佛剛剛沒有任何人來過。

謝琛坐在旁邊刷著卷子，見她回來，從口袋裡拿出一顆棒棒糖。

“吃吧，這次老師來，我提醒你。”

想起上次自己含著個棒棒糖就跟老師走出去的事，還有他不懷好意的嘲笑。

溫之聞抬起拳頭就往他身上一錘。

順勢拿走他手上的棒棒糖。

“那你記得提醒我。”打開包裝，放進嘴裡。

直到甜味侵占口腔，暖意襲來，溫之聞才回過神來。

這裡不是北京。

現在在風源，在這裡，她不用去麵對那些事。

由於溫之聞成績進步很快，老師對於她和謝琛兩人一直是同桌這件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導致後麵她和謝琛一直是同桌。

天氣越來越冷。

溫之聞感覺這邊的冬天比北京還要難熬。

冷風鑽進衣袖褲腳，鑽進骨子裡。

她帶上了圍巾還有耳罩。

把自己包裹成一個球，圓鼓鼓的。

教室空調的熱氣一直浮在上空，臉悶的發燙，下半段卻被寒意包裹。

“謝琛，這邊冬天一直這麼冷嗎？”溫之聞忍不住問。

“還好，今年可能冷一些。”

得，被她趕上了。

謝琛看著不斷抖腿的溫之聞，若有所思。

第二天便給她帶來一塊小毯子。

“外婆一聽是給你的，就拿了塊最新最漂亮的。”

溫之聞看著那塊小毯子，上手撫摸，好柔軟好舒服。

“你圍在腿上，會暖和一些。”謝琛說。

“好。”溫之聞笑著回他，“幫我謝謝外婆。”

“嗯。”

結合大家對這個天氣的評價，今年確實是很冷。

於是便有人預測今年可能要下雪。

下雪？

北京倒是經常下雪。

“風源很少下雪嗎？”溫之聞問。

“嗯，不常有。”謝琛一邊說，一邊彎腰將快要掉下去的一角小毯子撿起。

這個時候感受到一股閃光燈。

兩人一起轉過頭去。

六六將腦袋從ccd後拿出。

尷尬，忘記關閃光燈了。

“實在有氛圍感，沒忍住。”

她一邊撓頭，一邊解釋。

謝琛有些皺眉，溫之聞看見了，察覺到這人可能有些不樂意。

於是開口，衝六六笑了一下。

“記得發我。”

“包的。”六六手比了個OK。

等六六離開，溫之聞拉著謝琛，轉移他的注意力。

“謝琛，這個題我還不是很懂，你再說說。”

謝琛抬了下眉，看向題目。

那年的風源下起了雪，溫之聞從床上醒來便看到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她將窗戶打開，冷風鑽進房間，一下子把她冷清醒了。

雖然在北京見過雪，但她還沒有見過裹上銀裝的風源。

雪花落在地上，迅速消融，化成水。

溫之聞伸手接過一片又一片。

直到手掌染上寒意。

小巷來來往往已經有人經過，但不多。

溫之聞低頭看下去，很快便發現走在後麵的那個人是謝琛。

穿著附中冬季校服，嘴裡還哈出一長串白氣。

“謝琛！”溫之聞突然喊出聲，她自己也被嚇到了，走在前麵的人都轉頭看向上麵。

嚇得她捂住腦袋趕緊蹲下，連忙躲起來。

謝琛聽到了，他知道溫之聞房間在哪個地方。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看著那個方向。

眉頭舒展，臉色柔和，似是無奈但又帶著點寵溺。

等到巷子裡的人都恢複平常，窗戶上又冒出來一個腦袋。

謝琛衝她揮揮手。

她將手伸了出來，腦袋繼續藏在窗戶下，用手朝他揮揮手。

她不要再丟第二次臉。

堅決！

今年的雪不算大，但也讓大家感受到了一把冬天的魅力。

課間大家聚在走廊，看底下的高一學弟學妹們堆雪人，打雪仗。

溫之聞看了會，衝謝琛說：“幼稚。”

謝琛挑眉，“確實幼稚，那你彆看了，進去學一會？”

“不要。”溫之聞說，“我就喜歡幼稚。”

謝琛想到早上的情形，笑了笑。

最後笑出聲來。

“這麼好笑嗎？”溫之聞皺著眉頭問。

“還好。”

“可是你笑出聲了。”

“嗯。”

“不準說嗯。”

“嗯，好。”

溫之聞無語。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考試那兩天下起了雨，外麵開始掛起了狂風，像是有人在渡劫一樣。

溫之聞和謝琛在同一個考場，上次考試她進入了前二十，這次她隻希望能夠穩定在這裡就行。

她望向第一的那個位置，默默的算了算自己和那裡的距離。

最後沉住氣，看向試卷，安靜答題。

附中連著考完兩天試，就要開始放寒假。

這次是全市聯考，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學生過個好年，題目不算太難，也沒有很折磨人。

“謝琛，你寒假在風源嗎？”溫之聞問。

“會回老家。”謝琛說。

“我也是，得回北京過年。”

這便意味著，兩人大概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聯係。

“你可以給我一個你家裡的電話嗎？”溫之聞猶豫了會，還是開口，看向他，眼神裡帶著期待。

“嗯？”

“起碼到時候我能找得到人。”溫之聞錯開和他的對視，“總不能每次隻有你在網吧的時候才能聯係到你吧。”

不知怎的，語氣中還帶著些委屈。

上次給他發的消息至今沒回，頭像一直是灰的，這個聯係方式有等於沒有。

“好。”謝琛拿她沒轍，從抽屜裡扯出一張便利貼，在上麵寫上一串號碼。

“這是我家裡的電話，如果實在...”謝琛停頓會，“可以打這個。”

怎麼感覺這人要說，如果實在有點想他。

溫之聞也寫了一串號碼給她，“這是我的，以防你把它當詐騙電話掛掉。”

謝琛拿起放進書包裡，那裡還有上次她畫笑容的紙條。

溫華給她定了第二天回北京的票。

因為老人打電話過來，說實在想她，希望她能早點回去。

附中會提前幾天開學，大概在初六初七就得返回風源。

所以溫之聞對於早點回北京倒也不是那麼排斥。

她用企鵝號給謝琛發消息。

告訴他自己要回北京了，還問候了外公外婆和阿瑤，表示自己回來後再去看他們。

對麵頭像依舊是灰的。

溫之聞一覺醒來，已經落地北京。

她打開手機，才收到企鵝號上麵的消息。

C:謝謝衣服，我很喜歡

C：你送的話，我隻有高興

C；外公外婆也問候你，阿瑤也很想你

看著上麵時間顯示。

對方可能是等了一段時間沒有等到自己的回答。

C：寒假快樂

C：天天開心

溫之聞看完，又看著上麵灰掉的頭像。

關耳：你也是

關耳：天天開心

兩人像是在隔著時差聊天。

溫之聞不喜歡，她在想如果送謝琛一部手機，會不會給他造成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