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結巴,你就住這裡啊?”
“恩。”小結巴低頭,不敢直視綠櫻的眼睛。
綠櫻歎了口氣。
“小結巴,以後我當你姐姐好嗎?”
小結巴聽到綠櫻的話,猛得抬頭,眼中有驚訝也有欣喜。“好。”
綠櫻看著小結巴這樣,笑得極為燦爛。
“小結巴,你先收拾下我們的家吧。”
“好。”
“小結巴,過幾日姐姐帶你賺錢。”
“好。”
“小結巴,你以後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話,這樣就不結巴了。”
“好。”
……
綠櫻終於逗累了小結巴。
她指揮小結巴給自己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鋪上一層乾草,又鋪上小結巴唯一一塊乾淨的毯子,就可以勉強睡覺了。
這處荒宅很破敗,勝在偏僻,給人一種很安全的假象。
綠櫻躺在乾草上,隻覺得腦子裡緊崩著的那根弦終於鬆了下來。
而且大夫的麻醉散藥效也過去了,她又累又困。
終於忍不住昏昏沉沉睡過去。
當天夜裡,綠櫻就開始發熱。
一連三日,她都昏昏沉沉的,隻是迷迷糊糊之間能感覺得有人給自己灌藥。
那藥刺鼻又難聞……
第四日,她是被咕嚕咕嚕的聲音吵醒的。
綠櫻迷迷糊糊地睜眼,她坐起來,眼神落在一旁的爐子上。
小結巴起了一個小爐子,生了火,又在爐子上架起來一個缺口的大碗,大碗裡煎著藥材,咕嚕咕嚕泛著泡。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就是這個聲音吵醒了自己。
“藥。”小結巴指著碗,蹦出一個字。
綠櫻認出來了,小結巴是在給自己煎大夫開的藥。
這幾天如果不是小結巴給自己煎藥灌藥,自己說不定都發臭了。
綠櫻隻覺得眼睛發酸,想哭。
“小結巴,我餓了。”綠櫻嘟囔了一句。
小結巴聽到綠櫻說自己餓了,臉上更笑得燦爛了,從胸口處掏出一個用荷葉裹著的食物。
他小心翼翼蹲在綠櫻麵前,打開荷葉,裡麵有一塊熱騰騰的白餅子。
“吃。”小結巴又蹦出一個字。
“你哪裡來的?”綠櫻剛問出口,就頓住了。
小結巴也有點支支吾吾,但依舊將陸熙霏給的荷包拿了出來。
本來一整個荷包都是銀子,現在空蕩蕩的。
“用……用完了……找大夫。”綠櫻回來的當天夜裡就開始發熱,小結巴把大夫開的三劑退燒藥煎了,綠櫻吃了還在發熱。
幸好有這袋銀子,小結巴才能找大夫給綠櫻看病。
綠櫻看著見底的荷包,又歎了口氣,陸熙霏的情,她也得一並承了。
“銀子用完了。”綠櫻有點惆悵,雖然她保住了命已經很難得了,但是沒有銀子她和小結巴接下來也要生活。
原本,她以為陸熙霏施舍的銀子能過一段時間。
“對……對不起。”小結巴以為綠櫻怪自己把銀子用完,趕忙道歉。
綠櫻看著小結巴那著急樣,忍不住笑了。
她捂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結巴,你太好玩了。”
“恩。”
“小結巴。”
“恩。”
“小結巴。”
“恩。”
……
“小結巴,你以後隻能對我這麼傻。”
“恩。”
太陽升起來,陽光灑滿大地,綠櫻隻覺得周遭一切都很夢幻。
她活了十幾年,突然從現實的世界割裂到了夢境世界。
綠櫻覺得今日順遂,定能卜到上上卦。
綠櫻拽了一根草,像往日一般折成三支,閉眼摩挲著手指。
再睜開眼睛,綠櫻眼中散發著光芒。
大吉向東!
“今日我們往東邊走走。”綠櫻照舊扔掉手裡的草,又拍了拍手,站起來看著東邊。
而小結巴端著豁口的大碗,擋在綠櫻麵前。
“藥。”小結巴又蹦出一個字。
綠櫻自然也知道小結巴什麼意思,仰頭把藥喝了。
“吃。”小結巴又把剛剛綠櫻沒吃的白餅塞在綠櫻手中。
綠櫻撕了一半給小結巴。
小結巴遲疑了一瞬間,但抬頭看到綠櫻不容置疑的神色,還是接過了半個白餅。
兩人一口一口把白餅吃完,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往東邊去。
他們兩人太拮據了。
這種一頓飯,兩人分著吃一塊白餅的日子長久不了。
得想辦法賺銀錢……
當然,綠櫻並沒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於卦象。
她的卦象隻能預測,又不能改命,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不然她也不會拖到昨日,才脫離奴籍。
還是靠著楚以安的權勢!
綠櫻回頭看了眼,發現往南走,距離楚陵越來越遠了,難道卦象是想告訴自己今日不宜回城?
大概走了一個時辰,兩人到了一處小鎮,束河鎮。
“小結巴,家裡有食物嗎?”
“有。”
綠櫻問完,稍微安心。
一路上,綠櫻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生財之道。
自己除了算術,以及半吊子命理,彆的確實什麼都不會。
針線活也沒學到能賺錢的程度。
琴棋詩畫也一竅不通。
做飯也不會。
倒是會畫一些符咒……
束河鎮很小,被一個水渠分為兩塊,水渠之上便是一些屋舍,房屋緊湊,再往裡是大山,綠茵茵一片,風水極好。
鎮子雖小,卻商販密集,人也多,來往楚城的路人累了就會在這裡歇腳。
售賣各種吃食的商販吆喝著,遠遠就能聞到香氣。
綠櫻摸了摸腰間荷包裡見底的銀子,又忍住了。
這些銀子是她和小結巴最後的餘糧了,輕易動不得。
綠櫻自嘲地笑了笑。
她活到十四歲,一直被人牙子賣來賣去,去給各種人家為奴為婢,如今擁有夢寐以求的自由身,卻發現養活自己竟然這般難。
兩人坐在束河鎮路邊,對麵恰好有一處屋舍,看著也不出奇,隻是大門緊閉著。
此刻,屋子大門突然打開了。
綠櫻和小結巴盯著那扇門,門內走出來一個中年山羊胡男子,看著清瘦,卻很有精神氣。
他在門前掛了一個告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眯著眼,似乎在曬太陽,又似乎在打盹。
綠櫻上前看了一眼這人掛的告示,立馬樂了。
短短兩行字:
【今日招一徒弟,通算術命理。】
就差指名道姓了。
“會算術命理就可以嗎?”綠櫻開口問了一句。
躺在椅子上的山羊胡男子睜開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綠櫻。
他從袖口掏出一個色澤黝黑的龜殼,上麵有複雜的紋線,分彆對應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卦圖案。
他晃了晃龜殼,龜殼裡掉出三枚銅錢,兩正一反。
“尚可。”李單這才抬眼,看了一眼綠櫻。
“管飯嗎?”綠櫻給小結巴招了招手,讓他也過來,“我跟我弟弟相依為命,他一直跟著我。”
言外之意是,也得管小結巴的飯。
“你們做飯,可。”李單說完,就帶綠櫻二人進了自己房間。
他惜字如金,並不願意多說話。
李單的房間也不大,除了主臥和側臥兩間房,後院有一個廚房,一個茅廁,擺件也沒有,看著很清貧。
待綠櫻走到廚房,看到見底的米缸,也是愣了愣。
最終,綠櫻還是將荷包內見底的銀子花出去了些許。
她買了一些糙米,一點肥肉,煮了一鍋,三人分了吃。
綠櫻知道自己失血過多,身體又有虧空,再餓幾頓肯定會出問題的,得吃點好的。
而小結巴正在長身體,飯量也大。
就連惜字如金的李單也在狼吞虎咽吃飯,三人靜悄悄地,就能聽到食物吞咽的聲音。
實話說,此刻綠櫻有點摸不準今日那卜是吉是凶了。
李單這人過得這般清貧,能養得起徒弟?
既然他養不起徒弟,那麼為什麼要貼告示招徒弟?
綠櫻歎了口氣,唯一的好處是,李單這裡好歹有房子住。
有屋簷遮風擋雨,確實比小結巴待的那處地方要好一些。
第二日,李單背了一個醫箱,遞給綠櫻一個自製的杆子。
杆子上麵掛著不少藥材包,像是走街串巷的郎中經常用的。
“我們這是去做什麼?”綠櫻更疑惑了。
“出門行醫賺錢。”李單依舊惜字如金。
“你還會醫術?”綠櫻忍不住問了一嘴,她記得李單昨日貼的告示是,招精通算數命理之人。
她以為李單是高人……
楚陵國上下敬道,舉國勘研相術,但是綠櫻隻會末流命理之術,所以一直沒有拿出去獻醜。
李單並沒有回答綠櫻所說的話,而是突然記起來什麼,又拿出一些疊成三角的符畫,掛在醫箱和藥材包上。
綠櫻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小結巴,小結巴開開心心接過她手中的長杆藥材包,並扛在肩膀上。
三人就這樣出門了。
他們跟著李單二人走了幾裡地,越走越偏。
“束河鎮來往路人那麼多,為什麼不在那裡行醫卜卦?”綠櫻憋不住了,明明鎮子上的人更多。
為什麼非要舍近求遠?
“避免彆人打上門。”李單說完,綠櫻愣住了。
她覺得心裡有點涼颼颼的。
她今日似乎忘記給自己卜一卦了。
算了,大概率卜不到吉卦,她不想給自己徒增煩惱。
李單也不去繁華的城鎮,而是往鄉村走,待走到一處喚石頭村的地方。
李單也不進去吆喝,而是坐在村口。
綠櫻和小結巴麵麵相覷,李單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李單從外表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也正是因為這點,綠櫻才會看走眼。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
好幾個村民結伴而行往他們這邊來,嘴裡嘟嘟囔囔著神醫,有婦人,有老人,還有帶小孩的。
待他們過來了,看到李單閉目養神,也不敢上前打擾。
“姑娘,你是李神醫新收的徒弟嗎?”其中一個婦人拉著綠櫻詢問,綠櫻聽到她尊稱李單‘李神醫’,大概明白李單不是第一次來這個石頭村。
“是。”綠櫻也開始惜字如金。
李單昨日貼的告示,的確是收徒告示。
她以李單徒弟的身份自稱,也並無什麼不妥之處。
“我們家狗蛋,有一次發燒了好幾天,幸虧李神醫來我們村雲遊,開了幾劑藥就好了。”提到這件事,婦人又是感恩戴德又是後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