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蓓皺著眉想,為何總是如此,他們總聽不懂琴聲裡的感情,總覺得枯燥,以前的妻子與丈夫是如此,現在的妻子與丈夫也是如此,簡直是荒謬,總需要是那位皮膚黝黑的善人才會在角落裡認真瞧著永不踏足大陸的鋼琴師嗎,最終將自己一舉燒毀才能不留一點痕跡嗎,不,不,不,簡直是無法忍受,簡直是無法忍受!
也許放蕩的人就是這樣沉浸在自己的幻夢裡,陽光斜斜穿過樹葉縫隙,丁達爾效應會存在嗎,會的,因為此地已然布滿蛛網和塵埃,茹蓓在揚起的灰塵中重重的咳嗽著,再無力地癱倒在木質地板上,乾枯的綠蘿枝葉微微晃動,抖落下了更多陳舊的旋律,茹蓓閉著眼享受著昏暗的白晝,如同她眯著眼享受湯澤淵的愛,輕輕地,她哼起了歌,似有似無地消散在凝滯的空氣裡。
茹蓓嘀咕著:“你是一朵小桃花,你不是一朵梅花,因為梅花好冷,你也不是向日葵,因為向日葵太聒噪,你就是一朵小桃花,在春天開,像小狗羞澀地搖尾巴”。
雖然湯澤淵時常表現出近乎全身心地愛戀,但遇到一些成長環境造就的衝突時,他往往無法克製住自己,他容易變得憤怒,在此憤怒的情緒之中,流露出的卻隱隱約約包含著,他並沒有那麼心愛茹蓓的事實。
在此時,茹蓓往往就會變得無比沉默,那沉默在湯澤淵來看或許就是一瞬的事情,但是茹蓓在這段看似微不足道的沉默裡,卻是掙紮著逆流而行,歎了無數口氣,嬌弱的,頹靡的,奄奄一息的,她好似看不到這段路的儘頭,她甚至有種莫名的感覺:她已經開始逐漸看不清唯一的同路人湯澤淵了。
茹蓓此時又在等一個答案,會是如何,她脫離思緒去查看那個答案,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個答案。
霧氣漸漸地散了,茹蓓一如往常,她想,這段路說不準就是湯澤淵與她拉拉扯扯走到儘頭呢,但是她從來都不敢告訴湯澤淵的是,他在她人生中的感情位置裡,剛好就是處在那個,糾纏多年卻無疾而終的正緣位置,你說這緣分好,它卻好似注定無疾而終,但你要說它壞,它永不可能壞,因為茹蓓和湯澤淵都是認認真真在對待這份來之不易的情感,他們必然會互相成為此生無法忘記的一段,隻是忘記是一回事,模糊不清又是另一回事。
茹蓓對著電腦屏幕說,可我是真想和他走一輩子的,是真的。隻是最後的局麵多半會成為,湯澤淵對著茹蓓仇恨著說到,你這個騙子,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茹蓓大概就是能猜到個大概的。
做那種事情果然就是效果極佳,哪怕是沒到真正的夫妻那一步,相關的撿些零零碎碎也夠茹蓓和湯澤淵填飽肚子了,甚至是吃的心滿意足,他們像兩個略有意識的野人,抱歉,除去這樣的形容,其實茹蓓也不太能找到彆的更好的形容。
茹蓓又在說謊,她說謊說的有點麻木,可她永不可能在此刻說出實情,哪怕有一點可能她都不想徒增煩惱。這太美好了,她說,從頭到尾的人生裡,恐怕隻有這一段是可以拿來反複回憶的,這裡麵的糖是無窮無儘的,甜到如同那罐被用了一點便被放在一旁的蜂蜜,甜到失了人生的本味,甜到能蓋過去這幾十年漫漫長路上等著茹蓓的苦。
她從不敢想往後若湯澤淵若是真的就與她再不能相見,她在受儘委屈時候無意識地念出湯澤淵的名字時,究竟是會給她更多的力量去麵對,還是一舉擊垮茹蓓,告訴她,不如和茶花女一般,醉生夢死罷,夢裡便會回到這段時光,年少的湯澤淵就站在那裡等著你,就在那個路燈旁,就在那個座位,那裡什麼人也沒有了,你把湯澤淵一人丟在那兒,他一個人留在了回憶裡,沒有你,更沒有彆人,茹蓓也許會說,那他的朋友呢,是啊,湯澤淵初來這裡時,哪兒有知心的朋友呢,他一直都如同一隻任她欺負的小流浪狗,遠遠地對著茹蓓搖尾巴,再慢慢貼過來再乞求點彆的什麼,到了後麵便是撒嬌耍渾,非要賴著茹蓓不可。
聽起來湯澤淵很被動是嗎,茹蓓何嘗不是,她何嘗不渴望湯澤淵熱烈的吻,就像毒藥,毒死了理智的茹蓓,隻留下她悸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