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1 / 1)

江南回憶錄 銀灣浪人 4574 字 1個月前

潘麗麗直接打開了話匣子,“待會兒選單身公寓,我們做鄰居吧,反正在鎮上也就呆一陣子,馬上就來桐鄉的分公司主辦公了。”

江槐看著潘麗麗眼裡那片還未消退的學生稚氣,那是一種美好未來的憧憬,冰封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好呀。”

“你長得好好看,就像九十年代昭和畫報裡走出來的複古女郎。”

麵對煩人的男人,江槐從不輸陣,可是麵對這可愛的少女時,她一時之間並不知道怎麼回答。

江槐隻能微笑。

車上的氣氛都開始活躍起來,下雨天也沒那麼煩躁了。

“就是…”,潘麗麗自顧自說起來。

江槐看著她扭捏的樣子,有點來勁了。

“就是什麼呀!”

“就是看起來比我成熟比我大。”

江槐鬆了一口氣,“經曆的事多了是這樣的。”

潘麗麗的注意力沒窗外的風景轉移了,根本沒注意到她回答的這一句。未經世事的少女,隻有對待景色上心。

江槐本來還沉浸在潘麗麗的天真可愛裡,突然手臂被人一拽,潘麗麗勾著江槐的肩膀,不待江槐同意了,來了張合照。

她立馬就點了發送。

“哎呀,你長得這麼好看,應該多拍幾張照才對。”江槐還來不及拒絕,潘麗麗就發給了自己閨蜜。

並配文,“我和我的美女同事”。

江槐瞧著還挺羨慕,來江南這一趟,她幾乎是和過去告彆了的。

“你怎麼不發給你朋友看啊?”

江槐擦乾窗戶上的水汽,“我沒有什麼朋友。”

潘麗麗顯然不好意思了,咬了咬下唇,隨即又興奮起來,“誰說的,我不就是你的朋友,以後有什麼和我說。”

聊天的功夫,單身公寓到了。

江浙滬自古以來便是富庶之地,給員工們提供的單身公寓也是非常拿得出手。

一廚一衛一陽台。

潘麗麗跟宿管阿姨要了406和407的鑰匙,然後把407那把丟給江槐。407的光線很好,坐北朝南,是一塊風水寶地。

江槐低頭開始收行李,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一床被子,一台電腦,幾件當季的衣服還有一張和媽媽的合照。

她隨手裁剪了破舊衣服的一角,開始擦拭家具。她想起來從小媽媽教給她的——整潔是一個人最好的風水。

安頓好一切已經晚上六點了。

她剛想在床上躺好,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迫切的敲門聲。

“江槐,你在不,給你送吃的來了。”

潘麗麗給她拿了兩蘋果,一個香蕉,一杯牛奶。剛剛忙碌了一陣,確實有點餓得慌,江槐也懶得講客氣,自顧自吃起來。

“你猜我剛剛看到什麼?”

“嗯?”

“那個季珩,開蘭博基尼。”

“嗯。”

江槐的反應很淡定,似乎一切外界的事都和她無關。但偏偏是遇上潘麗麗這種急切需要彆人和她共情的人,她拽著江槐的手甩來甩去,“你怎麼可以這麼淡定?”

江槐啃著蘋果,拉住潘麗麗晃動的手臂,“好了,跟咱們沒關係呀。”

“你可能是大場麵見多了,我剛在想我得存多少年的錢,才夠買一輛蘭博基尼。”

江槐腦子裡過了一遍,江南紡織廠的工資是八千一個月,買個最低配版的,不吃不喝二十多年。

“彆想了,我們不配。”江槐看到潘麗麗咋呼的樣子,不忍笑出聲。

潘麗麗今天第一次看到江槐笑,主要是她的氣質太冰山美人了,永遠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看她笑如同中彩票。

“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江槐這會到被說得臉紅了,“嗯,就是不怎麼喜歡笑而已。”

兩人說著打鬨間,兩人的手機發出叮地一聲,原來是人事為了增進同事關係來了一次聯誼——把所有人組織到指定地點一起做遊戲。

“你去吧,和他們說我睡了。”

江槐啃完了蘋果,往前一個拋物線,精準不誤地落在垃圾桶裡。

“你陪我。”潘麗麗拉著她的手。

“啊?我就不去了,不想見人哎。”江槐換了白天的衣服,穿了一身真絲睡衣。

“你覺得季珩長得帥不?”

這個世界被人記住無非就兩件事,長得帥和能變現。

“還行吧。”

潘麗麗把對他的覬覦絲毫不加掩飾的展現出來,“那已經很帥了,這麼帥還有錢,小說男主人生。”

如果說江槐是高冷孤傲的野玫瑰,潘麗麗就是靈動鮮豔的向日葵,對美好的事物充滿著探索欲,整個身體裡充滿了生機,活力,希望。

這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

“那你去吧,我休息啦。”

江槐真的累了,她隻想避開人群,對於她來說喧囂和熱鬨是一種煎熬。

“求你了,陪陪我吧,好江槐。”

野玫瑰是渾身帶刺的,但如果能透過它的表象看到內裡柔軟的根莖,就理拿捏它不遠了。

潘麗麗已經窺探到了江槐的柔軟內心,眼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我不管,你吃了我的蘋果,你如果不陪我去,你就吐給我。”她抱住江槐的大腿。

“我沒談過戀愛,我就想體驗一下見帥哥怦然心動感覺。”說著說著,作出了哭腔。

“好吧好吧,我換件衣服。”

潘麗麗差點沒地上地從床上跳起來,對著江槐大喊了一句,“以後工作上必定還你人情。”

人和人的相處是需要定位的,和朋友,和同事,和愛人,都有一個不同的區間。顯然,潘麗麗混淆了。

但是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一開始就和同事熟稔的人,也是真摯誠懇之人。

江槐穿了一身黑色吊帶緊身連衣裙,嘴上抹了鐵鏽紅,從浴室出來。

點了一下潘麗麗的額頭,“算了,拿你沒辦法。”

她背了一個新的小包,塞進去了一包沒開的煙。

二人剛出門,季珩就跑了過來,看到江槐這身打扮,先是愣神了一妙,隨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人事的車有限,我帶你們去。”

“好呀,謝謝了。”

潘麗麗自然是高興的,笑容剛從嘴角裡藏住,又從眼睛裡溢出來。

三人一塊下樓,季珩走在前麵。樓梯裡沒有裝指示燈,他打開手機替後麵的兩個女孩子照亮。

“我等會要去接我一個朋友,你們要是急的話,打車去也行。”

潘麗麗自然是不願意的,“沒事,我們不急。”

蘭博基尼停在樓下露天停車場裡,由於下雨車上還積攢著水分。

季珩買的是SV型號的全黑車型,底盤本就矮,在車型裡,像是一個精致的矮鼠標。

季珩先進去,在駕駛位置上坐好,對窗外的兩人說了句。

“你們坐後麵。”

隨著一陣低沉的電子解鎖聲,車門上啟,像一對展開的雙翼。

“坐好了。”儀表盤上的燈光亮了起來,顯示出各種複雜的行車信息。他輕輕地踩下油門,發動機開始轟鳴起來,一陣刺耳的聲音傳來,車彈射出去了。

後座上的兩人被一陣彈動,到了平緩的道路上放滿了速度,最終在一家麵館前停住了。

江槐本是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她再次確定了一下。

沒錯,是那個人。

是方尋!

江槐有點驚訝,山不轉水轉,這也能碰到啊!

潘麗麗看著窗外的人,偷偷對著江槐耳語,“這也挺帥的。”

“你認識他?”

江槐指著窗外問著季珩。

雨已經停了,道路上濕漉漉的,倒映著路上發出的光,像是星星落在了地方。

“這我朋友,你也認識?”

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也能遇到。

方尋上了季珩的車,他見到江槐的時候沒有太驚訝,隻是很淡然地說了句,“又見麵了啊。”

“嗯。”江槐淡淡地回答,顯然她並不喜歡這種相遇。

方尋坐在副駕駛裡,眼睛偶爾往後麵瞅。

“幾年不見了,你長得真的是越來越帥了,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在茶館喝茶的時候,你才多大。”

“美國的風水養人,難得你還記得回來喝我的茶。”

“中國人的根和魂兒還是在江南,炸薯條再好吃,也沒有你的茶勾人。”

這兩人,一個是頂尖的高學曆留子,一個是高中輟學的茶館小工,按道理來說是完全說不到一起的。

但是江槐聽著這兩人一來二往的對話,又像是極有默契,彼此一個眼神就能懂得一切的好友。她暗自想著若是非要尋得相似之處,估計就是一模一樣的登徒浪子吧。

到了轟趴館了。

江槐讓潘麗麗先進去,自己想在外麵抽根煙。

潘麗麗看到江槐拿煙盒,揪著她的長發,“少抽點。”

江槐點了點頭,潘麗麗便進去了。

仲夏的夜晚有點涼風,吹散了江槐的長發,她借著路燈的光看清了方尋的穿搭。

黑色T恤,白色運動短褲,脖子上戴著銀鏈子,再配一雙洗澡涼拖。換做是一般的男生,穿成這樣肯定儘顯痞氣,方尋卻穿出了一股時尚的感覺。

“想抽一根你們那的八度。”方尋開口。

江槐拿了一根遞給他,又轉頭問季珩,“你抽不?”

季珩也沒回答會或者不會,“我先進去。”

留下江槐和方尋兩人站在路邊。

江槐拿了一根出來後把盒子遞給他,隨即在包裡找火機。翻來覆去幾分鐘,包的吊牌都被扣出來了,也沒見火機的蹤影。

江槐突然想起來,這是新包!

悔恨之時,把那根煙叼在嘴裡。突然眼皮子底下出現一根火苗,她下意識用手去擋。

方尋抓住她的手腕,“防風的不用了。”

江南夜晚的風是柔的,就著風吹的方向,江槐還能聞到方尋身上的肥皂味。

江槐掙開手腕,夾著煙,“謝了。”

“不知道你叫啥名呢?”

江槐真的不想和他扯上瓜葛,便轉頭不看他,沉默起來。

“謝謝我,也不告訴我名字?”

想到不告訴他,他也會去問季珩,江槐還是淡淡地開口,“江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