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瞬間進入警戒狀態，然那聲音卻在即將靠近時戛然而止。
詭異的寂靜襲來。
“怎麼回事？沒聲了？”須臾後，依舊沒任何動靜。
“難道隻是有妖獸偶然經過？”
“不管怎樣，還是抓緊時間找線索，早點回去為妙。”
謝雲對鶴未年的屍體查探一番，搖搖頭：“同另外半具身體一樣，隻能推測死亡時間是在醜時左右。”
破開的石人俑，連同另外十七個麵朝內裡蛇妖像跪著的，都讓叢今難以再忽視。
其他人催促著往裡頭走去想儘快探查完，她將這群石人俑刻入腦中後也跟著邁入。
石窟內妖骨靜靜佇立，與昨日一般無二，也沒移動過的痕跡，正欲側目，餘光卻瞥見蛇妖頭上的發簪。
那發簪形似海棠花，同蛇妖的身軀一樣皆呈現出蒼白冷冽的色調，唯獨一片花瓣的邊緣泛著鮮豔的紅。
昨日就這樣，還是一夜之間變了？
“叢姐姐，你在看什麼呢？”薑淑寧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你看她發簪上的花瓣，邊緣是紅色？”
薑淑寧也察覺異樣，但她不記得昨日是否有，當下準備去找謝雲。
沙沙——
先前聽到的聲音再度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
“小心！”
一聲驚呼剛落，濃鬱的香味便鑽入叢今鼻中，那刺激的味道讓她恍惚了片刻，待她清醒過來，已與其他人分隔開，置身於龐大的地下洞穴中。
忽然，叢今側身閃躲，險險避開攻擊。
那是隻身形龐大，狀似蜥蜴通體紫黑的妖獸。
叢今麵色凝重，憑借著末世生存的敏銳感知，又數次躲過危險，忽地，心臟的窒息和熟悉的刺痛感隨著她的動作陣陣襲來，是短時間劇烈的動作讓她這先天心臟不足之症發作。
即便築基，卻隻能在發作時稍加麻痹痛感，必須速戰速決。
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蒼白起來，蜥蜴妖見此不顧防禦，發動了更猛烈的攻擊。
叢今果斷抓住破綻，刺入它的腹部，蜥蜴妖發出淒厲的慘叫，她左右環顧，沒發現金絲狀的東西，她不認為昨夜看到的是錯覺，那麼，是需要特定契機？
她回想當時的感受，那是不甘心，是想活，是想擁有力量……
就在這時，被刺中的蜥蜴妖龐大身軀變得逐漸透明，在消散前，幾根細長的金絲從地下深處竄出，循著叢今手下蜥蜴妖幻影與真身間的聯係，流入她體內，一寸寸撫慰過經脈，然不等到丹田處就瓜分殆儘。
還不夠……
像是回應，金絲以更快的速度向她湧來，地下震動，真正的蜥蜴妖躍出地麵，不等它逼近叢今，作為金絲源頭的它就四肢一軟，肉眼可見地迅速乾癟下去。
密密麻麻的癢感從她胸前肌膚上傳來，不疼卻讓人無法忽視，且越發難忍。
叢今不由得躬身攥緊衣襟，間隙處露出胸口部分黑色紋路，這是？
不等她細究，癢感又變成熾熱火灼，宛若要燃燒她整個人，莫名地想要召喚什麼，灼熱也仿佛是在催促她。
叢今遵循那本能，不論是什麼，來就來吧……
黑海空間。
閉目休憩的奚無樾陡然間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力攥住神魂，那股力量妄圖將他神魂生生抽離，他急忙雙手施法，可僅僅拖延了刹那，便又被更為強烈的抽痛所吞沒，之前那連接感也混雜其中。
他那漫不經心的神情已全然消散，暗金色的雙眸帶著凜冽戾氣，在人類瞳孔與豎瞳之間不斷反複變換。
奚無樾咬牙：是那個凡人！
拉扯感愈發強烈，若沒有他竭力抵抗，恐怕身體連同全部神魂早已被強行召走。
黑海空間劇烈動蕩起來，海麵下有無數看不清的東西在湧動，似是察覺到什麼想掙脫。
“王！”
“王！您怎麼了？”
兩道身形凝聚，急切問道。
奚無樾下頜緊繃，留下句“看好這裡”，便卷起王座下睡懶覺的大蛇一起消失不見。
……
就在叢今附和那召喚後，灼熱便逐步退卻，她起身。
接著，一人一蛇，四目相對。
叢今呼吸一滯。
大蛇暗金色的豎瞳牢牢鎖定她，仿若逮住了件極為有趣的獵物，嘶嘶地吐出細長的紅信。
漆黑的鱗片覆蓋背部，與腹部的那抹白形成鮮明對比，金屬般的光澤，肅殺冷厲，散發著詭譎氣息，遠超至今所遇的妖獸。
叢今腳緩慢後退，大蛇跟著遊移前進。
她暗暗摸向百寶囊，大蛇卻似發現她意圖直接撲來，血盆大口和尖刺毒牙轉眼迫近，千鈞一發之際叢今隻得用匕首阻擋，然而短促的金石聲後，大蛇還是咬上她的頭——
“哢。”
旁邊隱匿的奚無樾頓時牙疼，抬手捂住左臉，眼裡滿是嫌棄：
蠢蛋！
叢今沒感受到預料的傷痛，大蛇似乎呆滯一瞬後鬆開了他的大嘴，而隨著它的動作，左邊那顆尖牙墜落地麵。
一人一蛇慢半拍地低頭。
叢今：……
“嘶！”大蛇後知後覺地瘋狂甩起蛇尾，不斷翻滾，扭著疙瘩，頗得人類小孩撒潑打滾的精髓。
奚無樾被大蛇「痛！嘶嘶！」的魔音灌腦煩得不行，扔過去一句：「再鬨另一顆也給你拔了！」
委屈、難過、生氣、痛、求安慰等情緒一股腦砸向奚無樾。
奚無樾額上青筋直跳，大蛇是他本體的分身，能與他在腦海裡溝通，無視距離和空間限製，他能看見一切它看見的，聽見的，感受也共通。
雖有個體意識但智商捉急，即便不願意承認，可改變不了這是他另一個身體的事實。今天，這蠢蛇倒是乾了件正事，代替他綁定這女人。
不過，到底是誰擱這搞了個召喚咒？他竟然還不知道啥時被搞的？
嘖……麻煩，越想越煩，連帶看著那一人一蛇都不順眼。
叢今看著不再撒潑打滾而是安靜盤成一團，腦袋耷拉著看尖牙的大蛇，以及那在角落苟延殘喘被大蛇意外壓爆，隻剩一顆內丹的蜥妖。
先前情況危急沒發覺，現在冷靜下來感受到她和這大蛇間的連接感，似乎隻要她一個念頭，這條大蛇無論在哪都能立即出現在她麵前，它無法傷害她，可也不會受自己所驅使。
叢今唇角一揚，不能被驅使，不代表不能誘惑它幫忙。
想到這裡，原本凶惡陰冷的血盆大口都變得可愛起來，瞧，這黑白的鱗片多麼光滑美麗。
大蛇不知道讓它崩了牙的人類在想什麼，但不妨礙它委屈，本想叼著牙去找那藏在旁邊的人形蛇，被他喝止，它現在生無可戀，以後怎麼威風凜凜，都不敢張嘴了好嗎，它果然有人生沒人養……
嘶！乾嘛！
那個人類雌性蹲到它麵前，探手想摸它頭，被它讓開。
嘶！本蛇的頭又豈是爾等人類可觸碰的！它微微張開點縫隙，將紅信吐出，想嚇退她。
怎料她不退反進，不知廉恥地摸上它玉體，還輕輕拍了拍。
嘶！拍啥拍！
但不知怎麼的，它竟慢慢在她的輕拍中找到點安慰，她的身上有從未感受過的舒適氣息。
這雌性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就像黑海上飛過的螢蟲，溫暖奪目，仿佛在對它說：來吧，崽。
大蛇繃不住了：「娘！我的娘！」
奚無樾支下巴的手一滑：「？？？」
麵對突然躍起貼住她的大蛇，叢今掩下詫異，它仿佛找到了依靠，緊緊纏繞上她的身體，甚至示意她抬手這樣它好躺臂彎裡……
叢今眸中笑意閃過，語氣卻依舊清冷：“還會長的。”
「滾下來。」
「不！」
「她不是你娘，你沒娘。」
「你才沒娘！」隨後屏蔽了奚無樾。
奚無樾：……長能耐了。
隨著那頭蜥蜴妖的死，它布下的幻陣也逐漸失效，人聲模糊地透過來。
叢今垂眸：“能縮小嗎？”
霎時碗口粗的大蛇變成拇指粗細盤在了她手腕上，叢今小心地收起地上的尖牙，起身時周邊的景象回歸現實。
“臭蜥蜴呢？格老子的！逃哪裡去了！”
“咦，是不是這個？”
“乖乖，都揍成一顆內丹了，虞姑娘的神諭看來很厲害啊。”
叢今和虞瑤離內丹的距離最近，自然地大家都認為是虞瑤而不是她這個才築基也沒有神諭紋的殺了蜥蜴妖。
“嗯，它幻影多很難纏，不過我的神諭正好克製它。”虞瑤暗自喘了口氣，內心雖有疑惑，但她也不認為叢今有那個能力，所以隻會是她，想是她殺的那些幻影多少還是消耗了它的生命力，最後才能死在她的神諭技下。
想到這裡，虞瑤餘光將叢今完好的樣子收入眼底，心想她真是好運，居然沒受什麼傷。
經過這麼一遭，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掛了點彩，而程弈更是因斷去一臂，臉色更加陰鬱。
“剛嚇死我了，還以為要交代在這！蠻荒的妖果然不可小覷啊。可惜這浮境宮內妖獸的內丹帶不出去，不然倒是個寶貝！”
叢今瞥向說話的符修，他的衣袍和臉上沾了不少灰塵但看起來很狼狽但似乎並未受傷。
虞瑤不耐：“還是趕緊回村裡，村外隨時會被襲擊。”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