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的初秋不算冷,天高氣爽,楓葉漸紅,有人怕冷穿上棉服棉褲,有人依舊半袖短裙。
“操,這都進不了。”
景和台球廳,雲憐打黑八好幾次都沒進去,有點鬨心,從桌邊的煙盒裡順出一根煙麻利的點上。
她穿著吊帶裙,裙擺到膝上,裙子的版型不緊不送,正好勾勒出她身體完美的曲線,又不刻意。黑色的長直發披在肩後,一手拿杆,一手夾煙,動作懶散又惹人眼。
這是季澤宇第一次見雲憐的樣子。
他平常不會來景和打台球,景和價格便宜,環境也差了些。這天正好來找朋友,一進門就被正對的這球桌旁的女生吸引住。
雲憐素著一張臉,卻依舊讓人覺得豔麗。
她眼睛特彆大,眼珠子像大紫葡萄一樣,亮的驚人,骨量略大的高鼻梁讓這張甜美的臉增加了很多攻擊性,削尖的臉型,濃密的細眉,不施粉黛依舊一眼萬年。
季澤宇的朋友老遠就看見他,放下杆就過來迎接他。
“季哥,看誰呢?”昌開濟勾著他的肩調侃。
“她。”季澤宇也不遮掩,下巴往雲憐的方向頂了頂。
“你不知道她?”昌開濟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八中的,有名的大玩咖,你這重感情的就算了吧。”
季澤宇隨意的點點頭,“我也沒有那方麵想法,就是一眼看她很特彆。”
“可不特彆嗎,這類型的妞她是天花板級。”昌開濟對雲憐的美和氣質十分認可,“她好像和寧延處過。”
“家裡做電器內個寧延?”季澤宇擺好球,聽這話,思索了下。
“對,前不久找蔡瑋喝酒,蔡瑋還問我去不。”昌開濟補充說道,“她給寧延玩了。”
“怎麼個玩法。”季澤宇打了一杆,進了兩個球,一個全色一個花色。
“她不喜歡寧延,喜歡寧延的錢。”
昌開濟這解釋給季澤宇逗笑了,他往雲憐的方向瞟了眼,此刻雲憐和朋友說什麼,眼睛彎彎,笑的像朵燦爛的花。
“那寧延也是人傻錢多,他倆好像就處了倆月,寧延給人花了快十個w。”
“一個月五萬啊。”季澤宇挑眉,似乎不甚關心,懶懶道,“也還行啊。”
昌開濟無語的癟嘴,神情認真道“反正,你就彆有這想法了,你能被她玩死。”
話音剛落,一聲有磁性的女聲從季澤宇背後傳來,季澤宇回頭,對上雲憐那雙像含著水花一樣的大桃花眼。
“有聯係方式嗎?”雲憐笑的甜美,是她最拿手的斬男笑容。
季澤宇靠著球台,看著她的笑容倒真有一種狐媚狡猾的感覺。
他回頭看了昌開濟一眼,朝他淡淡的勾勾唇角,而後轉身給了雲憐聯係方式。
再回頭,就見昌開濟無語的朝他豎大拇指。
“靠近她,你的錢包會出血。”昌開濟還是好心的提醒了句。
“捐血抽那麼老多,我身體也沒啥變化。”季澤宇用左塞低杆把黑八打進了,“贏了。”
“啊對對對,你最有錢了,季大少。”
雲憐和季澤宇的球台位置離得有點遠,她是完全聽不到他倆在說什麼,隻覺得季澤宇帥的慘絕人寰。
眼睛控製不住的往他那邊瞟,他揮杆很用力,小臂很粗,一用力有青筋,大臂肌肉結實好看,側臉真像刀刻一樣鋒利,輪廓立體,劍眉偏細長,極為冷冽的臉上,一雙大眼讓其柔和了很多,臥蠶形狀飽滿,笑起來格外引人注目。
雲憐又點了根煙,抽一半覺得味怪,一看爆珠忘捏了。
看季澤宇有點太分心了。
“舒舒,你覺得我追他能行不。”雲憐頭一次對這種事有些沒底氣。
“能吧。”顏舒看了看季澤宇,也不太確定。
季澤宇不僅帥,他身上有一種修養極好的矜貴氣質,特彆讓人有距離感。
“那我試試呢?”雲憐把煙掐了,剛想給隨手扔一邊,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特彆沒素質,走了幾步扔煙灰缸裡。
*
和季澤宇加上微信後,兩人都沒有交流,雲憐不好意思找他,畢竟毫無交集,季澤宇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和她曖昧的男生。
雲憐覺得沒什麼戲,也不再花心思。
畢竟隻是見了一麵,喜歡什麼,還談不上。
周日後半夜,雲憐在明珠打麻將。
明珠是沈州最大的娛樂場所,有KTV,酒吧,賓館,台球廳,棋牌室,遊泳館亂七八糟的。
因為明珠的鐘點房價格便宜,很多小情侶去開房,所以很多人說去明珠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去開房。
季澤宇上午去了一趟九灣市,回來的時候在網吧,昌開濟賊兮兮的湊過來,把手搭在季澤宇肩上。
“你知道雲憐現在在哪嗎?”
“哪啊。”季澤宇打遊戲,沒摘耳機,問了一句。
“明珠。”
季澤宇手一頓,而後懶懶的笑一聲,繼續打遊戲。
“她和蔡瑋擱一起呢。”昌開濟故弄玄虛。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在季澤宇耳邊扔炮彈一樣轟的炸開,他抬起頭,把耳機摘下來掛在脖子上,麵露驚訝。
“蔡瑋?”
蔡瑋跟季澤宇是初中同學,現在也總在一起玩,說不上是兄弟的程度,但關係也不錯。
“他倆一起打麻將呢,你去不,待會兒,看看你一見鐘情的妞。”昌開濟拽了拽他衣服。
得知是打麻將,季澤宇心底莫名舒了一口氣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什麼一見鐘情。”季澤宇反駁他。
“開玩笑呢,其實是我女神也在那,你陪我去一下唄,咱倆就假裝和蔡瑋見一麵,我給我女神買個奶茶,然後咱倆就走就行。”昌開濟給這件事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看就謀劃了好一會兒了。
跟季澤宇提起雲憐就是個幌子。
季澤宇揉揉眼睛,站起來抻個腰,“好使,走吧。”
昌開濟一聽這話嘴角都咧到太陽穴了。
“這種事兒還是喜歡和你擱一塊。”
“為啥。”季澤宇不解。
“就你不埋汰我是舔狗。”昌開濟笑的賊賤。
“……”
季澤宇是出了名的涵養高,很少說臟話,也很少評價彆人,話也少。
很多人最開始接觸他都覺得他很裝距離感很強,但時間長了發現,他就是這樣的人,出去誰講誰的壞話,季澤宇從不插嘴,也不留心。
高興的時候也哈哈大笑,彆人拿他打趣他也不生氣,情緒很穩定,但一生氣真的狠的要命,氣場強到在場沒有人敢吱聲的程度。
季澤宇開車載昌開濟到明珠。
“包間219。”昌開濟拿手機看了一下包間號,問了服務人員具體位置,“二樓,走吧。”
昌開濟推開門,季澤宇在他之後進入包廂,一眼就看見雲憐,她嘴上叼著煙,長發被隨意紮成一個丸子,眉飛色舞的推牌。
“窮胡。”雲憐挑眉,餘光帶過一抹熟悉的麵孔,側過頭,正巧與季澤宇對視。
包間人來人往,而此刻,眼裡卻隻能看見他,太出眾了。
白燈打在他臉上,皮膚白到近乎反光,深邃的眉眼,窄削的臉,劉海三七分,帥的仿佛突破次元壁從漫畫中走出來的人。
“我草,季少來了,會玩不,會玩替我一會兒。”尚安和著急上廁所,招呼季澤宇。
“玩的不厲害。”季澤宇淡淡的笑道。
“沒事兒啊,不行了,我上廁所去。”尚安和拍了拍季澤宇的肩膀,就撒開腿往外撩。
季澤宇是雲憐下家,坐在她左邊。
雲憐偷摸的瞅他一眼,想著一會兒要不要給他喂點牌。
季澤宇打牌的時候神態很放鬆,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要出的牌中間來回打轉。
“三條。”雲憐出牌。
“吃。”季澤宇要了。
“九萬。”雲憐又一輪出牌。
“碰。”季澤宇又要。
“這季少要撐死了。”蔡瑋打趣道。
“自摸,胡了。”季澤宇推牌。
“這我尚哥玩一宿也沒胡,快他媽輸七百了。”蔡瑋點了根煙,嘲諷尚安和。
“我也快了。”雲憐幽怨的開口道。
“你那剛才窮胡一把贏一百二。”蔡瑋笑著戳穿的她。
“也是好起來了。”雲憐接話。
嘴裡覺得沒味,一看煙盒裡沒煙了,想起來包裡有一盒新的萬寶路,拿出來拆開,叼一根在嘴裡,而後遞煙尋思一人第一根。
到季澤宇這,她有些不確定的問了句。
“來一根兒嗎?”
季澤宇看她一眼,從兜裡掏出一盒和天下,“換一根兒。”
“誒呦嗬,這煙好啊。”雲憐眼睛一亮。
她暗暗的觀察季澤宇的穿搭,一身名牌,不過都沒大logo,很低調,家裡應該很有錢。
尚安和認識他,回頭得跟他打聽打聽。
又玩了一鍋,季澤宇三個惠兒(賴子),自摸又摸一個惠兒。
“胡了,摸個惠兒。”季澤宇淡定推牌。
“我草!”蔡瑋站起來,仔細看他牌,“摸個惠兒胡了,這他媽什麼運氣啊。”
雲憐也湊過去看他的牌,她的手臂擦過季澤宇的肩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撲進季澤宇鼻子裡,擱著衣服,季澤宇隻覺得肩膀發燙。
這一下當然是雲憐故意擦過去的,這些小把戲她最會了,這無意的舉動能拉近兩人距離,還可以試探他介不介意和她有肢體接觸。
“我不玩了,一會兒還得上學去。”蔡瑋站起來,開始算分,“雲憐,你得給我轉二百二。”
“尚安和得給我四百一。”
雲憐沒給他轉過去,餘額不足。
她有些煩躁,皺著眉想辦法。
給她爹打電話要也不是不行,但這個點都睡覺了,吵醒要錢得給她罵死。
她眼神飛速的掃了一眼屋裡的人,沒有一個好張口的。
“差多少,我轉你。”季澤宇站在她旁邊,輕聲跟她說。
他在一邊兒看出來雲憐的窘迫,這個點誰父母都睡覺了,錢不夠也沒法要。
雲憐緊皺的眉一下子鬆開,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我明天還你,先借我一百。”
“嗯。”季澤宇飛速轉給她。
季澤宇點開微信餘額的時候,雲憐無意掃過,而後震驚的卡了卡眼
6位數?
?
她最巔峰的時候餘額裡才有四萬塊錢,那是過年壓歲錢加上父母各給的錢。
那陣子她爹和她的關係還沒像現在這樣僵硬,和她母親還能聯係上。
其實她家裡條件很好,自從她爸新找了一個女的後,給她的錢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費勁。
都不小了,誰看不明白這點事啊。
幾行人說說笑笑的離開明珠,尚安和有事兒著急先走了,她自己在後麵慢悠悠的走。
到明珠門口,她靠在路燈上,把季澤宇給她那根和天下點上。
夜晚微澀的冷風吹過她額前鬆散的碎發,她怕煙燒到頭發,趕緊從嘴邊拿遠,火光在黑夜中很醒目,她也格外的迷人。
煙草的香氣蔓延開,她腦中回想的全是季澤宇看她的時的模樣。
季澤宇,她得想想辦法吊一吊了。
煙快要燃儘,她扔在電線杆下踩滅。
一聲車鳴笛,雲憐抬頭,車窗降下,季澤宇把胳膊肘搭在門上,頭微微探出,跟她說,送她回家。
此時此刻,雲憐隻覺得如夢如幻,好不真實。
“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先把牌照拍下來發給你朋友。”季澤宇見她沒動,以為她有顧慮。
“沒有,咱都朋友怎麼不放心呢。”雲憐緩過神來,語氣嬌俏,踩著小高跟噔噔噔的往車後座走。
剛要拉車門,季澤宇從駕駛座下來,把副駕駛的門拉開,從鼻腔裡懶懶哼出一個音,示意她坐前麵。
季澤宇上車,問了句她家的住址,然後調頭踩油門。
車內一股淡淡的木香,不膩不厚,讓人感到很舒適。
“你有駕照?”雲憐看他嫻熟的打著方向盤,很疑惑。
“嗯。”季澤宇調了一個車載音樂,一個情歌,他的聲音開的不大,車載音響設備很好,低音聽起來非常舒適。
“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大。”雲憐繼續道,“我虛歲19,也算19吧。”
“我要算虛歲都二十了。”季澤宇應道。
“也就比我大一歲。”雲憐嘀咕一句。
“我加個油。”季澤宇把車停在加油站,下車付款。
雲憐有點餓,看到加油站有超市,也要下車去買點吃的。大G的車門很高,雲憐穿著高跟鞋,崴了腳,但不嚴重。
她想過去跟季澤宇說一聲,正好看見他動作懶散的從褲兜裡摸出錢包用指尖夾出一摞,數了數八張紅鈔遞給加油員。
再正常不過的舉動,雲憐卻覺得他荷爾蒙爆棚,蘇到人腿軟。
季澤宇扭頭看到雲憐扶著車後備箱看他,挑了挑眉問,“怎麼了。”
“我去超市買點吃的,你餓不。”
“有點,去吃點飯吧。”季澤宇視線下移,看見肉色的裙擺下,白嫩的小腿和纖細的腳踝,她走一步,右腳往後撤一下,應該是扭到了。
“去哪吃?”雲憐問。
夜風有些大,涼意刺骨,雲憐額前的碎發被吹到臉頰上,大眼睛折射加油站的微光,鼻尖凍的有些泛紅,好像要碎掉的美人。
“先上車,太冷了。”季澤宇幾步過去幫她拉開車門,雲憐上車時還順帶扶她一下子。
“你家附近還有飯店能開門不?”季澤宇努力回憶著禦明路有什麼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飯店。
“?李先生牛肉麵。”雲憐回答道,“不一定偏得去我家旁邊吃。”
雲憐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拖了拖尾音,原本很正常的話,用她這語氣就變得怪怪的。
“李先生吧。”季澤宇?踩了一腳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