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外婆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小塊臘肉,程念懷高興歡呼著說:“今晚有肉吃咯。”
易安安給外婆端水,程念懷負責接過外婆手中的臘肉。
“李婆婆,用什麼炒臘肉啊。”
“壇子裡應該還剩點醃製的春筍,用那個炒吧。”
“好!”
外婆還沒來得及多休息一會,就被程念懷拉去廚房做飯,易安安也跟著進去一起幫忙,其實不也算幫忙,就是站在灶前幫忙給外婆遞東西。
“晚飯好咯,念懷快叫你媽媽過來吃飯。”
“不用他叫,我聞著香味就自己過來了。”
程念懷媽媽手裡拿著一袋蘋果過來。
她舉著蘋果對著外婆說:“給你和安安帶的水果,補補身體。”
外婆客氣的收下:“快坐下吃飯吧。”
臘肉紅亮,肥瘦相間,酸筍炒的臘肉,酸中和了臘肉的油膩,易安安不愛吃肥肉都能吃下兩塊。
筍即使泡了一個春天和夏天,也能隱約吃出筍的香味,程念懷撚起一塊臘肉和一塊筍就往嘴裡塞,吃的嘴巴鼓鼓的,看來今天中午那頓飯菜是為難他了,所以今晚他要吃回來。
“李婆明天還要去幫忙嘛?”
外婆搖搖頭:“不去了,該休息一陣,準備弄布料。”
外婆不靠糧食生計,她靠自己一雙手所染的布料。
外婆染布的手藝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好。
“李婆婆,你彆忘了答應我的事。”程念懷嘴裡含著飯。
“程念懷,把你嘴裡的飯吃完了再說。”程念懷媽媽訓斥著。
“哦,李婆婆你彆忘了哈。”
“好,我沒忘。”
“李婆你又答應程念懷什麼事了。”程念懷媽媽問起。
外婆:“念懷不讓我告訴你們,不過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搞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安安知道嘛?”程念懷又問起易安安。
“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了,這可是我和李婆婆之間的秘密。”
天清明,好時光。
易安安起了一個大早,秋收第四天外婆從彆處家拿了些布料回來,以前的布料都是外婆親手織的,現如今她眼睛不太好,隻能從彆處拿些織好的布料回來染。
外婆在後院曬將染缸曬乾,易安安和程念懷在廚房裡燒水。
外婆不知道從哪拔的草,放進煮沸的水中,再將柴火熄滅一半,變成小火慢慢的熬,程念懷在一旁看的非常認真,易安安覺得下一秒他就要拿出筆紙記下這些步驟。
清水變成黑黑的綠色,外婆用木桶裝好,倒進裝入石灰粉和明礬的染缸中冷卻,又去熬下一鍋清水。
忙活了一上午,後院的染缸中,有暗綠色,有黑色,有暗黃色等。
因為等下要忙活很久,中午的飯菜隻能是程念懷媽媽來做。
染布料的水已經冷卻下來,外婆吩咐他們將一塊塊白布扔在染缸中,讓它們浸泡著,然後就出了後院吃飯。
“箐晴,你做飯菜還真的跟當年一樣。”外婆吃著飯菜說道。
快速吃完飯,外婆連午休都歇息,就往後院走,她將染缸中的布料用竹竿勾起,而後放在清水中,淘洗。
淘洗完的布料顏色帶點暗沉,外婆再次將布料浸入水中,反複浸入反複淘洗。
終於可以晾在竹竿上曬會太陽,黃昏將至,他們終於忙完了。
易安安拿起剩餘的一塊白布:“還有一塊,外婆是不是忘了。”
外婆正看見麵前這些掛好的染布,聽到自己的外孫女再叫她,回頭:“沒忘,這個是專門留給你們的。”
“安安把布料拿過來。”外婆叫她,易安安領著布料到染缸中間。
程念懷剛好從外頭摘了許多狗尾巴草和野花。
“用繩子把布料包好,包緊。”易安安和程念懷手忙腳亂的將布料包起,但布料不聽話,老是從他們手中滑走,反觀外婆手裡的布料卻很聽話,手一翻一拿,布料就在外婆的巧手下被紮紮實實的包好了。
程念懷急得讓外婆快來幫他,外婆說:“這件事情要自己親手來,最後得到的成果才會令自己滿意。”
看來外婆是不想幫忙,易安安也收回那句還沒有說出口的讓外婆幫她的話。
外婆雖然不幫他們,但是她會站在旁邊溫柔的指導他們這麼弄。
黃昏已至,布料終於被包紮好了,接下來就是他們親手將自己包好的布料放在外婆準備的染水中。
“吃飯去吧。”外婆輕輕地拍了拍安安的肩。
易安安對染布沒有太大興趣,完完全全是被程念懷拉著,倒是程念懷在吃完飯的時候,時不時往後院跑,看看他親手做的染布好了沒。
外婆讓他不要著急,馬上就能好,最後那染布在黃昏消失之時掛了上去。
程念懷回了屋都在自己窗台望著李婆婆家後院,易安安打開窗與他四目相對。
程念懷開心的和她招招手,見易安安關上了窗,又趴到窗台上。
“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安安,安安快起床快起床。”急促的敲門聲將淺睡中的易安安吵醒。
易安安打著哈欠開了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回到了外婆家,她總是起的很晚,以前在y市時都是六點起床。
“乾嘛。”
“快來。”程念懷牽著易安安的下樓梯到後院去。
程念懷推開後院的大門,陽光直射了進來,易安安條件反射抬起手將眼睛遮住。
過了好一會眼睛才緩過來,易安安放下手,緩緩睜開眼睛,她看見後院掛著的染布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獨有的光輝,它們隨風飄揚,綠色,黃色,藍色,虹色…相互交接著。
易安安在外婆的後院隻看見過黑色的布料,但現在外婆的後院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染布,好看極了。
程念懷牽著易安安穿梭在這些布料,輕柔的布料滑過易安安所裸露出來的皮膚,輕柔,綿軟,還帶著植物的香味。
程念懷的身影在這些布料中忽隱忽現,如若不是他一直拉著自己的手,易安安覺得程念懷隻是她自己的一個幻想。
“到了。”程念懷放開易安安的手,指著麵前的染布,此時有一塊綠色的染布飄起將程念懷遮住,易安安手上突然失去溫度,易安安心裡有些著急,幸好風吹開那塊綠布,程念懷又重新回到易安安視線中,易安安懸起的心又落下了。
程念懷見易安安半天沒回他,就問起:“安安,怎麼了?”
易安安搖著頭:“沒事。”
“快看!”易安安看著麵前飄揚的染布,白色的布料上有著不規矩的藍色顏料,一塊一塊的,對比其他單一的染布,麵前的布料倒是顯得有些小清新。
“啊,我的狗尾巴草印的好像不是很清晰。”程念懷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喜歡狗尾巴草,昨天染布的時候非得拿狗尾巴草沾點顏色印上去。
“好看的。”易安安誇道。
“真的嘛?”
易安安點著頭。
狗尾巴草始終會枯萎,但程念懷用他的方式將狗尾巴草永遠留在夏天。
“那我就放心了。”程念懷將他自己染的布取下來,去找外婆。
外婆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易安安坐下剝著雞蛋,每天吃一個雞蛋,是外婆強烈要求的。
而程念懷就坐在一旁向外婆撒嬌。
“李婆婆,今天上午就弄吧。”
“我要去給菜地澆水。”
“我幫你澆水。”
“我還要做飯。”
“我讓我媽來做。”程念懷說出這句話,有些心虛,特彆是外婆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他,他更心虛了。
見打動不了外婆,程念懷使出他的殺手鐧,死纏爛打。
外婆澆水,他就在旁邊一邊澆水,一邊絮絮叨叨,外婆做飯,他就在旁邊一邊燒火,一邊絮絮叨叨,外婆總感覺耳邊有蚊子再叫,外婆在想易安安是怎麼忍受程念懷得。
她突然有點後悔當初叫程念懷來陪安安。
“好了,下午教你。”外婆說出這句話,程念懷就安靜下來了,外婆和易安安都覺得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而外婆可以安安靜靜午休,易安安不睡午覺,程念懷火氣過旺也睡不著,所以接下來就是程念懷煩著易安安。
外婆在回房的時候同情的看了一眼易安安,而易安安和程念懷正在那折著千紙鶴,並沒有看到。
如果易安安看到,也隻會說習慣了,如果程念懷突然不來煩她,她可能會不習慣。
外婆在午休的時候,程念懷不止一次想去將外婆叫醒,都被易安安攔著,但耐不住程念懷一次一次跑到外婆門前,最後易安安放出狠話:“外婆有起床氣,你要是把外婆叫醒,她可能會生氣的不教你了。”
果然把程念懷鎮住了。
易安安接下就聽到的是程念懷的歎氣,幸好外婆睡醒了,如果再聽下去,易安安覺得她可能會打一巴掌給程念懷。
“李婆婆!”程念懷迫不及待地拿著染布舉到外婆麵前。
“先放在後院的石頭上吧。”
“好!”程念懷衝到後院去,剛放好轉身,外婆就洗了一個臉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木籃子,籃子裡麵裝的是剪刀,線之類的東西。
外婆將籃子放在染布旁邊,從籃子裡拿出軟卷尺,在易安安身上比劃了幾下,然後再用類似粉筆的東西在石頭上寫上數字。
易安安不是傻子,她經過剛才的事情,在結合程念懷這幾天什麼事情都瞞著她,就知道程念懷是要給她做衣服。
外婆在染布上熟練的畫出線條,再讓程念懷自己剪下來,隨著剪刀的哢嚓聲幾塊布片就落在程念懷手裡。
外婆將布塊接了過去,轉身進了屋裡的縫紉機前,外婆讓程念懷自己來,但是程念懷不敢。
外婆笑著沒說話,就踩著踏板,老舊的縫紉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外婆將布料推動著進了縫紉機,線交纏著線,將衣服老老實實的縫在一起。
一片布料縫好,外婆再翻了一個麵,繼續縫下一個,最後剪線時由程念懷剪,美名其曰說這個步驟他也有參與。
外婆將做好的衣服扔給程念懷,讓他自己去燙,程念懷小心翼翼的拿著熨鬥,一塊塊褶皺在熨鬥下變得平整。
熨好之後,衣服算是做好了,外婆問:“還需要添點其他東西嗎?”
程念懷舉起衣服,仔細看了看,覺得很完美了,不需要在添其他東西了,於是就搖著頭拒絕了。
“那去吧,安安在樓上。”
程念懷應了一聲,就開開心心拿著裙子上樓找易安安,至於易安安為什麼不跟程念懷和外婆一起,是因為程念懷說要保持神秘,就將她趕到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