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7月21號

距離秋收越來越近了，蟬鳴叫的愈發歡快，晚上即使在樹下扇著扇子躲著納涼，也是一陣炎熱的風。

白天，程念懷往井裡丟西瓜，撈上來也不是涼快的，原本想吃個西瓜解暑。

程念懷和易安安縮在屋子裡，哪也不想去，程念懷躺在地板上，這邊被他躺熱了，他轉個身換另一邊，反反複複，易安安在旁邊看著好玩，而且好不容易結交的新朋友也因為這天氣不願出來玩。

黃昏，外婆嫌熱不想生火，用中午剩下的稀飯就著鹹菜，就這麼打發了晚飯。

溫度不是很高了，程念懷就興衝衝的拉著易安安出門玩，易安安看著外麵還是有太陽，連忙叫停這牛一般的程念懷。

易安安上樓拿出放起放在書桌上的防曬噴霧，往身上臉上輕輕一噴，程念懷見狀也想要，易安安看著他那一身黑，還是給他噴了一點。

噴在身上涼涼的，程念懷舒服的說著：“城裡人還是怪享受的。”

“我不是城裡人。”易安安放下瓶子說了一句，便下樓。

程念懷也沒聽出來她語氣裡的生硬，就這麼跟著她下樓。

等到了小溪，程念懷將手裡抱著的大西瓜放在上遊水中，好讓它涼快涼快，等會吃，易安安坐在石板上，將腳放入水中，沒有太陽的高曬，水已經涼快了下來，溪水緩緩流淌，也算是拂去一天的熱氣。

他們兩個在溪水裡沒泡多久，遠處就傳來嬉笑聲和打鬨聲，程念懷和易安安透過高高的狗尾巴草望過去，發現是小海他們。

程念懷激動的從石板上跳著站了起來，向他們揮手，濺出水滴都落在易安安身上：“小海，快來！”

小海帶著他們趕了過來，才發現正低頭拍著頭發上水滴的易安安，便一起打了聲招呼：“安安姐晚上好。”

“晚上好。”

程念懷上了岸，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我們還真是默契啊，都想到過來玩水。”

“那是。”

程念懷：“你妹妹怎麼沒一起帶過來。”

小海：“我媽不讓她玩水，就沒帶過來。”

程念懷：“那可惜了，今天我媽買的西瓜你妹吃不到了。”

大家聽到西瓜，興致瞬間起來了，連忙問西瓜在哪？

程念懷將藏在水草中的西瓜露出來，並說：“你們來的剛剛好，這西瓜應該涼快了。”

大家都跑了過去分西瓜。

易安安看著手裡的西瓜，這是裡麵最大的一塊西瓜，她望著那邊吃著西瓜正歡的人，她比程念懷大一個月，比其他人大了兩年多，明明比他們大這麼多，卻是被照顧的那個人。

“這西瓜真甜。”

“我也覺得。”

“我求我媽很久，還是不舍得給我買西瓜，還是念懷哥好。”

程念懷嘿嘿一笑，他打掉拿最後一塊西瓜的手：“這是給李婆婆留的，不許吃。”

又是一陣吵吵鬨鬨，但是現在易安安沒覺得煩人，反而開始享受這種吵鬨。

西瓜吃完了，溪水也玩過了，接下來大家就是借著皎潔的月光回家。

回家的路上，程念懷遞給易安安一隻狗尾巴草編織的小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編的。

程念懷眼睛充滿著期待，希望易安安能接下這隻小狗。

易安安接了過來，程念懷眼裡又透出熠熠光輝，易安安偏過頭不想看見他的眼睛。

易安安這麼想著，她隻是見程念懷一手拿著西瓜，一隻手舉著會累，才選擇接下。

回到家中，易安安隨手將那隻小狗放在書桌上，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好，用手調整了一下位置，易安安仔細地看了看，覺得放在這不錯。

程念懷也回到家中，他想到易安安接過他編織的小狗，就對著花瓶裡早已枯萎的花一陣傻笑。

少女的一舉一動都能牽扯著少年內心的動蕩，程念懷想自己是喜歡易安安的，但他不知道是哪種喜歡，是好朋友的喜歡還是愛人的喜歡？青春期的少年們總是這樣，許是要等他們長大就好了，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嘛？程念懷想是可以的，畢竟他和易安安還有好多個暑假。

外婆的後院葡萄已經長大了，易安安站在葡萄架下望著，光透過葡萄葉之間的縫隙，落在顆顆飽滿飽滿的葡萄上，像一顆顆紫寶石。

而站在另一旁的程念懷看著斑駁的光落在易安安身上，像夏日的精靈。

“程念懷，你嘗嘗這葡萄。”易安安摘下一顆葡萄。

程念懷滿心歡喜接過放入嘴巴裡，隨後。

“好酸！！”程念懷連忙吐了出來。

易安安點點頭擺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看來還是不能吃。”

程念懷一副吃癟的樣子盯著易安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易安安會整他，不過，程念懷心裡也挺高興的，因為易安安願意逗他玩。

看來葡萄是是能吃了，聽到外婆叫她，易安安轉身去了前院找外婆。

外婆家沒有種地，因為她年紀大了，無法下田種地，所以將地借出去給彆人種蓮藕，到豐收時，外婆也能收獲一背籮的藕。

易安安出來就看見外婆正在與人交談，外婆看見易安安就問安安要不要跟著外婆去蓮田裡。

“好，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外婆轉頭跟那人說：“安順你先坐會，等我外孫女收拾好了一起過去。”

那人點點頭：“好的李婆婆。”

這種熱鬨程念懷當然也要去，於是他和易安安還有外婆一起坐上腳踏三輪車往蓮田去，絲毫不理會他媽坐在榕樹下磕著瓜子笑著罵罵咧咧的說兒大不中留。

路上，程念懷說著自己在外頭的趣事逗著外婆和易安安，沉默寡言的安順也被他逗笑了好幾下。

太陽正大，照的人心裡煩躁躁的，身邊還有一個類似蟬的人，易安安心裡更煩躁。

“程念懷，閉嘴。”

被易安安這麼一凶，程念懷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過了好一會兒，外婆見程念懷實在是憋得難受，就說起：“給你們唱首童謠吧。”

“好啊好啊。”程念懷拍手叫著。

“咳，咳。”外婆清了清嗓子。

易安安和程念懷期待著看著。

……

蒲扇搖，桂花香。

蟬鳴響，美夢起。

阿媽哄阿女睡椅躺。

黃昏下，葡萄架。

溪水邊，蘆葦蕩。

阿媽叫阿女吃儂飯。

……

這首童謠，外婆唱的斷斷續續，外婆要思考很久才能想起下一句是什麼。

易安安靜靜地聽著，她覺得外婆這首歌裡包含了許多情緒，易安安暫時還不懂。

等外婆唱完，程念懷就問：“這首童謠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

程念懷又問：“安順哥你聽過沒。”

安順：“沒有。”

外婆：“以前我媽媽編著哄我睡覺，許久沒唱了，有些生疏了。”說這話時，外婆偏過頭去望著遠方，許是想透過遠邊的雲看見媽媽的身影，但在怎麼看也凝聚不成媽媽的模樣。

外婆連媽媽的模樣都快記不得了，外婆的記憶裡隻有她媽媽的滿頭白發和滿臉皺紋，就像外婆在易安安心裡的模樣一樣。

“真好聽，李婆婆你教教我唄。”程念懷說。

外婆偏過頭來：“行。”

有了程念懷的加入，這首安眠的歌謠變成歡快的歌謠，於是這一路易安安都在這首童謠中渡過。

終於到了蓮田，蓮田裡已經有人彎著身子挖蓮藕，記得前幾天程念懷帶她來時，荷花都還開的茂盛，蓮蓬也嫩的恰到好處。

才過去幾日，荷花就已經敗了，岸邊還堆積著摘下的老蓮蓬，程念懷上去扒拉了幾顆放在嘴裡：“還能煮蓮子粥。”

“李婆婆，我先下去幫他們忙了。”

“去吧。”

外婆將背簍裡的兩雙連體雨靴拿了出來，外婆想自己穿上下泥幫忙，易安安攔著了，她說：“外婆你就在上麵歇著吧，我和程念懷下去幫忙就好了。”

“對啊李婆婆，我看這蓮子還有許多呢，您呢就坐在上頭剝剝蓮子，回去給我們做蓮子粥。”

外婆點點頭表示也好，就將手中的雨靴遞給易安安，易安安腳小，穿上大了一圈，需要程念懷扶著才能走動。

好不容易走到蓮田中央，遠處又傳來許多人說話，易安安艱難的撐起身子看，發現村裡大多數人都來了。

程念懷說：“蓮田很大，每年村裡人都會一起過來幫忙挖蓮藕，然後拿到城裡賣，賣的錢大家夥會買一些一年到頭吃不上的東西，搞一個秋收晚會，犒勞犒勞大家，也算是為了準備秋收吧。”

易安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小海他們也來了，看見易安安他們站在那裡說話，帶著一群人往他們那裡趕。

小孩子玩心重，來這乾著乾著，就能玩起來，大家夥也隨他們去，畢竟村裡也沒什麼娛樂，能讓他們安靜安靜也行。

易安安往泥下摸索，沒有摸到蓮藕的身影，氣呼呼地又直起身看著他們。

有些摘著旁邊的蓮葉玩，有些往水深的地方走去摸魚，有些呢就跟易安安一樣摸著蓮藕。

易安安又彎著身子去摸，程念懷提醒她再往下摸。

“知道了。”

易安安聽話的往深處在摸了一會，果然摸到一個長長的東西，她想使勁拔出來，程念懷連忙製止她，說：“輕輕弄上來，你使勁拔會斷的，到時候蓮藕賣不出去好價錢。”

易安安歇下那口狠勁，緩緩的拔上來，這一緩緩就很緩緩，半天沒上來，出來時還是斷了半截。

易安安看著手裡的蓮藕，心裡有些充實，即使斷了也是她親手拔出來的第一根。

她轉身給程念懷炫耀，發現程念懷身邊已經堆滿了五六根。

但程念懷還是豎起一個大拇指：“真棒！”

這倒是整得易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偏過去，小海他們身邊都堆起了七八根，而且個個都是完整的，程念懷偷偷摸摸說：“不用跟他們比，他們是老手了，你第一次拔藕已經很厲害了，想當年我當時第一次拔藕，藕全部斷在泥裡。”

被程念懷這麼一安慰倒也沒那麼難受，易安安彎著腰摸著。

遠處傳來好大一陣笑聲，原來是他們摸著魚了，大人們都再說，在摸點，晚上做魚湯喝。

大人們的鼓舞，讓那群小孩更歡喜，更賣力的摸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