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卻拂華 上淮羅 4404 字 6個月前

三月初的臨安,遍街小巷開滿鮮花,臨安縣毗鄰大嵬京都,在縣令陌大人的管轄下,人人有自己的活計營生。

“小姐,今兒天氣不錯,咱們要不去京都逛逛?聽聞黃金屋裡邊兒又進了幾把好琴,今兒個正是賞鑒拍賣的日子呢!”

小影拿起簪花給陌拂桑簪好,看著銅鏡裡麵容姣好的小姐道:“正巧今兒個,殊公子要替老爺去京都跑趟差,您也可以讓殊公子隨您的車駕同往京都,這樣老爺還能放心些呢。”

陌拂桑眺了她一眼,笑靨浮起:“就你鬼點子多。”

丫鬟拿起一對碧玉耳環,湊近陌拂桑耳邊比對著。

隻見鏡中女子一雙瑞眼清眸,嘴唇豐潤點朱,淡藍色襦裙上的蝴蝶活似要飛離衣裙,簪花點翠,配上這碧玉耳環整好。

陌拂桑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小影替她帶上,“也不是不成,就是不知易殊哥哥會不會答應,畢竟他此去是正經辦差的。”

眼看陌拂桑已妝發完畢,小影扶起她,“怎麼會呢小姐?您和殊公子知根知底的,這麼多年咱們家都照顧著易家的生計呢,您和老爺說道說道,隻要老爺答應,殊公子沒有不應允的。”

陌拂桑心知易家不易,也樂得多幫襯些。

話畢,陌拂桑就去與老父親說了鑒琴之事,雖臨安與京都相距不遠,但陌老爺還是很擔憂小女兒的安全。

“爹爹,您擔心的話,讓我和易殊哥哥一起去就好啦!”

陌穀呈一臉興味地看著自家女兒。

陌拂桑害羞地拽著他的袖子撒嬌道:“咱們臨安誰人不知易殊哥哥武藝絕佳呀,若不是因此,您也不會讓殊哥哥給咱們家辦差運貨啦。”

“你這什麼話?你爹我是看那孩子可憐,他娘早早的就病倒了。要不是那孩子精通騎射,一身武藝不錯,我也不會把這麼重的差事交給他。”

想起隔壁那孩子,陌穀呈就忍不住心疼。

易殊那孩子打五歲起就開始練習武打,父不詳,母親是威遠鏢局裡的教頭。騎馬射箭是鏢局裡的男兒也自愧不如,這孩子應是承襲了他母親的一身好武藝。

可不知為何,打他十歲起他娘就病倒了,自此一家的重擔都壓在那孩兒身上。

他母親每月看病吃藥至少得三錢銀子,一轉眼七年過去了,他娘的病情雖有好轉,但也無法到鏢局當差了。

大夫說了:“你母親身體目前雖已無大礙,但還是得靠湯藥將養著,不再勞心勞力,那往後光景就還長。要是再像之前一樣操勞,恐難永壽啊!”

因此,那孩兒十五歲便替了他娘的差,在鏢局裡教授武藝。

陌大人看鄉裡鄉親的,他們孤兒寡母也不容易,就把一些私人信件貨物交由他派發運送。

每個月多了這些支使,易殊家的日子也好過不少。

至此,陌縣令差小廝到隔壁傳話,告知易殊準備好後,到陌家隨陌拂桑的車駕一起去京都。

至陌府大門,陌拂桑看到易殊已經在清點車馬,她踱步到易殊跟前兒:“易殊哥哥,昨日我去看望姑姑,發現你家的門拴還沒換,那時你還在鏢局當值,我就讓家裡夥計給你換了。”

易殊交代完畢注意事項,回身凝視著她,會心一笑:“昨日到家我已發現了,辛苦你為這事費心了。這門拴我想著還能將就用,就暫時沒換新的。”

陌拂桑瞥他一眼,“雖然現下臨安世風良好,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你也太大意了,平日裡就姑姑一個人在家,早同你說了你家的門拴不好使讓你換了,你偏不聽。家裡東西丟了倒是不打緊,要是有賊人傷到姑姑,看不悔死你。”

她說這話時眼睛一閃一閃,易殊看得有點挪不開眼,他輕咳一聲,調侃道:“還是你心細,怪道我娘老是要認你做乾女兒呢。”

眼看行囊都已備妥,易殊伸手,眼神往馬車上一抬示意陌拂桑上車。

眼前的手掌渾厚有力,手指修長乾淨,易殊雖是練武之人,可一雙手不似尋常習武之人般粗礪,陽光下,他掌中的薄繭清晰可見。

陌拂桑雙頰泛紅,伸手交與他,輕哼:“我才不要做姑姑的乾女兒呢。”

她的呢喃隨風吹散,易殊聽到也隻笑笑不說話。

車駕一路緩緩前行,掀開窗簾,路邊成片的油菜花映入眼簾。

陌拂桑打量著前方赤驥上的英挺身姿,一襲墨色長袍陷入滿片春黃,發髻上的紅綢緞帶在春風中飄揚。

她想,要是能一輩子這樣看著易殊哥哥就好了......

車馬一晃便抵達京都。

“桑兒,黃金屋到了,我先去聽雨閣把你父親的信件送到,就不和你們一道進去了,等我辦完差事再來尋你。”

易殊在黃金屋前叫住車駕,靠近車窗跟陌拂桑說道:“到用午膳的時間了,進去先叫點兒吃的,不必等我,我去去就回。”

陌拂桑掀開窗簾,一臉急色:“易殊哥哥和我一同用過午飯,再去聽雨閣送信吧,好不好?”

易殊看著陌拂桑,好笑道:“不用擔心,我路上隨便墊點兒就好,你們先吃,我稍後就來。”

說完給了她個眼神,讓她放心,隨後駕馬而去。

看著陌拂桑一臉擔憂地望著易殊離去的方向,小影勸慰道:“小姐,殊公子這麼多年行走江湖,您不必太過擔心。咱們先進去點上一桌好酒菜,讓店家稍後再上,等殊公子來再一起用怎樣?”

陌拂桑回過神,拍拍小影的手:“也好,正好早飯用多了,我現下還不是很餓,你讓護衛們先去午飯吧,我這兒有你就好了。”

話畢,陌拂桑由小影扶著下車走進黃金屋。

這黃金屋顧名思義就是滿屋皆是寶貝,一樓整個大堂都空出來以供拍賣。

四周都放置了桌椅方便來客用餐和參與競拍,二樓三樓則是圍繞大堂形成錯落式的半開放式雅間,每間都有特殊定製的紗簾,隻能從裡看到外麵的情形,外麵無法觀測雅間內的形容。既保護客人隱私,又可以隨時觀測競拍品。

陌拂桑也是黃金屋的常客了,在這裡也有常用的雅間,一進門店家小廝便笑開了臉:“陌小姐,您可好些日子沒來啦,您的雅間一直給您留著呢。”

要說尋常縣令親眷肯定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哪怕是五品官員家眷來這兒都得先預定雅間呢。

可臨安毗鄰京都,臨安縣近年來更是富甲一方,是僅次於京都的存在,所以黃金屋自然看重。

陌拂桑一路由小廝領著上樓,小影貼著欄杆走在外圍,陌拂桑走在內側。在樓梯拐角處,不經意間撞上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陌拂桑連忙道歉:“對不住,莫見怪。”

對方頓了一下,揮揮手:“無妨。”

然後踏著階梯而下,俊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小影咦了一聲,湊近陌拂桑低語:“小姐您剛撞上的那位公子,瞧著竟有些像殊公子呢。”

陌拂桑也在心裡揣度,她就是不經意抬眸,看到對方有幾分像易殊哥哥,才一時晃了神,不小心撞到了他。她搖搖頭,將這些思緒晃出腦袋。

這廂陌拂桑已經在雅間就坐,等待競拍開始。

而那邊易殊到達鬨市區,駕馬無法疾行,便慢了下來。

聽雨閣就在眼前,卻在這時,與聽雨閣形成對立之勢的“煙雨樓”拐角處發生了躁動。

易殊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聽到那女子悲戚的嘶喊聲,他還是下馬朝那拐角行去。

“不要——求求你們行行好,不要把我賣到青樓。”

易殊行至煙雨樓拐角處,隻見一女子蓬頭垢麵,被兩個男子圍在牆根處,雙膝跪地不住的跟他們磕頭請求:“我這樣的青樓也給不了好價錢的,求求你們了。”

砰砰砰的,可是女子的磕頭聲在這鬨市裡幾不可聞。

那兩個男子一個體型肥碩,一個瘦如細猴,就這樣看著她磕頭求饒,麵上露出變態的滿足欲。

兩人中偏瘦的一個對那個胖子說道:“哥,她說的也是,這煙雨樓逼格老高,多是隻收年紀小的,收來自家慢慢養的。”

說著他從上至下、麵帶鄙夷地掃視那女子:“她這樣的還不知是不是雛,要不是的話,指定賣不上好價。不如咱們先享用了,再把她賣到人牙子那裡,還能去賭坊裡多來幾把。”

張家兄弟倆父母都是農戶,祖上原有不少田產,可惜都被他們兩個敗的所剩無幾。

最近張家兄弟賭場失意,好幾次去都是空著手出來。

這不,剛輸得精光的二人,正一身氣兒沒地兒撒呢,就被這個小妮子撞到了,偏她還不當回事,撞了人當沒事人一樣就想走。

這可讓張家弟兄倆一頓火氣上湧,眼神一對就把人逼到牆角處,才有了現在發生的一幕。

張大聽弟弟這麼說,也被說動了,讚許地看向張二,二人眼神赤裸,伸出肥膩/枯瘦的爪子就要朝那女子身上探去。

那女子見狀,已不再高聲呼救求饒,似是認命了,殊不知她眼神一暗,從指尖正欲扣出什麼東西。

這時易殊出現,大聲喝罵道:“天子腳下,你們竟也敢行此汙穢之事,簡直是無法無天,還不快住手!”

張家兄弟見好事被打斷,十分憤怒,“小子,爺爺勸你莫要多管閒事,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張二說罷就要過來驅趕易殊,易殊不再多話,側身一腳朝張二胸口處踢去。

張二被踢出兩步遠撞在牆上,隻覺胸口似要裂開,發出痛苦的嗚嗚叫喚。

張大見弟弟受傷,無暇再顧及那個女人,雙手握拳就要衝易殊臉部襲去,還未及易殊身旁便被易殊一個掃堂腿撂倒在地。

張大深知他們二人之間武力懸殊,忙拉過一旁還捂著胸口叫喚的張二一起跪地求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這回吧。”

易殊也懶得多費口舌,“還不快滾。”

張家兄弟倆不敢再做停留,灰溜溜地離開了。

那女子將一切收入眼中,看著易殊的眼神充滿希冀。

易殊見事態平息,對不遠處的女子微微頷首,打算繼續前往聽雨閣。

卻在他轉身時被那女子叫住,她跪在地上,又恢複了顫顫巍巍的模樣,抖著身子道謝:“多謝恩公今日壯舉,恩公可否收留阿文,阿文願意為奴為婢以報恩公相救之恩。”

易殊頓覺無措,隻讓她先起來,“今日之事不過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轉身便想走,那女子又跪倒在地,再次懇求他收留她:“阿文自己一人在這世上如同浮萍,真真是沒有去處了,還望恩公收留阿文,給阿文一條活路吧。”

她言語淒淒,目光炯炯,看著她,易殊總覺得莫名熟悉,她的一雙眼睛總有似曾相識之感。

易殊想到了自己幼時也是漂泊在外,難免觸景生情。他掏出荷包,取出二錢碎銀交與她:“實在抱歉,我能幫你的也不多,人生在世,凡事還是得靠自己。”

言儘於此,易殊轉身就要離去,忽地頓住:“聽聞前方聽雨閣在招伶官,你若無處可去,可以前去試試。”話畢易殊牽馬離去。

易殊卻不知,此時與之擦肩而過的人,以後會給他的人生帶來無法挽回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