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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落入魏無羨耳中的,藍忘機的溫柔語氣不是錯覺,但含光龍君溫柔歸溫柔,手裡苦藥的濃度,可不會因為這一點大打折扣。
魏無羨愣了一小會兒,驚訝之餘,還是下意識地微微張開了口。
見時機正好,藍忘機便使出一股淡藍色的靈力,將藥丸直接渡進了魏無羨的口中。
魏無羨今日這麼一折騰,靈力本就耗費太過,無法支撐住原形,藍忘機的靈力卻十分溫和,舒服地讓魏無羨沒有生出半點抵抗的心思,就這樣呆呆地把藥丸吃了下去。
隻是藍忘機雖然對魏無羨非常好,但藥是真的苦,舌尖上傳來先苦後澀,最後還帶了一點點酥麻的感覺,使得魏無羨整隻九尾狐都在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他一邊哼唧,一邊瞪著兩隻滴溜圓的狐狸眼睛,委委屈屈看向藍忘機,藍忘機隻好輕輕摸了摸魏無羨的狐狸腦袋,輕聲道:“良藥苦口。這味藥,可抵禦寒氣,助你發汗,排出火毒。”
藍忘機話音剛落,魏無羨就覺得整個身體開始泛起燥熱,他窩在榻上扭動著身體,九條尾巴一晃一晃,藍忘機看著甚是可愛,可魏無羨接下來無意識地一動,竟將腹部的疤痕露了出來。
魏無羨卻對此全然不覺,當年魏無羨還在地上,跟著江澄聶懷桑一群朋友四處周遊的時候,常聽彆人說天上龍宮有多好,最不缺的就是稀世珍寶,名貴藥材。
小熊貓聶懷桑道:“魏兄,都說雲深龍族的宮殿雲深不知處,是天上極其美麗的仙境,我大哥,清河聶氏力量最強壯的熊王,就和雲深龍族的大殿下,澤蕪龍君是結拜兄弟。有時動物界會舉辦,如何使我們的生存環境變得更好的清談會,其中就有幾場宴會,喏,”他朝天上的那朵藍色的卷雲紋指了一指,道,“就會去雲深不知處那裡開。”
紫貓江澄剛剛結束一天的修煉,剛把紫電收回去,道:“魏無羨,狐後不是和青蘅龍君的夫人,還有弟弟是同窗舊識嗎,那你怎麼說你從沒有去過龍宮啊?”
魏無羨此刻正一手拎著酒壇,另一手甩著黑笛陳情,窩在樹上小憩,道:“這就是你們不懂了,我娘說,龍宮雲深不知處的規矩特彆多,足足有三千多條,就連外客去了都必須遵守他們家的規矩,關鍵,這一點就夠離譜的了,家規還是三千條,誰能記住那麼多?我小的時候調皮,我娘還就喜歡把青蘅龍君的兩個兒子,拿出來跟我做對比。雖然我現在對於他們本人都沒什麼意見,但雲深不知處這地方啊,我這輩子,能不去,才不會去!”
聶懷桑道:“誒,可是我剛聽我大哥說,青蘅龍君和龍後,前些天剛帶著曦臣哥哥去白鶴族提親了,魏兄,你師祖,狐後的師尊抱山散人,不就是白鶴族的長老之一嗎?”
江澄一拍手道:“對哦,過段日子澤蕪龍君大婚,肯定會給咱們幾家發請帖,以夷陵狐族、白鶴族和雲深龍族的關係,魏無羨,你想不去雲深不知處,也難啊。”
魏無羨不以為意道:“實在躲不過,那就去唄,反正我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去的。我不惹事,不丟我夷陵狐族的人,更無正經理由待在雲深不知處,饒是他們家家規再多,我忍幾個時辰,隻吃場宴席,總不會被他家的龍盯上的啊。再說了,雲深不知處雖然家規多得難過,但也總歸好過亂葬崗不是?”
聶懷桑道:“這話倒是遊離,說起來魏兄,你這笛子是不是就從亂葬崗上拿到的?”
魏無羨道:“你說陳情?它確實是我在亂葬崗上修煉後拿到的法器。”
江澄道:“你們夷陵狐族獲取法器的方法也太拚命了,平時有佩劍修劍道還不夠,何必非要再去亂葬崗上另尋法器呢?你要是不為了陳情這麼拚命,何至於在腹部弄出這麼長的一道疤痕?”
聶懷桑歎道:“就是說啊,雖然魏兄你當時,好不容易被狐後救了出來,可人還昏迷著,要不是狐帝反應快,給岐山鳳凰族君主溫情傳了急信,你怕不是都要挺不過去呢!”
魏無羨如今的身體正在發汗,他雖化作黑狐原形,但由於魏無羨平日修為高深,且在夷陵身份尊貴,即便化為原形,他的皮毛也是最黑亮最順滑的。
若非藍忘機略懂醫術,又目睹了剛才魏無羨為了救人而身中火毒,繼而不小心被冷泉寒氣所傷的全過程,怕是連他都能被魏無羨瞞了去。
魏無羨身體的其他地方,並無任何外傷,可他的腹部,卻有一道去不掉的,足有指長的疤痕。兩相對比,就顯得這道疤痕格外明顯。
疤痕的創口看著並不是很新,上麵也有被刀具縫過的痕跡,不知怎麼,藍忘機看著有點心疼,竟微微伸出手,想要輕摸一下,然而藍忘機還沒將指尖碰上去,魏無羨就熱得再度翻了個身,直接往坐在榻邊的藍忘機的懷裡滾。
藍忘機連忙接住魏無羨,同時也稍微回過神來,龍角和耳尖漫上一抹緋色。
他方才,是想對魏無羨做什麼……?
明知道對於生活在陸地無法飛行,且又因靈力暫失化為原形的動物們來說,腹部的位置究竟有多敏感,可藍忘機不僅想要去看,更想去摸……
雖然藍忘機知道,龍族並沒有能將疤痕消除的法術,可藍忘機深知,他既然產生了想摸的想法,怕是已經對魏無羨動了不同於對一般人的心思了……
藍忘機深呼吸一口氣,將魏無羨的兩腳托住,把九尾狐緊緊抱在懷裡,轉而衝出了靜室的大門。
今日澤蕪龍君藍曦臣成婚,雲深不知處雖上下洋溢著歡樂喜慶的氣氛,但由於龍族和白鶴族平日都喜靜,所以並沒有什麼鬨新人的傳統,龍宮內隻簡單裝點了一下,外麵也沒有圍著湊熱鬨的龍族子弟,客人們參加完酒席,送上賀禮之後也陸續回了家。
是以,當藍忘機抱著魏無羨,匆忙奔向姑蘇藍氏內的醫館時,一路上竟完全沒有遇上任何人。
醫館內的門童見來人疾步而至,剛想出言提醒,雲深不知處不可疾行,可待他看清來人,竟呆立當場,喃喃道:“含光龍君……?快,快請進,師父就在裡麵!”
藍忘機微一頷首,抱緊魏無羨迅速衝了進去,門童看著藍忘機帶起來的一陣風,又前後看了看,確定再沒有彆人了,才敢摸著下巴不可思議道:“含光龍君方才,好像是抱著一隻九尾黑狐進來的……九尾黑狐…… 等下,九尾黑狐??”
那那那那那,那不是……夷陵魏氏的少主魏無羨嗎?!夷陵魏氏狐族,雖然黑狐眾多,九尾狐的數量也偶有一些,但,隻有魏無羨,是目前動物界,唯一一隻九尾黑狐啊!?
藍忘機正抱著魏無羨,讓麵前的老者為魏無羨仔細診治,老者雖作為姑蘇藍氏的醫師,在龍宮深居多年,方才也有被藍忘機的舉動驚到。
他先給魏無羨的肩膀、耳後、四條腿分彆紮了幾針,然後道:“含光龍君,且等半炷香,我查看一下銀針的情況。”
藍忘機頷首道:“有勞四伯。”
隻見半炷香的工夫,老醫師分彆將銀針取了下來,銀針底部先是出現了被燒焦的黑色,緊接著上麵又泛起了一層深藍色。
老醫師歎道:“果真是岐山溫氏的火毒,同雲深冷泉寒氣相克。這才致使魏公子靈力滯澀,化為原形,他出現低燒的症狀,也是這個原因。此外,魏公子腹部的傷疤,是數月前的沉屙舊疾,並未完全安養完好,這才數病齊發。不過,含光龍君,魏公子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隻要連續十日進補湯藥,外加每日定時浸泡溫泉,加以中和體內的兩種相克氣息,他很快就會痊愈。”
藍忘機抱著魏無羨,這才長出一口氣,頷首道:“多謝四伯。”
老醫師是從小看著藍曦臣和藍忘機長大的,今日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藍忘機如此慌亂的姿態,想到今日澤蕪龍君已經成婚,不由得撫著龍須道:“不知魏公子,可否是含光龍君的‘命定之人’?”
藍忘機正輕輕用衣袖,替魏無羨的額頭上,拭去方才針灸時流出的汗,剛想說些什麼,就見魏無羨的前爪,突然無意識地一伸,好巧不巧地就勾住了藍忘機的抹額。
老醫師笑了笑,沒再言語,而是轉身對一旁的弟子道:“你隨我先去抓藥。含光龍君,魏公子一會兒就能醒來,待他完全消汗以後,便可讓他去溫泉池療養了。”
藍忘機頷首道:“有勞四伯費心。”
魏無羨半睡半醒間,感覺周身還有藍忘機的氣息,於是魏無羨一邊用狐爪勾緊了藍忘機的抹額,一邊喃喃出聲道:“藍湛……”
藍忘機這才發現,魏無羨突然扯住了他的抹額,而且還是以原形抓住的。
雖然藍忘機有些意外,可他並沒有推開魏無羨,更沒有要將抹額抽出來的意思,心裡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魏無羨,似是在等他醒來。
老醫師笑而不語,今日婚宴上他還聽藍啟仁感歎,說曦臣今日已經成家,何時才能輪到忘機。
這不,緣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