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之前在普渡寺救三葉時認識的朋友,他也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夏棗看著謝決略有防備的樣子,以為他誤會了晦明,急忙同他解釋道。
謝決一看夏棗這還挺護著他,握住她的手又緊了些,自己都坐陣在這裡,她怎麼還費心費力的要去請這家夥,難道覺得自己搞不定這個小場麵?
難道,她認為自己不行?
我,不行!謝決倒吸一口氣,愈發覺得自己這個推論非常正確,冷聲冷語道:“我當然認出他了,好久沒見,已修成了人形,想來也是不易吧。”說完彆有威脅性的看了他一眼。
晦明被這氣勢給震懾住了,來自獸族本能的預感,這謝決對他懷有很深的敵意,明明記得當初見他還一派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怎麼一下子看起來有點睚眥小忿了?
“我也是以防萬一,怕這妖怪刁滑奸詐,狐族手段向來多,這樣咱們省的以後費事再找他了。”夏棗看出了謝決那渾身散發的不快,知道自己不同他商量擅自做主,確實也有些魯莽了,可當時畢竟他們也都不在,黃鼠狼跟狐狸本就不對付,晦明自然有應對他的方法。
謝決自然知道她做的沒錯,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反應有些大,顯得太不大度了,畢竟一隻小狐狸,那長相身材氣質談吐,跟自己相差的何止十萬八千裡,自己剛才明顯就是多慮了,為何會這般失態?
難道跟剛才的幻境有關,那幻境裡發生的過往沒有影響到他,反而是目睹著一切的夏棗影響了他?
沒有再仔細深究,畢竟現下不是一個好時機,謝決撒開手,看著那晦明,又變得淡定和藹了起來,還帶點關懷的問道:“此妖多虧小友相助,不然怕真是還要多費一番功夫。”
晦明臉上不自覺的抽了抽,急忙回了謝決一個鞠躬,心裡麵的恐慌又加重了幾分,不由得暗自想道:這人也太可怕了,怎麼一會一個樣子,又回想他剛剛握著夏棗的手,更是覺得她天天要麵對這樣的人,那豈不是虎口謀生啊!
“怎麼了?”夏棗此時走上前,看著晦明怔怔的樣子,出口喚他道:“這黃鼠狼剛才噴出的氣可太臭了,此時到了你手上,倒是乖巧了許多。”
“放屁!”那蔫了吧唧的黃鼠狼突然抬起來,嘶啞著嗓子說道:“這小子用捆仙繩封住了我,不然我定要連他給熏死。”說完咳咳兩聲,吐出了幾口獻血來。
晦明看著他囂張的樣子,當即眼中綠光一閃,壓得那黃鼠狼的頭就低了下去,又用繩子換了個綁法,將他四腳朝天的給捆住,平放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警告道:“你已經惹下諸多事端,要不是看你祖輩與我們狐族有交情的份上,我畢然今日要將你當場處決。”
這話說的,已然帶了幾分求情的意味,不過晦明也是緊張,雙手交叉互相摩挲了半天,這才繼續道:“它畢竟沒有鬨出人命,修為也已經散了大半,想來之後也掀不起什麼波浪,還請高人放他一條小命。”
謝決眯著眼,看著這小狐狸,不爽道:“你認識他?還知道他乾了什麼事情?”
“大梁城的事多少聽聞了些,他名字叫黃琅,能變人性彆的本事確實是他獨有的,不過也就能對一兩人用用,並不能造成如此大的聲勢,族裡長老一開始不敢判斷,等到家父出關這才派我前來,這也是為何我接到恩人的消息能很快趕到的原因。”晦明繼續解釋道:“黃琅這族非同一般的黃鼠狼,你仔細看,它額間、尾巴都有白點,所以遭到了好幾次滅族之災,所剩的也不多了。”
一提到滅族之災,那本就剩一口氣的黃琅又想抬起頭,不過他現在本就是四腳朝天,梗了半天脖子也仰起了自己的下巴,萬分癲狂的罵道:“這些可惡至極的人,就因為我們一族皮毛異香、驅寒保暖,便對我們一族大肆屠殺,一開始,他們覺得雄的皮毛更厚實,便刻意逮補我們一族的雄性,那時我父母時常對我說,你要是個閨女該多好……”
想來當時在族裡的日子,但凡生個閨女,便張燈結彩、歡天喜地,恨不得大擺宴席,生個兒子就灰心喪氣、唉天歎地,愁的白發都生了起來,而黃琅,從小就聽慣了那些話: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個雄的;這麼努力修煉乾嘛,反正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是個傳宗接代的,哪個閨女不配上幾個雄黃鼠狼……
在一次屠殺過後,黃琅的父親被殺死了,那時候他默默收拾行李,悄然就離開了族群,開始四處尋訪能變幻性彆的術法,雖一路上好幾次險些丟了性命,可總算找了一些門道,他修煉多年,終於將自己的性彆給徹底轉換,想著這下回去之後總算是性命無憂,大家對他的看法也能夠徹底改變了,他想想自己的母親,親口告訴她不要再憂愁了,現在他是女兒身了……
可笑的是,等到回去之後,當初重女輕男的風氣已然變化了,原來那些喜歡他們一族皮毛的人,後來發現雌黃鼠狼的皮毛更為的異香,便開始放棄了去追殺雄的,轉而又去追殺雌的,一時間,但凡是雄黃鼠狼便可三妻四妾、受人吹捧,而雌的一出身就被蓋章定論、無人理會,偏偏,偏偏這個時候黃琅回來了。
他還記得母親當時崩潰的樣子,雙手握住他的肩膀,顫抖著罵道:“你怎麼什麼時候都自找死路,你究竟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而昔日裡同他一同長大的小夥伴,也都用鄙夷的眼光瞧著他,背後紛紛議論:這家夥換了性彆,估計也不能生育吧,也不知道回來乾嘛,真讓人看了惡心。
後來,在又一次屠殺中,他母親被殺死,而那次屠殺,似乎也並沒有分雄雌,幾乎都將他們族群殺得一乾二淨,要不是他去上山散心解憂,也同樣會喪命於此。
受此刺激後,他不由得有些走火入魔,是故變成了現在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此時的黃琅還在用嘶啞的聲音繼續道:“這世間,我最看不慣就是因為這區區的男女之身,便貿然的將這一輩子的命運改寫,我偏偏要做這性彆的主人,所以我在大梁城做的那些事,我問心無愧。”
“除了一開始試法的豬之外,剩下的樁樁件件我皆是聽到了他們的訴求,這才選擇動手的,如不是他們欣然接受,我這變幻之法是絕不可能成功的。”
“看起來,他也是個可憐人。”這個時候,沈三葉同周承影從一旁走來,她們在不遠處便聽到了這黃琅的控訴,知道他這麼做也是事出有因,隻是借助這魔物,弄出這一堆幻象,險些就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周承影毫不留情的說道:“這世間從來需要改變都是這立法之道,而不是男女之彆。”
“是啊,”夏棗聽完後也彆有感慨的說道:“雖然我也因是女孩被父母嫌棄賣掉的,可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要變成個男的,師父時常教導我,無論你是什麼人,隻有自身強大了,才能抗住這一切磨難。”
“雖然很多磨難本不該有,正如承影姐說道,這世道倘若不是好的,那是男的是女的又有多大區彆呢?”她看著這黃琅,勸道:“而你因私心利用這銅鼎,還差點被它吸乾精氣,倘若我們晚來一步,你遲早被這魔物給吞噬了,到時候,它利用你的能力,將這所有人都弄得一塌糊塗,你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我……”黃琅有些心虛的看著那一眼銅鼎,很是後怕道:“一開始我得到它,隻是覺得能幫助我修煉,我發現自己功力大漲便也顧不得許多,但就在我之前試圖從它獲得更多功力時,發現自己竟已經毫無意識,這,殺人的事我是從來不做的。”
謝決仔細的將這銅鼎看了一遍,發現這玩意不比他的年歲短些,很是懷疑的說道:“這種上古之物,你一個區區小妖怪怎麼得到的?”
“誰是小妖怪!”黃琅想反駁兩句,但很快就軟下來道:“我也是一日睡夢之中,聽見有人對我說話,告訴我這鼎在哪的,還說大梁城能實現我的抱負,我這才過來的。”
“哦,那人你可記得長相?”謝決追問道。
“夢中看不清,隻記得聲音很年輕,也聽不清是男是女。”黃琅努力回憶道,隨即頓悟道:“他這不會是利用我吧。”
在場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這家夥費這麼大勁修煉性轉之法,為何不在腦子上多下下功夫呢?
謝決將這鼎縮小放入袖中,對著晦明道:“看在未出大事的情況下,這黃鼠狼你帶走吧,輕易彆讓他出來了。”
“好的,好的,”晦明即刻點頭連連,他將這黃鼠狼背在身上,扭頭往樹林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夏棗,飛快的跑過來往她塞了一袋寶石,又害羞的扭頭跑沒影了。
沈三葉看到那寶石哇的一聲,說這小狐狸夠有錢啊,這寶石可都是價值千金的玩意。
而謝決盯著那小狐狸的背影,心想著要不要他也用用那黃鼠狼的本事,讓這小狐狸徹底的變個樣子呢?
之後蕭文定醒來後了解了全部事實,也理解了他們放過黃琅一命,隻是也有些發愁這事如何交差,此事夏棗腦袋一轉,給他出了個主意,果真很快就見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