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之家(1 / 1)

戰亂平定後,大梁朝漸漸重歸了從前的繁華熱鬨,朝廷經此一戰,也不得不廢除些苛捐雜稅,來修補動蕩的人心,再加上折損了不少官員,皇帝一時間也居然開始納諫如流、勤於政務,各地官員趁機都大肆獻貢,吹捧功績,朝廷下來一片喜氣祥和,都以為要迎來下個中興之年了。

夏棗剛打包了一堆書籍和符咒,托人給恬恬捎過去,之前聽蕭文定說其他醒過來的婦女和幼童都已經送回老家,有些不願意回去的也給了一些銀錢傍身,經過這一番折騰,這件事終究是告一段落了。

“你的字還挺漂亮的。”沈三葉看著夏棗在寫什麼東西,手捧著一盤梨酥,邊吃邊誇道。

“從小師父對我寫字管教就嚴格,畢竟我們道士是要畫符寫帖的,這字醜了可就拿不出手了。”夏棗也從那盤梨酥拿了一塊,嘗了一口說好甜。

正巧此時謝決從後院中走了過來,看著她說道:“你既然喜歡吃這個,等到咱們擺宴席的時候,多弄上幾盤子來。”

“擺宴席?”夏棗正吃著嘟嘟囔囔,一聽他這話便感興趣道:“什麼宴席,是有什麼好事嗎?”

“當然是好事了,”謝決雖然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扮相,可整個嘴角已經忍不住的翹起來,渾身上下都透漏著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也怪這段時間有點忙,許多事情還要同你商議,不過我已經事先問過你師父他老人家了,今早還收到了他的回信。”

“你給師父寫信?他還回信?”夏棗確實有點懵了,她怎麼覺得謝決今日有點莫名其妙,接過師父那封信,打開後隻見上麵洋洋灑灑寫了一堆,什麼要她保重身體,要她尊老愛幼,要她勤於做事,半天廢話無一字有用,隻是在最後一個落款的時候,筆墨明顯往後滴了滴,這是師父的一個藏字的習慣。

她拿到陽光下,往紙後麵灑了點朱砂,隻見那上麵十分潦草寫著一句話:不行咱就跑吧!

“跑?為什麼要跑啊,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夏棗更加一頭霧水,她覺得自己猜來猜去也沒有意思,乾脆直接問道謝決:“我著實有些不明白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到底是因何事要擺宴席啊?”

“當然你同掌櫃的婚事了。”沈三葉忍不住說道,隨後她看著夏棗更加發懵的神色,就知道此事不妙,借口自己被梨酥糊住了嗓子,趕緊一溜煙的跑走了。

“咱們為何要有婚事啊,”夏棗反應了半天,又看著謝決那已經有些發紅的臉龐,自己腦中飛快運轉,把他們倆之間的對話都過了一遍,想到他說過會寫信給師父,她隻以為是把自己去魔界的事情說下,沒想到這居然是提親。

他,他是什麼時候看上我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夏棗感覺有些五雷轟頂,自己這些日子倒是經常在千金坊,可除了每晚定時的睡到側廳,幫助他緩解身上的痛苦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單獨相處的空間,難道,這隔空也能睡出感情?

謝決此時像是被拋棄了的小媳婦,自己今天挑選了一個時辰的天蠶絲雲紋長袖衫也被他生生的給捏的褶皺了起來,他感覺渾身上下都被澆了盆涼水,從身到心都涼透了,原來弄了半天,是自己一廂情願啊,可是自己如此英姿俊朗、神采飛揚、內外兼修、舉世無雙之人,她居然從頭到尾,都沒看上過自己?

謝決想發出一聲冷酷的哼,但發到半截,像是堵住了嗓子,弄出了一聲十分難聽的鴨子叫。

“哎呀,這不是被氣瘋了吧,”夏棗心想暗暗驚道,但她也不會因此而妥協,哪怕最後氣的要把自己的真身取過來,哪怕是要被罵上一頓趕出千金坊,關於婚嫁之事,她師父也做不了她的主。

夏棗認為自己相貌也不算出眾、腦子也不算好使、功夫也不算頂尖,可唯獨她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她從來不受外界的影響,也不會左右搖擺不定,就如那日在魔界她身受千刀萬剮之刑,卻依舊能夠走出來一樣,她堅定於自己內心的選擇,且從來不懼怕。

“謝公子,”夏棗走到謝決旁邊,坐下替他倒了杯茶,平靜的開口說道:“記得小時候顛沛流離時,人販子看我弱小可欺,便逗著讓我喊他爹,說隻要喊了便有餅子吃,我當時已經被餓的頭暈眼花,卻也抵死不張嘴,最後被打的胳膊都斷了好幾截。”

“後來遇見師父,師父治好了我的病,帶著我走南闖北,有時候沒有錢,師父怕我餓著長不高,便在市集有時弄一些騙人的法子,能賺些周圍人的賞銀,我不知為何瞧不慣,每次都揭他的老底,弄得經常被師父罰站,還時常連累我們師徒兩人被人追的打。”

“再後來,我來這裡找師父,遇見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我從來未想過的經曆,謝公子,我知道自己的條件,縱是修上千萬年,也怕是配不上你這般的人,縱然之前我沒有感受你的心意,可你今日既已提出,於情於理,似乎接受是我最好的選擇。”

“可是,關於我的命,我已經習慣了自己做主,我不想如此稀裡糊塗的就答應你,即便我未曾與男子相戀過,也隻情之一字,需倆人情投意合、不約而同才可,現在的我,無法給出你滿意的答案。”

夏棗一口氣說完後看著謝決,隻見他眼神定在一處,居然難得的身上散出了一種安靜的氣質,於是便也不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陪著他。

其實謝決聽到後來,心中的氣早已經平了,也是就是一丫頭,自己之前沒說清楚還會錯了意,想想這些日子自己種種行為,約莫也是被感情給衝昏了頭腦,其實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之前從來這麼深的了解過她,確實,一小丫頭片子,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自己命習慣了做主,怎麼聽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他也想不起來,扭頭看著夏棗,突然覺得自己曾在之前漫長的歲月裡,應該與她見過一麵,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今日自己這是怎麼了?

謝決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恢複了以往的那有些做作的神態,衝著夏棗故作輕鬆道:“我也就是那麼隨意說說,你現在也不是凡人,怕你這輩子孤獨到老,略有不忍心而已。”

隨即他抬起頭,如同耀武揚威的大鵝,那流暢的下頜在陽光照耀下,打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用傲氣的口氣道:“我修煉萬年,感情之事已經是經曆的數不勝數,你無論之後怎麼對我,於我而言,都是滄海一粟,過眼雲煙。”

此時,外麵終於有人忍不住戳破道:“他確實是修煉萬年,萬年單身,確鑿無疑。”

周承影跟沈三葉不知在門口已經待了多久,也不知道剛才的話她們聽進去了多少,反正進來的時候,倆人看向夏棗的眼光都同以往的不一樣了,怎麼說,那目光中多了一絲敬佩。

“胡說八道,你們才認識我多少年,我之前桃花債滿天的時候,你還不是一個鬼,你還四隻腿在地上蹦躂。”謝決強行挽尊,起身揮袖就走,他也算是明白了夏棗的意思了,不就是自己太突然了,按照之前買的話本,確實也沒有上來就提親的,說白了,不就是讓她喜歡上自己嗎?

那不是非常容易嗎,自己這般英姿俊朗、神采飛揚、內外兼修、舉世無雙之人,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而時間,自己有的是。

“小棗妹妹,你之前說的太好了,我在門口都聽的愣住了,也確實之前光聽謝決那家夥一家之言了,還誤會你倆不少,確實是我的不對,姐姐給你道歉。”沈三葉立即坐下來靠著夏棗,聲音軟糯的說道。

“好啦,我接受啦,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剛才突然宴席著實讓我一頭霧水,哈哈,我還以為是你們倆個人的事。”夏棗突然說道,轉而看向她倆的臉色,自己又愣住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沈三葉嗖的臉就紅了,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都豎起來了,“你,你,你……”你半天也沒說出來一句,她最後小聲的在耳邊問道夏棗:“你看出來了?”

“你很顯然就是喜歡承影姐啊,”夏棗同樣在耳邊小聲同她說:“難道這事她不知道嗎?”

“我們倆個什麼事?”周承影看著她倆都快抱在一起說話,分明就是不想讓她聽到,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門路。

“沒事,沒事,”夏棗跟沈三葉異口同聲道,倆人急忙把這事揭過去,開始扯東扯西的說起來了彆的八卦,周承影見狀也沒在多問,往後院找謝決商議事情去了。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啊,”沈三葉看她走了,急忙問道夏棗:“我覺得我平日不明顯啊。”更何況她沒看出謝決的事,居然能看破自己的心思,這悟性也有點太歪了吧。

“我倒是不用看出來,”夏棗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去你屋子幫你曬被子,被子底下都是繡著承影姐畫像的手帕,三葉姐,你這確實掩蓋不住啊。”

“那她呢,她看出來了嗎?我總覺得她不會喜歡我。”沈三葉低著頭,略帶點傷心的語氣道。

“彆輕易下結論,這麼看,承影姐在感情方麵應是有些滯後的,但我能感受出來她對你的照顧,有時候你可以借機說一下,相信即便不成也不會影響你們的。”夏棗最後問道:“還有,你那手帕袖了多長時間了?”

“三年。”沈三葉低著頭回道。

“……”夏棗暗中豎起大拇指,這千金坊的,個個都是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