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一眼,他身體不穩,就要掉入那河中,背後被一杆槍狠狠地撞擊了下,把他給撞向了河岸,蔣忠國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衝著離他最近的士兵伸出手說道:“趕快,我把你拉出去!”
那人看了看河麵下已經凍住毫無知覺的雙腿,衝著蔣忠國搖了搖頭,催促他道:“隊長,彆管我了,你趕緊走!”
此時北戎的那些人已經快要趕到,楊衝對著其他九個人喊道:“兄弟們,還記得我們在軍營唱的那歌嗎?讓隊長聽聽,咱們的歌聲是不是不比那大梁城內教坊娘子差!”
“批鐵甲,挎長刀,男兒熱血灑邊疆!”
同敵愾,共死生。壯誌高起殺胡寇!
忠與義,氣衝天,笑赴水火敢遲留!
踏燕然,歌無畏。衛我山河莫蹉跎!
“衛我山河莫蹉跎!”他們十人齊喊一聲,各自掏出身上的酒,乾了一口灑在自己身上,然後火折子一點,瞬間熊熊烈火便將他們完全吞沒,卻無一人發出喊叫聲,不知是誰在生命儘處衝著蔣忠國的方向說了一句。
“隊長,保重啊……”
蔣忠國眼睛通紅,嘴角溢血,他忍住萬分的悲痛站起身,被迫自己背棄他們,朝著東邊奔跑而去,他知道,他不能死,他還要將消息傳遞出去……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蔣忠國的身體是跑了,可是他的魂魄還停在遠處,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跪在那裡久久不能離去,此時周承影出言打破有些沉重的氛圍,“我們要插手了,不然一會這個場景又要循環下去。”
而此時夏棗跟沈三葉已經是眼淚洶湧而出,蕭文定則是大為震撼,一時之間也晃不過神,隻有謝決依舊冷靜,他同周承影走近那烈火旁,憑剛才的記憶將這十個人複原了出來,操縱著他們走過這條河,來到蔣忠國的旁邊。
“隊長,醒來吧。”楊衝看著他,低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
“你們,你們沒事?”蔣忠國瞪大眼睛,驚訝地道:“你們冷不冷,我給你們帶了襪子……”
“穿上啦,”此時最小的那位青年站出來,高興地回應他道:“我們不會冷了,隊長你放心吧。”
“你已經完成了我們的心願,隊長,我們都得往前走啊!”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啊!”蔣忠國突然間放聲大哭,他趴在地上,用力地拿拳頭砸向雪地裡,對著那是十個兄弟愧疚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沒事,隊長,我們早原諒你了,”他們異口同聲道,那蔣忠國愣住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終於有些清醒的樣子,“我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但能再見過兄弟們,我無憾了……”
說完後,眼前雪地迅速的消失,轉而又回到了洞窟中,蔣忠國睜開眼,回味了半天剛才的事情,又抬頭看了一圈他們,張嘴遲疑道:“蕭大人,你怎麼找到我的?”
“忠國,”蕭文定上前蹲下來,滿臉慚愧地說道:“我儘不知當初的事情是這樣的,你從北疆回來後,侍衛隊隻說你生病辭官,我尋你不果,再後來就是你自殺了,你為何如此想不開呢?”
“蕭大人,剛才的一幕你也看見了,我十個兄弟的性命扔在那邊疆,而我冒死回去傳的消息隻被當做是偽證,那太子少保衛獻壓根不相信我的話,帶著一眾人馬去招降,最後喪命於敵手,這筆賬,朝廷是算在了我的頭上,他們逼我寫認罪狀,我不自殺,也難逃一死。”蔣忠國無奈自嘲道:“你道你為何?他衛獻是什麼人?”
“當朝寧貴妃的內弟。”蕭文定說完這話,心便已經涼了半截,“你放心,無論如何,此時我會和陛下再詳敘,我絕不會讓你們白白犧牲的。”
蔣忠國搖搖頭,捂住自己的眼睛嗚嗚大哭起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冷,我自打回來之後,無數的夢中都能看見他們,蕭大人,你不知道啊,他們光著腳,站在雪地裡……”
“他們拉著我,說隊長好冷,蕭大人,他們冷啊,我兄弟們死的冤啊!”
“我知道,我知道,”蕭文定咬著牙承諾道:“你放心,我親自去邊疆,將他們挨個安葬,忠國,你放心走吧。”
蔣忠國點點頭,衝他抱拳道:“多謝蕭大人,我知道自己是給你添麻煩了,我現如今身死為鬼,自有我的歸處。”
他話說完,此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陣的鈴鐺聲,那蔣忠國突然就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而此時周承影一把拉住他,用一根黑色的繩子在他腳邊圍了一圈,囑咐他站在這裡不要動,自己掏出長刀就衝了出去。
“衛燕支!”周承影看見門口的來人,很是憤憤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哎呦,這不湊巧了嗎?”那來人是一位長相清秀、氣質陰邪的男子,他一身的貴族打扮,隻是那袍衫下擺用金線刺繡的不是什麼吉祥圖案,反而是骷髏頭,使他整個人更顯得陰森詭異許多,他看見周承影臉露諂笑,那狹長的眼睛一挑,把鈴鐺給收了起來,衝著周承影行了一個平輩禮,“周將軍,你怎麼也在這裡?”
“哼,不用你管,總之你要的帶走的這個鬼魂我自會領回去,你走吧。”周承影話是這麼說,手上的刀可一點都沒有鬆下來。
“咱們之間什麼事都好說,”衛燕支轉著自己鐵戒指,很是客氣的說道:“你要帶走這人我也理解,之前查閱他的生平,那事情我也大致了解了,嘖嘖,真是可悲可歎啊。”
“你說說,如此忠誠的士兵,給這麼個帝王效忠,能有什麼好下場?我記得這人的死法是自殺吧。”此話一落,那周承影突然間就一個飛身,拿刀直接朝衛燕支的腦袋上就砍去,那衛燕支身手也很是靈活,幾個騰挪移步,就同她拉開了距離。
“周將軍好大的氣性,看來這陽間不比地下,你這待得火氣都愈發旺盛了。”衛燕支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柄長槍,見周承影來勢洶洶,眼中倒也不畏懼,長槍一橫,化解了她的一招金戈落馬。
隨即,這兩人就打鬥在一起,周承影的招式是大開大合、重鋒無影,那衛燕支卻是聲東擊西、投機取巧,無數次,那刀鋒都要劈到他的身上,卻被他長槍一挑,輕易化解了,不過隨著攻勢愈發迅猛,他應付的也逐漸吃力起來。
又一招九天雷劫,是以千鈞之力揮出九下,過猛過快之下那刀影似劫雷,火光閃現之間將那衛燕支給團團圍住,不留一點縫隙,偏偏這衛燕支是能伸能縮之輩,他居然把這槍瞬間弄成九截,每截都對應一道劫雷,然後自己從土裡遁出,堪堪的避過了被刀砍。
“停,停,”衛燕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製止周承影道:“你這心眼太小了,不就是當時你也自殺了,所以你感同身受嗎?這都多少年了,每次提都要同我打一架。”
“不過,不愧為大將軍,我還真打不過你。”衛燕支說著說著還替她惋惜道:“可惜你不是死在戰場上。突然想起來了,我同判官還有點事要談,下次,下次咱們打個痛快!”說完,他幾下就消失不見了。
此時沈三葉趕緊走上去,很是關心的看著周承影,正想說出一些話,卻被她眼神製止了,“我沒事,回去再說。”
夏棗也悄悄衝謝決打聽道:“原來承影姐姐也是這般的身世,她不會也是被她當時的皇帝陷害的吧。”
“你問我啊,我哪有這麼八卦!”謝決很是一臉正氣的說道。
“反正這世上的好皇帝是沒幾個。”夏棗也不顧蕭文定在旁邊,直言道:“不然就不會白白的死那麼多的人。”
蕭文定聽了剛想張口,卻無力反駁。
之後,那周承影便將蔣忠國帶入地府,她說儘管他已犯禁令,可念在事出有因,她自會全力替他周旋,而蕭文定回去之後也履行了他的諾言,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同皇帝彙報了一遍,隻是那皇帝近日沉迷丹藥,哪裡有心思應付這等事情,在蕭文定多次上奏之後,也隻是撥了一點銀子下去,說是慰勞將士。
隻是要替他們正名,事關皇家臉麵,自然是萬萬不可能了,蕭文定知道天意難變,便告了假親自去北疆,無論如此,他要將死在那麼的將士挖出來,讓他們魂歸故土,也算是他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事情了結之後,一日,夏棗做了火鍋,正涮著羊肉的時候,她突發奇想,問道:“我還有一事想不通,就是那什麼太子少保大人,他當時聽了蔣忠國的報信,為何就是不相信呢?”
“衛獻其人,好大喜功,這是其一,再者,蔣忠國是當朝兵部尚書的門生,這兵部尚書呢,多次上奏彈劾過這衛獻,所以啊,這其中的門路豈是幾句話能說清的?可惜了這些死去的士兵,也可惜了蔣忠國。”謝決簡略的解釋了兩句。
“忠國,忠國,他終究是對得起這個名字,但……”夏棗剛想說什麼,卻被謝決夾了一筷子的羊肉,“小小年紀,哪這麼多感慨,小心沒過兩年全是皺紋。”
“哦,對了,”此時一直沉默的周承影突然說道:“那蔣忠國有事讓我同你說,事關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