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白日的光亮被夜晚濃稠的黑所取代,素日一閃一閃的小星今天隻敢躲在雲後顫栗。
世界似乎安靜下來了。
門鎖被撬開的聲音便顯得如此清晰,可熟睡的女人和狗卻不曾發覺。
危險在不知不覺中靠近。
男人的眼睛在夜色中迸發出濃烈的光彩,狂熱到瘮人。
他放慢腳步,落地輕巧,穿過客廳,粗糙的手掌覆在門把上,順時針一點點轉動。
可門把在轉到最低時卻停滯住了。
男人皺起眉頭,使勁又轉了轉。
她居然上鎖了!
男人沒了耐心,動作更加粗魯。
嘈雜的聲音終於驚醒了熟睡的宋辭。
她睡眠質量一向不好,覺很淺,自黑夜中睜開的眼睛也隻顯出一分鐘左右的混沌,而後猛地看向門處。
有聲音?
她神色緊繃,手臂夠向床頭的燈,按一下,沒反應。
沒反應?
她又按了幾下,還是沒反應!
有人斷了她的電?!
宋辭立馬拔掉床頭的充電線,拿起手機猛按5下關機鍵,跳出緊急聯絡電話,她立馬撥出110。
電話一接通,她迅速道出住址和處境。
警察安慰她,並告訴她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出警,讓她保持聯絡。
可沒過多久,手機就因電量過低宣告關機。
宋辭暗罵一句。
聲音還在繼續。
宋辭眼底泛冷,翻身下床,環顧四周,猛然間想起什麼,拉開床頭櫃,翻出指甲剪套裝,掏出修甲刀。
她放掌心掂量一番,在這種情境下還有心思嗤笑。
東西雖小,總好過沒有。
她攥緊小刀,沉默著等待。
房門外是誰?他想乾什麼?很蠢的問題,不如問他能不能進的來?進來了,她能不能保護好自己?
她應該報一門散打或者空手道,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紛雜的思緒占據她的心神,她緩慢踱步到床尾,站在門對麵幾米處,盯著那扇門。
門口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停住了。
宋辭屏息凝神。
假設,假設他隻是想偷竊,可能性很小,但萬一呢,那察覺主人沒醒的情況下,他應該拿完想要的就離開。
但如果有彆的意圖……
等等,再等等。
可是天不遂人願,男人再次開始轉動門把手,力量肉眼可見地變大。
她最不想遇到的情況。
宋辭深吸一口氣,高喊道:“我已經報警了!你現在立馬離開還來得及!”
男人又一次停住了。
或許是被震懾住,在考量。
時間在無聲中消磨,蔓延開一片死寂和無限的恐懼。
但這短暫的停歇之後,是男人徹底放棄門把手這一進攻渠道,轉而開始發狂般撞門。
□□和門板撞擊,聲聲如雷鳴,炸在她的耳畔,劈開她的偽裝。
宋辭握刀的右手在顫抖,她狠皺起眉,左手握住右手手腕。
撞開門是時間的問題,五米左右的距離幾個跨步就能完成。他的身量如何?她抵抗他的成功率有多大?警察還有多久會到?
瘋狂的頭腦風暴激起宋辭心底的戾氣。
那些黑暗的畫麵完全遏製不住,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
醜陋的笑,淩厲的巴掌,惡心的猥褻……
她絕不會讓他碰到她一下。
但如果真的失敗,她會好好活著,而他,會身在地獄,受萬刀淩遲,生不如死!
她發誓,她死也不會放過他,絕不!
心臟如處岩漿般滾燙,血液卻在一寸寸冷卻。
突然,門口傳來男人一聲哀嚎和小狗發怒的喊叫聲!
宋辭猛然間回過神,是棉花!
可男人哀嚎後,伴隨而來的就是氣急的吼叫“畜生,你敢咬老子!”
小狗似乎被踹開,淒淒一聲哀鳴。
她忘了它,她把它忘了!
宋辭的步子快又急,她腦海中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她隻知道她必須要出去。
她的棉花很聰明,會開門,會想法設法地鑽進她的被窩。
這些天它黏人黏地緊,把她纏地都怕了,她才鎖上了門。
不然今天,那個男人早就破門而入。
是棉花!是棉花!
開鎖,出門,客廳的櫃子上裝的是感應燈,人的手從上麵掠過就會亮起微弱的白光,此刻恰好照亮了她的視野。
她看見小狗蜷縮在櫃子邊,男人正揚手要去抓它。
宋辭渾身血液都衝到頭頂,她抄起一旁的花瓶發狠地砸了下去:“滾開!”
可她沒想到男人的反應速度竟然這麼快!
他根本沒有回頭,卻隻憑聲音就預料到了她砸下的位置。
他迅速躲開,反手擒住宋辭的手腕,將她拉近,抵在牆上。
花瓶碎了一地。
宋辭瞬間開始激烈地掙紮:“放開!給我放開!”
男人一隻手控住她的兩隻手腕,強硬地按在牆上,另一隻手掐住她的下頜,逼得她仰首看他。
“你把我忘了嗎?”
宋辭被逼著看他。
男人生的很白,在微光的籠罩下泛著幽幽的冷。如果忽略此刻他臉上莫名興奮的詭異表情,這其實是一副很溫潤討人喜的長相。
她似乎見過這個人,在哪裡,她卻記不清了。
棉花渾身哆嗦著,見況還是大吼著上前,露出鋒利的牙齒。
男人斜眼看去,又是一腳將它踹開。
“棉花!”
宋辭拚命掙紮,咬牙切齒道:“忘你媽,我認識你媽!”
男人受到了小小的驚訝,似乎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會是這樣一副性格?
她氣急了原來就是這樣,和平日裡見到的冷清好生不同,更喜歡了呢。
宋辭察覺到他手上力道輕了些,立馬抽動手腕,男人以為她想要掙脫,傾身加重力道。
沒想到宋辭趁他注意力轉移,一個提膝,正中他襠部!
劇烈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地他五官抽搐,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死死捂著那處嚎叫。
宋辭的皮膚白皙,抓著的手腕被鬆開後上麵已然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擺脫鉗製後,她轉身就奔向棉花,俯身抱住它就往大門衝。
誰知男人疼地滿頭大汗,見況還有力氣,一把拽住宋辭的腳腕!
宋辭被他抓住,嘭地一聲跌倒在地。
地上還有花瓶破裂的碎渣。
宋辭眼疾手快地把棉花塞進懷裡,尖銳的玻璃紮在她的小臂,血液頃刻間染紅了地板。
棉花似有所感,抬起腦袋,虛弱地喚了一聲。
宋辭緊閉雙眼,臉色蒼白,把棉花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裡。
“嘶,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男人麵目猙獰,他抽搐著眼角,一手捂著襠部,一手拽著宋辭的腳腕,把她拖向自己,淋漓的血跡蜿蜒著流向他。
“你怎麼舍得啊?寶寶,你怎麼舍得啊?”
惡心的臟穢滲到了胃液,宋辭簡直想吐。她不顧手臂疼痛,瘋狂地拿腳踹他,借此想擺脫那隻手:“死變態我根本不認識你,滾開!放開!”
宋辭剛才跑出來就著急到沒穿鞋子,一腳踹到了男人臉上後,男人反而笑得更加開懷。
男人的身體素質實在強悍,在遭到剛才的重創之後,短時間內看起來又恢複如初。
他一把抱住宋辭的小腿,狀若瘋癲:“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你忘了嗎?你怎麼能忘?你看到我了啊,你喜歡我的不是嗎?”
宋辭什麼都聽不見了,她感受到男人的手臂控住她的小腿後,手掌就開始順著皮膚肌理,向上摸去。
好臟,好臟。
“滾…滾啊…”
掙紮的力道逐漸變小,她的手臂漸漸沒了力氣,眨眼間,棉花就掙開她的懷抱。
“操!”
宋辭猛地睜開一雙淚眼。
“死畜生,又他媽的咬老子!靠,鬆開!鬆開我操!我剛才沒給你踹死是吧!老子今天非得給你弄死!媽的!”
棉花死死地咬住男人的手腕,任他怎麼甩都不鬆口。
男人疼地目眥儘裂:“好,好!我弄死你!”
男人揚起手臂,也不管自己受不受傷了,帶著狗一起砸向櫃子和桌子。
宋辭設計屋子時,為了防止棉花碰傷,很多拐角都做了圓鈍處理。
但此刻這些保護全然無用。
小狗的身體高高拋起,又狠狠墜下,男人的叫罵聲,柔軟和堅硬撞擊的悶聲,發紅的眼,滲出的血,白光森冷,畫麵與聲音卻如血慘烈。
小狗在幾次沉重的撞擊之後,終是被逼放開了嘴,被男人甩開幾米遠,血跡蜿蜒一路。
男人尤覺不解氣,從一旁櫃子裡抽出一瓶酒,用了十乘十的力道砸了過去。
“去死!”
宋辭淒厲一聲尖叫,膝行幾步,倉惶從地上爬起,飛撲上前,把棉花緊緊護在身下。
酒瓶呼嘯著砸在了她的後腦勺,酒瓶爆裂,紅色的不知是液體還是鮮血,混雜在一起噴湧而出。
“嘭”地一聲巨響,大門被踹開,持槍警察魚貫而入:“不許動!警察!”
有警察控製住了男人:“不許動!老實點!”
男人還在叫囂:“宋辭,宋辭!你等著,等著,我們來日方長!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她耳邊著急地問:“女士,女士你能聽得見嗎?”
滴滴幾聲響,有人撥打了120。
宋辭在滿腦子嗡嗡聲中,恢複了半秒的清醒,她從身下半攬著推出小狗。
小狗滿臉是血,毛發耷拉在眼前。
聲音與光景如潮水般退去,最後的力氣消耗殆儘,她再也支撐不住,失去了全部意識。
棉花在血色中半睜開眼,它看見宋辭被保護起來,那些人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
穿這樣的衣服,可以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