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笛子聲了沒，說明我們快到嘍。
啊？這還有人吹笛子啊？
沒瞧見祝明熹上山的時候背上了個長條布袋？
祝明熹也吹笛子？
怎麼叫也，你們敬修羽也會啊。
那是，我們十一的笛子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這樣就明白了，他帶個笛子裝什麼呢，就隻會首《春到湘江》，看來是拋磚引玉啊。
是了，這好像是《姑蘇行》。
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感覺，是敬修羽吹的吧。
廢話。
唉，這笛子聽說是水女士讓落塵先生專門定製的，寶貝的很。
落塵先生？不就是那位民間特彆厲害的製笛人，但是性格陰晴不定，而且聽說隻給有緣人製笛？
對啊，當時聽說是那老頭第一眼見到祝明熹就煩得不行，但是欠水女士人情，就是祝明熹奶奶，而且他是祝明熹奶奶的頭號粉絲，所以說還是做了根兒笛子，當時祝明熹可是劈了他一根笛子，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想不到祝明熹小時候是這樣。
他小時候可鬨騰了，喝完大酒撐條船，說今生不靠岸，去天涯海角浪個遍，仗劍揚帆有時回頭看看，道百味是人間，時不時也睡個懶覺，說醒來多加餐！
也就是後來水女士走的時候沒說啥東西，給他留了幅字兒，打那起就跟收了心似的，特彆能沉得住氣，而且也讀了挺多的書，跑了挺多地兒去臨摹碑文。
頓悟了吧，我還以為他從小就是那種彆人家的好孩子。
那陳少爺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小時候我們爸媽都說彆跟著祝明熹混。
哈哈哈，這樣子嗎，真的沒想到。
不過現在人還是很可靠的，倒不是說，在了解到敬修羽後，我覺得他們還挺像錢鐘書說過的“遇見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遇到你之後我結婚沒想過和彆人”。
是的，祝明熹長成這樣，而且書法上還小有成就，挺多人都明示暗示過，但我們也確實從來沒想過他會和誰在一起，他也從來沒表現過這方麵的意向。
但是，敬修羽出現了，我們倆就覺著好像他們本來就是該在一起，祝明熹就是“門前紅葉地，不掃待知音*”的那種人，我們倆作為他好兄弟，也都覺得挺好的。
那他們倆就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倆人啊，不知道誰叩了誰的風月關喲。
是了，都有自己想法。欸對了，你們見過上回祝明熹送過去的那把扇子沒？真的是水雲間？
哈？水雲間是啥？陳未正奇怪著？
是。那邊白妤已經應了。折扇中比較珍貴的一個種類。
白妤繼續說，敬修羽香丸也一般不送外人。
這我知道，感覺他們調香的都多多少少有自己的想法，我聞著那味兒沒啥，但祝明熹總是說不對，問就是感覺不對。
我們家十一調香也是這樣，我覺得他覺得廢了的都挺好聞的。
我們倆也是，祝明熹弄下來的廢料就被我們收入囊中了。
都一個樣，那咱還上去嗎？
不打擾人家倆，懷江山頂是青雲庵，今兒中午咱就在這歇腳。
吃齋飯？
是，今兒是水女士的生日，我們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上午爬山，下午行船，晚上逛花市。
入鄉隨俗，聽杜老板安排。
走吧，咱在這聽到笛聲，但到山頂還要好一會兒繞呢。
群山環繞，三麵為林，一條長長的瀑布從上頂曲折回環而下，依稀能聞見白珠落清潭之聲。
的確，從他們聽到笛聲到真正爬到山頂看到青雲庵堪堪用了半個時辰。
與先到山頂的二人會合後，幾人便朝著煙火寺廟中走去。
和尚撞鐘，桃花紛紛。
前幾日剛落過雨，加上晨間朝露，寺廟獨有的灰燼與煙塵香火，混著林木的清香，便繞了滿身。
這幾位都是寺廟常客，主持一老早便在門口迎著了，寒暄過後他們就順著先去主殿上香祈願。
慣常祝明熹隻有一願，便是周圍人康順無虞，歲歲年年常安樂，今年倒是多了一願，便是希望身邊人澄澈明朗，自在無憂，平安順遂。
老一輩的人常說，青雲庵裡敬的是青雲真君，渡人間悲苦，佑萬事無虞，每年花朝前後便會來凡塵走一遭，此時如若祈願定能如願。
在心中認真地默念完自己的願望後，祝明熹鄭重地在蒲團上彎了三次身，。
他睜眼朝身側看去的時候，敬修羽也恰好睜眼朝他望來，雙目對視之時，他忽然很希望剛才的願望真的能被青雲看見，願他身側的這位少年永遠少年，謙和而狂妄，驕傲又坦然，即可以買桂花，也可以同載酒。
兩人對視著就不自覺都笑了，恰有一束晨光透過搖曳的枝葉，從斑駁的寺院紅牆邊，落在兩人之間，為兩人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祝兄許的什麼願？
身邊人歲歲平安康樂，萬事無虞。
還有呢？
這麼篤定？
敬修羽在一旁淺淺地笑了笑，說，對。
那你許的什麼願？
我啊，沒什麼大願望，就是希望能和祝老板多對幾次烏鷺*。
古代文人墨客常以棋會友，河洛千條，吳圖萬裡*，方圓方寸間便顯心性。
祝老板呢？
希望我身邊的少年，永遠少年。
你們這兒神仙管用嗎？
嗬，老人家說都還挺管用的，考試祈福，求財消災都來拜。
那你們這青雲仙君還怪忙活的，不曉得我這願能不能實現。
敬修羽說這話的時候注視著祝明熹的眼睛，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祝明熹覺得，他今年看到的第一朵臘梅在對視的這雙淺褐色的眼睛中灼灼盛開。
你想下棋，我祝明熹隨時奉陪。
妥了，這是青雲仙君點了我的願啊，效率這麼高嗎？
可能是比較喜歡你吧，讓你覺得這地兒不錯，以後常來。
的確是好地方，綠水繞青山，彆有一番雅致。
青城的人也很好吧，敬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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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紅葉地，不掃待知音。——【唐】魚玄機《感懷寄人》
**烏鷺：圍棋
***河洛千條，吳圖萬裡：選自“河洛千條待整治，吳圖萬裡需修容。——【明】解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