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病房(1 / 1)

桉樹陳詞 過欷 4383 字 5個月前

2014.7.22

事實證明,無論在哪裡,麵臨新的搬遷,剛開始總是會很激動興奮。

劉女士比楊桉積極,她的高興壓根藏不住,這個勁頭從昨晚知道她可以搬進正式病房的那一刻起,就無法言表了。

昨晚借著倒水、走走、洗漱、看看,就往那個病房門口紮,像是窺探敵情的分子,還裝作不能被人發現,瞄一眼就走。

今早化為具體的行動指令,楊桉做鼔岬的時候,她已經把兩人的東西收拾好了,不過,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

楊桉回病房準備喝口水就走,看到整齊的床頭被子,她媽媽是什麼時候和護士學的換床單技巧?

陪楊桉到高壓氧治療室,“你待會沒看到我在就自己上來啊!”

楊桉看著樓梯下行的數字,想著她可能有什麼事,語氣淡淡回答:“哦!”

結果人回來後,傻眼了,人呢。

整齊的床鋪,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想著,不會吧,已經搬完了?

懷揣著懷疑和直覺,往新病床病房走,小心翼翼打開門,伸頭看了一下。

靠窗的是一個小男孩,就是睡不著覺在走廊裡整夜溜達的名人,中間一床是一個奶奶,一臉和善的看著她。

她的新床同樣整齊乾淨沒人,看來是已經出院了。

受不了那幾道熾熱的目光,又默默關上門。

可是走廊上也不見劉女士啊,又打開那扇門走進去,才發現劉女士蹲在床頭櫃前,拱著頭裝東西。

“我還以為你哪裡去了?”楊桉安全感回歸,抱怨著喃喃道。

劉女士正把一袋麵包從椅子上拿下往櫃子裡放,頭也不回的,“好了?去叫護士輸液吧。”

……

劉女士沒聽到回應,回頭沒發現有人,以為剛剛和自己對話的是錯覺,正疑惑呢?

自己也陪著住出幻聽了?

奶奶出聲,“閨女剛剛出去啦!”

劉女士高興著說:“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經常來無影去無蹤的,走路沒聲,說話小聲,見到生人更生,恨不得彆人看不見她,膽子比老鼠還小。”

奶奶笑著側頭說:“閨女看著就安安靜靜的,學習肯定好吧,長得可俊了!”

劉女士擺手,“嗨,學習好不好不重要,彆生病就好了。”

楊桉走到門口就聽見熱烈的交談聲和愉悅的歡笑聲,劉女士就是個各種層麵上的牛人。

於是進門就對著她媽媽豎起大拇指。

劉女士拍過她的手,“損我還是誇我呢?又在心理寫小作文呢?”

楊桉一本正經,“我可不敢。我媽是最最最厲害的人最最最牛的人……”

劉女士抬手示意:“停……”簡直受不了,惡心她呢?

……

輸液的時候,劉女士心血來潮問:“要不要去吃魚?就剛剛來那天吃的哪家?”

楊桉彎了彎唇,“要。”,一個勁點頭。

其實她是想去哪裡看花。

謝樹中午去接顧醫生時,順帶去病房看了一眼,“楊桉不在?”,是不是做治療去了。

當下沒放在心上,陪老媽逛街,其實就是充當苦力,每個假期總有那麼幾回。

表麵上都是用不著、彆買了、我還有……

謝樹一句:“要不,試試?”

最後就都在謝樹手中。

回家後知道顧笙然晚上要回醫院值班,自告奮勇去接送她。

顧笙然端詳著他,“你這麼積極?不是下個月才上崗?”

謝樹摸鼻,煞有其事反問,“在家也沒事乾,怎麼?嫌我煩?”

顧笙然嗤笑,“管你。”

楊叔對楊桉母女印象深刻,就是留下江魏的那晚,給女兒過生日的母親。

楊叔站在櫃台前,看到小姑娘皺眉,當即掐滅煙頭:“是不是魚好吃?第二次來了吧!”

劉女士點頭:“老板記性好,魚很好吃。”

楊叔套近乎,“我們口音有點像啊,你們是……”

劉女士:“永安的,小孩病了。”

楊叔驚喜,直接大聲說,"我們也是永安的。嗨,誰沒有點病,我們這裡州醫院的客人也很多。"

接著撕下菜單,對他們笑著說,“你們過去等著,鮮魚得煮一會。”往後廚走對著裡麵吩咐。

楊桉沒去找位置,而是去池邊看鯉魚,剛好旁邊放著魚食,便拈了幾顆往裡麵撒,頓時魚群像是安了雷達一樣,齊齊往這裡遊來。

楊叔看見楊桉蹲在池邊,走過去出聲道:“少丟幾顆,它們快要被撐死了。”

楊桉笑著自然的說,“你就不應該把魚食放在旁邊。”

回答完才發現是店主背著手站在旁邊,就戰戰兢兢起身。

楊叔:“怕什麼?想看就好好的看。”看她剛剛專注的樣子,隨即想逗一下,“看出來什麼沒?”

楊桉又按著膝蓋蹲下:“沒有。隻是想不明白,吃魚的地方卻養著鯉魚,一邊是殺戮,一邊是喂養,完全不一樣的命運。而我吃的也很開心。”

楊叔:“……”

第一次被一個小女孩問住了。

楊叔回答不了,養了就養了,好像從來不用理由。

他們這裡擔不起‘殺戮’這種詞彙,隻是一種正當且合理有序的宰殺。但又覺得小女孩的話好像是對的。

“閨女,你叫什麼名字?”楊叔來了興趣。

“楊桉。”

“木易的那個楊嗎?”

“是的,但是那個繁體字部首不是‘易’字。”

楊叔奇怪,“不是嗎?”

楊桉一臉固執,斬釘截鐵道“不是,要比'易”多一橫。”

楊叔立刻就拿出背著手裡的點菜本,“來,寫寫看。”

楊桉這分鐘倒是不怯場了,邊寫還邊說:“木是偏旁,就是樹木;‘昜’是聲部,比作日初生於地平線之上;連起來的‘楊’表示樹木昂揚如日初生於地平線之上的形象,象征樹木的蓬勃生長。”

楊叔看著楊桉瘦勁但是有力的字,訕笑著摸頭:“活這麼久,長見識了,第一次聽人解說自己的名字。我們是本家啊!”

楊桉對上楊叔的臉,回歸社恐,“啊,哦!都是我翻字典瞎查的。那叔叔,我就先過去了。”

楊叔看了看楊桉,覺得和自己很投緣,但是,“自己長得可怕嗎?”又看了那魚,吃的好一個自在,“確實被喂養的很好。”

楊桉和劉女士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楊叔還叫住她們,“常來啊,楊桉!”

楊桉受寵若驚加尷尬,隻能笑著點頭。

劉女士眼神飄在楊桉臉上,無聲的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楊桉擺手,平靜的說:“就是喂了個魚。這個大叔也姓楊。”

劉女士點頭,楊桉雖然是究極社恐,但是她好像總能有意無意莫名其妙的交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朋友。隻要是能戳中她的興趣點,她能給你祖宗八代都給你翻出來,最後露出一臉等你誇的洋洋得意,遇到熟悉的事物,她就會把防禦自動卸載,露出毛茸茸的貓頭讓你摸。

*

謝樹靠在護士台,轉著筆,看天都黑了,那床上還是沒人,“吃飯去了?”

等了一會還是不見人,隻能打道回府。

顧笙然看他拿著一本《內科學--耳鼻喉頭頸外科學》心不在焉的看,偶爾又看看表。沒看半個小時,又站著走出去。

謝樹站在護士台,曹茜嫌棄他站著擋眼:“你要不找個地方坐坐?”

謝樹沒在意,走進了護士站內,奇了怪了:“人呢?”

現在病床上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翻看今天的輸液記錄。

隨口自然問道:“那個,楊桉呢?出院了嗎?”

曹茜沒反應過來:“誰?”,頓了一下,"她在新病房裡。"

謝樹停住手中的動作,“那間?”

曹茜:“最裡麵,左側靠樓梯間那間。”

謝樹頓時鬆了口氣,不自覺笑了笑。

準備回辦公室,走到一半又折回來,直奔楊桉的病房。

人還沒到,就見她拉開了門,謝樹跟上她。

樓梯間安靜,楊桉靠在窗邊,晚風涼涼的吹過。

新病房裡的小男孩,明天就出院了,他是右耳,已經聽不見了,他們已經醫治了20多天了,但是他們是將近一個月才來的,並沒有什麼起色。

楊桉不想聽經驗,好的壞的都不想知道,但是天天在醫院,不可能避免。每天的情緒都被牽扯,明明吃飯的時候好高興,回來就聽到他們的談話。

謝樹看她一動不動的,還是出了聲:“楊桉。”每一個字都極為清晰。

楊桉驚醒,像隻被打斷睡眠的貓,瞬間防備站直,目光追尋聲音的來源方向。看到台階下麵靠牆看她的男生——‘後腦勺’,茫然一怔。

尋仇來了嗎?

昨天的尷尬畫麵曆曆在目。

“你知道我?”

謝樹慵懶傍身,饒有興致的看著窗邊的她:“你不也知道我?‘後腦勺’”

“那天,我不是故意盯著你看的,因為你長得太……不是,是那幾棵黃金香柳太好看了,你又在哪不知道乾什麼,就一個後腦勺左晃右晃的……也不是,就是不小心看到的,你當時的眼睛很好……”

楊桉住了嘴,要不還是咬死自己吧!

謝樹哭笑不得,女生的腦回路這麼清奇的嗎?

自己畢竟是看她一臉凝重,以及想了很多天的鼓勵,要是再憋著,他可能會瘋。哪裡在意那些細枝末節了,現在是帶著完成任務的心態。

謝樹往上看她,樓梯間燈在楊桉那個位置,謝樹全身黑色,被燈光照亮的影子印在牆上,薄唇微張:“怎麼樣?耳朵好點了嗎?”

楊桉疑惑,"你怎麼知道我生病?"這話很白癡啊,你不是在醫院嗎?立馬改口:“不是,你這麼知道我是耳朵。”

“我就是知道,加油,你一定會好的。”謝樹抬起黑色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信誓旦旦的開口。

楊桉雖然不解,但是他發自真誠的樣子,楊桉下意識回複,“謝謝。”

謝樹舒坦了,話終於帶到,“對了,我叫謝樹,不是後腦勺。我們應該會經常見麵。”

鼓勵完了,後知後覺像是一個旁白突然插進來一段莫名白話,強行湊成一個完整章節,自己還生拉硬拽把它演繹出來了,哪裡哪裡都不對勁,然後尷尬拉門快速離場。

楊桉也懵,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也不是幻覺啊,噔噔噔跑下樓梯,走廊上完全沒有那個背影。

他也是來配助聽器的?但他那天穿著白大褂,是醫生?但今天也沒有穿白大褂?患者?可是他知道自己患病?

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