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
楚玉澤將尖刀摔在地上,刑架上的男人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渾身上下都是可怖的傷口,皮肉沒有一處完好,血腥氣息暈滿了整個刑室。
薑義點點頭,立刻快步離開了地牢,招呼著人開始搜尋。
本就是深夜,侍女們都睡下了,突如其來的搜尋又將她們吵醒,舉著大大的火把就在府裡左翻右踢,所有的人今夜都不得安寧。
楚玉澤從地牢裡出來時,像有感召般向謝香居走去。
成親前攝政王府沒有幾個侍女,都是公主嫁進來後招的,按照那個梅花衛的描述,問題多半出在這批女人身上。那日浴禮節事發後,青梅就是朝他王府的方向逃去,卻能如此輕易地逃脫,必定有內應。
府裡所有的侍女都排列在謝香居裡,一個個瑟縮顫抖著身子,在火光中映出害怕的眸色。
楚玉澤走到亭中,坐在石凳上,手上還有些鮮血,薑義立刻拿出手帕來,遞給了他。
還在搜羅之中,房子裡麵一陣搗鼓,傳來箱子破裂和瓷瓶的犀利碎聲,眾侍女又看到攝政王手帕上明晃晃的鮮血,都嚇出了冷汗。
一開始進府裡,小姑娘們對這位都還是客氣的,但後來攝政王與王妃濃情蜜意,他也甚少仇大苦深地進來,更不會帶著這樣要吃人般的眼神,有時她們都會忘了,他是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攝政王。
明明豐神俊朗,劍眉星目,卻在獵獵秋風中閃出猩紅,仿若潛伏在暗處的冷血動物,手指一抬便會要走她們這些人的小命。
“有人告訴本王,王府之中,有寧國梅花衛,若是你們之中有誰行蹤詭異,言語奇怪,可以立刻告訴本王,不然——”
“本王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侍女們腿軟地跪在地上,磕著腦袋,一個個眼淚橫流,說著不知道,一邊求著饒。
楚玉澤歎了一口氣,眾侍衛便心領神會地站在侍女們的後麵,已然拔開了刀子,等候他的命令。
薑義偏過頭看著他,火光在他深邃的麵容畫出一道完美的陰陽分割線,他看著他咽了咽喉嚨,緩慢地抬起手臂。
“王爺!搜出來了!”
一個侍衛從謝香居裡衝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麵具,然後接二連三的人跟在他身後。
楚玉澤立刻站起身,那台下跪著哭的侍女們挪著膝蓋,顫抖著分出一條道來,現在已經處在生死邊緣,身後就是閃著冷光的大刀口子,如同砧板上待砍的魚肉,她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楚玉澤拿過麵具,自然已經認出來了。
黑色的,綴著銀色流光紋的麵具,是青梅的麵具,那個殺了先太子的青梅,破壞兼福樓祈福儀式的青梅。
他的手指攥得很緊,仿佛要將其捏碎,狹長的眼睛眯著,問道:“從誰的房裡搜出來的。”
那侍衛有些猶豫,躊躇了片刻,回道:“霜月姑娘。”
眾侍女都瞪大了眼睛,卻又知道自己保住了小命,哪怕心裡有一萬個疑惑,都屏息著,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後麵的是什麼?”他繼續問道。
“搜出的藥粉,還有一些材質奇怪的殘屑,像是……易容用的人皮。”
薑義立刻小跑過來查看,拿起了一塊殘皮,在光下一透,那肉色的東西像蟬翼般輕薄透亮,薑義有些恍惚,楚玉澤拿過他手中的玩意,眸子更加深了,像蛇一般閃著危險的光芒。
他在腦中捋了捋思路,現在的霜月,是易容過後的梅花衛,手法如此精湛,平日裡都看不出半分痕跡。
他最開始並不信大火熏瞎眼睛那套,梅花衛狡詐,下藥也足以將榮洛眼睛弄瞎,如此這般,她自然無法認出身邊人已經被替換了。也是如此,熟悉霜月的路澤會偷偷提醒,而當日兼福樓梅花衛搞出來的大鬨劇,青梅可以如此坦然地跑向攝政王府,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都是這名“霜月”姑娘裡應外合。
隻要逮住她,就能順藤摸瓜引出青梅。
“薑義,立刻快馬前往宿州,逮捕霜月,注意隱蔽行蹤,不可聲張。”
“是。”
“王妃的霜月姑娘可能已經罹難,切記好生安撫王妃,不要讓她多慮。”
既然霜月這麼久都沒有對榮洛下手,那必然隻是把他的王妃當成一個幌子,好切實利用公主貼身侍婢的機會。如今王妃遠在宿州,這個梅花衛必然會與寧國通信聯絡。
薑義再度應下,東西都沒有收拾,立刻跑出了王府,開始了日夜兼程。
*
此時,大桓南方邊境軍營。
“本宮攝政王妃榮洛,受攝政王之命與陳克將軍有要事相商,煩請通報一聲。”
陳克,是昔日慶國公的舊部,慶國公死後被分配到期望麾下,戍守南境邊關數十載,也確實是楚玉澤與她商量過,要好好洽談,可以拉攏之人。陳克在南方各州威望也頗高,算是出了名頭的將軍,隻是不愛好結交,但並不影響他在軍中的地位,甚至在南方各州也說得上話,若是拿下這位,其他各州的人,有他的背書,就更好拉攏了。
但至於這方勢力是否在最後能幫上楚玉澤,見青可要幫他打個問號了。
她是梅花衛,隻要雲都出了亂子,便利好她,利好寧國邊陲匍匐的大軍,利好女皇陛下。
她如此這般潛入王府,就是想寧國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
麵前的士兵麵色古板,說話也不客氣,天冷氣寒,守在軍營外乾站著,也確實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通報的人來了,領見青和霜月進去。
“老臣陳克,見過攝政王妃。”
“陳將軍不必客氣,今日貿然打擾,是本宮的不是。”
“王妃為國請命,千尊之軀來到宿州夫婿百姓,聽聞不日還欲前往寧國為民求藥,陳某佩服。”
“今日本宮帶了京中的幾個太醫,來軍營裡排查一下,還有一些藥材,還請將軍配合,讓將士們一並服下,防止疫病蔓延。”
“自然,”陳克喝了一口茶,繼續道,“老臣常年戍守邊關,知道對麵的情況,此等瘟疫,就算病症一過保住性命,也是傷及心肺,就算是軍中最力壯的小夥,也會大半年跟末將這般的老骨頭一樣。”
“陳將軍身強體健,老當益壯,倒是說笑了。”
陳克咧開嘴笑了笑,盯著麵前這位盲女,對她有些改觀,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聽聞齊王在京中——”
見青笑了笑,“宿州疫病危急,王爺怕雲都也受波及,將齊王暫時隔在了王府裡罷了,若是沒有什麼問題,自然會放出來的。”
“齊王戍邊勞苦功高,老臣感同身受,這雲都他多年未回,一回便關了起來,老臣我隻是想問清楚些。”
看來這位陳將軍對齊王可是非常信任,畢竟以前齊王與慶國公也是兄弟相稱,還能算得上一段佳話,他在慶國公死後投靠齊王也算合情合理。
見青瞧著他那樣子,自然是不知道皇帝已經遇襲昏迷的事情,更不知道齊王勤懇愛民的麵具之下,都在謀劃著什麼勾當。
皇上遇襲的消息被楚玉澤封鎖得死死的,齊王也沒有大肆宣揚的必要,畢竟小皇帝去世,他身為深得民心的親王,太後身邊跟著的那個小子不足為懼,他就是皇位的第一繼承人,可以安安靜靜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若是秋獵皇帝遇襲之事大張旗鼓地在雲都和各州府傳來傳去,不僅會引起徐國和寧國的動靜,他還得防這位攝政王造謠生事。
但齊王信任的爪牙必然知道這一係列事情,既然陳克一無所知,見青可以猜測,他並不在齊王的謀篇布局裡,而那位媚上欺下的洪冕,絕對是齊王的狗腿子,說不定現在正在加急寫信北上,想辦法傳遞她的行蹤給雲都裡的主子。
見青拿出腰間的符牌,擱在桌上,手指一滑,將其向陳將軍的方向推去。
見青麵帶笑意,問道:“陳將軍可還記得這個?”
陳克立馬變了麵色,拿起蒼老的符牌,對著見青豎起了眉頭:“王妃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見青抬起右手,往門外揮了揮,示意霜月回避。霜月向陳克鞠了一躬,轉身退出了營帳。
“陳將軍快言快語,本宮也不賣關子了。”見青靠在椅背上,絲毫不懼麵前威風凜凜的老將軍,“王爺和本宮一直認為,齊王殿下生了異心,想請陳將軍,馳援雲都。”
陳克頓時摔了茶杯,茶水灑了一地,霜月在營帳外都聽到了突然的碎聲,一個激靈,而見青卻麵色無常,嘴角還是含著禮貌的笑意,並未對突如其來的震怒感到驚異。
陳克看著這王妃平平淡淡的模樣,倒是顯得他衝動易怒,盯著她無神的眼睛,卻反而覺得自己在被上位者冷漠地睥睨。
這樣坐得住的女人,他從未見過,更不曾想過,這樣滿腹謀算的形象,會出現在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身上。
他瞬間冷了骨頭,平靜下來,坐在位置上,細細想著,殊不知自己的立場,已經出現了動搖的裂縫。
他,陳克,其實看不起楚玉澤。
他知道慶國公的這個兒子,硬骨頭,不服管教,甚至不尊師長,眼高於頂,不知道為何先帝能看上他,托付遺命,上位後又是囂張跋扈,行事更是沒有分寸,將雲都攪得天翻地覆。
“王妃……老臣我,隻信證據!”
見青笑了笑,從袖裡拿出一疊文書,遞給了陳克,“這隻是一部分,還請陳老將軍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