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1 / 1)

來了。

一旁的密林深處頓時飛竄出數十個黑衣人,跟在飛流的箭矢身後。

玄梅從馬背上跳下,縱身一躍飛入刺客直接,雙手頓時釋放出好幾枚暗器,直接擊退了幾名刺客。

“啊!”何舒被箭矢射中肩膀,劇烈的疼痛和驚嚇讓她摔下馬來。

馬匹受驚,揚起前蹄開始猛衝

尉遲踏白沒反應過來,隻能死死抓住韁繩,單薄的身子如落葉般在馬身般搖晃,粗糙的韁繩劃破了他的手心,問到新鮮的血氣。

見青穩住馬匹,長鞭狠狠一甩,引得她的馬飛速向前追去,竟就這樣拉進了跟前麵黑馬的距離。

“踏白,拉住我!”見青伏身向前伸手,耳邊隻有尉遲踏白無措的尖叫聲。

看來是拉不住了。

見青起身往馬背一踏,竟直接飛身出去,如淩空仙人般架起前麵踏白的手臂,電光火石之間就將他從馬背上拉下來。

兩人齊身滾落在地上,還好秋天落葉成堆,此道又年久失修,倒是為他兩人的墜落做了很好的緩衝。

見青的下落姿勢講究,儘可能將受到的衝擊減到了最小。尉遲踏白看著自己上方的玉麵美人,在接二連三的驚嚇中再次陷入懵愣之中。

見青耳邊的發絲垂落下來,到了他的唇邊,抬眼望去,甚至能在天光裡看到她臉上細微的絨毛,眉毛被螺子黛一直畫到鬢邊,眉梢因緊張和思考有些壓低。

心臟漏了一拍。

見青完全不知道尉遲踏白此時的想法,沒聽到他的聲音,還以為這個小子腦子摔壞了,她知起身來,問到:

“踏白,你怎麼樣了?”

尉遲踏白這才回過神來,喉結上下一動,問道:“姐姐你會?武功?”

“看來沒事,把你的弓箭給我拿來。”

尉遲踏白立刻起身,顧不得身上的酸痛,剛剛把東西遞給她,就瞧見那人飛身往回奔去,頓時沒了剛才還在他上麵的青色身影。

何舒躺在地上,隻覺自己全身都碎了,自小金尊玉貴地被服侍著長大,平日裡手上劃出個口子都是少有的,過得最苦的日子就是在宮裡那幾天得小心翼翼地服侍太皇太後,如今直接在肩膀上見了血,疼得她仿佛被釘到了地上。

何舒忍著呼吸側過身,伴隨著周遭的刀光劍影,另一隻手吃力地把住箭身,額頭上發出痛苦的冷汗。

“誒,小姑娘,若是還想要你那隻手,乖乖在旁邊坐著,彆亂動。”

玄梅依舊在與那些刺客周旋。

也不能說叫周旋,至少在何舒眼裡,可以叫做戲弄。

他手上沒有武器,幾乎在與這些黑衣人赤手搏鬥,卻能麵不改色,從容不迫地與這一群人打得有來有回。

她也發現了,這些人的目標不是她。

終於,一陣箭鳴呼嘯而過,直接射穿一名黑衣人的腦袋,箭尖就這樣骨碌碌地混著不知名的液體出現在何舒眼前。

一片紅色濺在她的眼前,她再也不敢動彈,隻看著明明是盲人的王妃接二連三地射箭,百發百中,毫不浪費。

“喲,終於知道回來了啊?”

見到女人的身影,那些黑衣人似乎終於找到了目標,不再貪戀與玄梅搏鬥,一個接一個向她躍身刺去。

見青抬嘴一笑,側身輕輕一躲,箭又行雲流水地搭在弓上,直接刺入刺客的心臟。

那人手一鬆,劍掉到了見青手上,她立刻握住向前一劈。

何舒隻見那兩人配合默契,原本隻有玄梅在時的局麵若勉強算得上平分秋色,如今加上這個奇怪的盲女王妃,那十幾個怒目圓睜的刺客卻徹底落入了下風。

慘叫聲漸起,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隻見那女子身量纖纖,彎腰旋身如輕盈鳥雀,瑩潤的麵孔如今顯得堅毅果決,絲毫看不出恐懼,最後一個流暢的劍花,與玄梅並肩而立,不染纖塵,更談何血汙的浸染。

尉遲踏白匆匆趕來,就看見地上鋪滿血腥,黑衣人紛紛倒在兩人周圍,咽了氣,隻有不遠處一個何舒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好圓。

“王妃……和荀醫師……你們……”

兩個人殺了一群嗎?

尉遲踏白腦子一片空白,呆滯地站在後麵,看到兩人腳下的屍體,一些血汙沾染了見青的裙邊。

玄梅瞄了身旁的見青一眼,抬起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打算怎麼處理?”

他自顧自踱步到何舒身邊,繼續說道:“殺了?”

何舒第一次感覺到見青的恐怖之處,看著一步步邁近她的玄梅,顫抖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急促搖頭。

尉遲踏白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保密!”

他看到荀至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瓶子,在手心裡倒了一顆,又蓋上向見青拋去,見青穩穩接住,麵色無波地向他走來。

看起來就像根本沒瞎那樣,但完全不聚集的眼睛又讓他打消了這個疑惑。

見青取出藥丸,直接彈指飛到尉遲踏白的嘴巴裡,因為太過突然,尉遲踏白差點噎住,咳了好一陣,見青聽到了他吞咽下去的東西,這才放了心,轉過身向玄梅和何舒那邊走去。

尉遲踏白緊緊跟在她身後,大腦瘋狂運轉想理清她真實的身份,和荀至有可能的關係,還有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

但他摸不著頭腦。

玄梅開口說話:“這毒藥每月發作一次,我會按時給你們解藥,但若是敢泄露半句,便無藥可救,七竅流血,從內裡腐爛而亡。”

何舒剛被迫咽下這顆丹丸,看著玄梅眼角肆意的黑痣,硬生生點了點頭,不敢多言語。

“想活命的話,管好自己的嘴。”見青隻留下這句話。

“我去清理東西,你帶著兩個小孩兒去休息。”

見青點點頭,扶何舒起來。尉遲踏白倒是安靜,一直跟在她身後,沒多說多問一句話。

三人找到一個山洞,被層層疊疊的藤蔓蓋住,有些陰暗。見青拿著劍幾下將藤蔓劈開,露出一個明顯的通道口。

“進去吧,我給你處理傷口。”見青回過頭,又對著沉默的少年說道,“你先在外麵,不太方便。”

“好……”尉遲踏白拍了拍身上的泥汙,立刻應了,

借著外麵透進的日光,何舒忍著疼痛,看著她拉開她身上的層層衣裳,手握住羽箭,傷口的血腥味四溢開來。

見青聽到何舒急促的呼吸和傷口周圍快速跳動的脈搏,立刻撕碎了裡麵一層的衣裙,揉成團放在何舒嘴裡,語氣溫柔下來:“接下來會有些疼,害怕就咬住,我會儘快幫你處理好。”

何舒看著她熟練的動作,不由得安心下來,下一秒——

劇痛!

何舒死死咬住嘴裡的布團,渾身肌肉繃緊,額頭上全是汗水,眼睛也因為痛苦滲出淚珠。

她看到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箭頭已經取出,頓時卸了力氣,隻有餘痛不斷蠶食著她的意誌。

這哪裡隻是有些痛啊!

何舒疼暈了過去。

見青也不管她,立刻拿出剛才玄梅遞給她的止血藥,撒在傷口上麵,又再度撕下尺寸合適的長布條,把傷口死死捆住。

又好好地幫她整理了衣服,方才還麵若桃李的小姑娘,現在頭發淩亂臉色蒼白,錦衣華服也全是泥土灰屑,看起來十分狼狽。

見青把了把她的脈,想來沒什麼大礙,起身走到外麵,尉遲踏白的氣息一直守在門口,他就沒有挪過步子。

“有什麼想問的?”

尉遲踏白回過頭,看到那張昳麗的麵容,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救了我,我自然什麼都保密!但今天的刺客,是什麼人派來的?”

見青冷笑一聲,“多半是齊王的人,或者是何家。”

“他們這是要……”

“造反。”

兩個字擲地有聲,讓年紀尚淺的尉遲踏白陷入沉默。

“何舒隻不過是一道幌子,用來脫掉些罪名罷了。”見青抱胸,冷靜而默然,尉遲踏白的視線絲毫未移,試圖在她身上找回那個溫柔的影子。

“那你……是我們的敵人嗎?”

見青旋身過來,眉眼一壓。

“我……我多嘴了。”

強者的威壓,隻需要一抬指,一個微小的麵色變化,便可以讓所有螻蟻噤聲,陷入無儘的恐懼。

這樣的王妃,讓他又害怕又想靠近。以前完美麵具的偽裝,頓時成了她本身力量的又一種詮釋。

危險又迷人。

這樣的性子,才配得上這樣的一張麵孔。

恍惚之間,他聽到了她的話:“你隻用記住,我不會傷害尉遲家。”

“好。”他點點頭,反應有些遲鈍。

玄梅的身影從遠處走來,穿著墨色的衣裳不易看出鮮豔的血汙。

“你真打算留住這兩人?”

尉遲踏白看著熟悉的荀至醫師神色輕鬆地說出這樣的言語,普通人的性命仿佛在他眼中隻是尋常草木,可以隨時折斷。

他屏住了呼吸,眼神求助地投向身邊的女子,在等待她說憐憫。

“留著唄,何舒挺好用的。這個人,你也花了不少心思,殺了可惜。”

玄梅眼睛懶散地瞟過去,又吊兒郎當地笑了笑,點了點頭,“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