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對著鼻環盯了一會兒,她對地聽仙君的印象不多;因飛升後,他便常年不在天庭,而是到處探查消息;此後她也下凡曆劫,隨後便是飛升,陷入七百年沉睡。
屈九歌問:“最後有他消息的地方在哪裡?”
正帛仙君可能是問了天庭的其他神仙,半晌後,他兩指按著太陽穴,有些不敢置信道:“......鬼國。”
鬼國!就是下界前哥哥叮囑過的地方。看來還是躲不掉了。
這一趟鬼國之行是避無可避了。
“大人,帝君剛來消息,說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處理鬼佛。去鬼國的事情先放一放。”
“鬼佛?”屈九歌不禁疑惑的重複了一句。
“其實這事本來是不歸我們管的,可是誰讓他過了境。他本是境外之物,之前的名字可長了,我是給簡化了叫鬼佛。”
“又是鬼又是佛的?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屈九歌聽都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東西。
“大概率生前是佛,死後有了怨念成了鬼了吧。”
彆說沉睡了七百年的神使沒見過了,就是走南闖北,整日想著做生意掙錢掙念力的正帛仙君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
眼看著正帛仙君知道的也不比她多多少,屈九歌擺了擺手,打算先去看看再說,以不變應萬變。
這時,止郎君報了一捆乾草從外麵進來。
內是一件束腰豔紅長袍,外披玄色寬袖長衫。模樣俊俏,氣質鬆散。
他看了一眼屈九歌,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著一抹淺笑,如同屋外快要升起的暖日般和煦。
“鋪些乾草,晚間會暖些。”
屈九歌看著他身後的太陽,耳邊不自覺的響起他曾說過鬼是怕光的,可是為什麼它不怕,難不成他不是鬼?她不由懷疑起自己曾經的判斷。
正帛仙君早就把青銅鼻環收起,憑他走南闖北的直覺,這男子不是省油的燈。
“郎君還是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吧。我們還有其他的事,不日便會離開這裡。”正帛仙君對他說。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這句話說出口後,竟覺得周遭的空氣下沉了幾分。
屈九歌斂了神色,她下來本就是為了查探神官失蹤的。此次提前了解凡間人情之事已過,況且她已與正帛仙君彙合。
接下來,便是查看鬼佛,再繼續調查地聽仙君失蹤;行程凶險,還是不讓他們跟隨為好。
止郎君並未開口,依然背對著他們自顧自的鋪著乾草。
望著止俊瘦的背影,屈九歌內心抽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情緒,那是她曾經從未感受過的疼痛。
“山水自有相逢,殿下,我們後會有期。”
鋪完乾草,他拍了拍衣服。
朝著屈九歌眯起眼睛,揮了揮手。
屈九歌想問他是不是鬼國之人,可是一想兩人關係好似沒有好到那個地步,隻能作罷。
三人第二日便踏上了尋找鬼佛之路。
“大人,廣場傳來消息,說我們需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叫佛垣的小鎮。”
正帛仙君右手中指食指按耳,接收著訊息。
阿吉跟在屈九歌身後半步,以一種順從又保護的姿態站在她身邊。
“用傳送符吧!”
傳送符,隻需要知道目的地,便能化千裡為一步。
幾人到了佛垣,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街上,房梁上,攤位上,幾乎目及所至皆有佛像。
大大小小的,密密麻麻。
偏偏那些佛像和普通的佛像不同,他們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發怒,千姿百態,十分恐怖。
阿吉下意識的抓住屈九歌的衣袖,眼裡閃過恐慌。
幾個過路人從她們身邊經過,嘀嘀咕咕的商量著什麼。這時,他們的前麵出現了一個轎攆,四個精壯大漢抬著四個角,轎子中間好似一個石像。
他們身邊的人看到轎子,便爭前恐後的向前走,紛紛跪下,給那個轎攆讓行,磕頭。
屈九歌他們被擠到後麵。
“這是用肉身澆灌的活佛,祈福許願最是靈驗。”
肉身活佛是用活人築成,相傳是提前將人餓上幾天,排空身子內的汙濁。
再請技藝高超的澆灌師,在頭頂開一個小孔,將水銀,石膏等注進去。
因為人死的時候心情不同,表情不同,故築成的活佛也是不一樣的表情。
其中,笑著的活佛最珍貴,因為沒人能在知道自己即將麵臨死亡的時候笑出來。
“真是完美啊,活的藝術品。”
周圍的人如癡如醉,像是著魔搬看著那尊活佛。
“他們……為什麼不會覺得彆扭。”
三人中,隻有阿吉是活人,是正常人。
他覺得奇怪是因為他正常,所以,鎮上的人,已經不正常了。
有鬼!
“大人,凡人為何因為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甚至可能不存在的東西去傷害同族?”正帛仙君難得的麵色凝重。
屈九歌:“……”
可能是因為信仰,比命還重要。
隻是,他們的信仰是畸形的。
“大人,這裡的佛該不會都是鬼佛吧!”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正帛仙君雙手捏訣,向廣場發送急報。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正帛突然睜大了眼睛,視線穿過重重疊疊的人群,直看向那個被抬著的佛。
那佛似有感應,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兩相對視!
隻一瞬,正帛的眼睛突然流血,紅色液體從眼溝流下,他嘴唇發白,額角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跑……”
他說完,一直搭在臂彎的玉如意便消失了。
三人一同朝著佛垣入口界奔去,原本著魔搬跪拜祈禱許願的百姓全都似受到某種指示,朝著他們生撲過來。
屈九歌臉色微變,召出炎陽杖。
“耀!”
一陣刺眼白光,閃的那轎上佛眼裡流出黑色邪氣。
撲上來的百姓被刺的滿地打滾,哀嚎不斷。
按理說,炎陽杖發出的光屬陽性,不會讓普通人感到難受。
“大人,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正帛恰時的做出解釋。
這一個鎮子的人,突然就……不是人了?
“可知為何?”
“同化。”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長期與惡鬼待在一起,自身也會沾染上邪氣,最終泯滅人性,徹底化身妖魔。
此過程,稱為同化。
能一次性同化這麼多人,可想而知這鬼佛的厲害。
“大人,我曾在古籍上看過,人有三魂七魄,這些人能在沒被控製時如常人搬存活,想必天魂與命魂無恙,而那地魂,想必是受製於鬼佛?”
阿吉麵色古怪的說出自己的猜測。
鬼佛先同化他們,使其三魂七魄不穩,然後無知無覺的取走一魂,作為控製他們的把柄。
說得通,可他是怎麼知道的?
屈九歌臉色複雜,但現下是解決這些撲上來百姓。
炎陽杖也不能阻他們太久。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擺脫了那些人,坐在城門界碑邊上的石頭上喘氣。
驚奇的發現,那些人不能出城,隻能在城內活動。
空洞的大拱門,仿佛是一個巨型結界,將他們籠罩其中。他們趴在城牆上,像失去靈魂一般的行屍走肉,啃咬著牆坯,護城樹。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破口大罵。變化的臉與那些鬼佛做出的表情如出一轍。
“嚇死我了,帝君說以後讓文神武神搭配著曆劫,說這樣既能讓文神出主意,又能讓武神保護文神。”
“我不同意啊,看著這些東西,文神嚇都要嚇死了。我還是繼續掙掙錢,捐款錢蓋蓋廟的好。”
以前文神渡劫確實如正帛說的那般,最最恐怖的也就是山魈那個水平。
時代在進步,他們曆劫的方式也在進步。
“太嚇人了。”
正帛圍著一個大青石來回踱了一陣,一抬頭,對上了阿吉的視線。
他一時後悔,剛才被嚇的口無遮攔,居然在這個凡人麵前丟了臉。
“仙人不必緊張,我什麼都不知道。”
正帛仙君對他露出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笑容。
“阿吉,你剛說他們的地魂被那鬼佛捏在手裡,若是把那地魂取回,打回原身裡,再誦經念佛,會不會就能恢複如常了?”
屈九歌問。
那些人沒被控製時,還是很正常的,若是有機會,還是讓他們活著,不可輕易讓他們灰飛煙滅。
亂人生死,是要遭天譴的。
阿吉搖了搖頭,他看的那本古籍,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具體要如何幫助村名恢複,他尚未可知。
“彆急,我問問他們。”正帛仙君說著便向廣場發送情況。
大概過了半柱香,正帛仙君眼神一亮:“神使大人,那鬼佛身上定有一物,可收集人類地魂,我們把那個東西拿過來,將他們的地魂放出來,也許那些凡人就有救了。”
“不過,我們還是等到天黑以後再行動吧!”
那群村名麵容猙獰,張牙舞爪的模樣,屬實是給正帛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
入夜,躺在草席上。
屈九歌腦海中自動的浮現出止的模樣。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勾著薄唇,笑容慵懶,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屈九歌暗想: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為何給她如此熟悉的感覺?
難道他們曾在哪裡見過?
可為什麼她毫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