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年級來訓練的就他們三人。

接到教練直井學囑托短信的黑尾鐵朗還嚇了一跳。

跟藤原千花對視一眼後,認命的跟二年級學長打個招呼,帶著幾人到一旁訓練。

如此自覺的舉動,讓三四個占著偌大球場的二年級生,也感到沒趣起來。

從前大家是一個團體裡,好似有地位高下之分。但現在,好像分裂成兩個團體一樣,偏偏又是教練的要求,不能強硬的去管。

到底沒有直麵瀨尾的恐怖襲擊,又不像二年級生一樣,被文化課任教老師重點關注,一年級生期末期間來的還算多。

“說起來,我就還以為,你會怪我帶來瀨尾把大家嚇走呢。”藤原千花難得有點尷尬。

“說到底,被嚇到就放棄排球的人,本身也沒多熱愛吧。還不如早點離開,做更感興趣的事。”黑尾鐵朗一邊走過來一邊墊球。

黑尾鐵朗雖然覺得最好人人都‘認識’排球,倒也不至於認為人人都該熱愛排球。

從上次跟瀨尾結月一起比賽後,黑尾鐵朗就是這樣了,無論走哪裡都要帶上排球。說是絕不能再讓排球被人搶走。

每次看到黑尾鐵朗在墊球,藤原千花就有種莫名的心虛。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出來了,現在黑尾鐵朗超愛在她麵前墊球。

“你有必要這樣天天墊嗎?”藤原千花握緊雙拳。

“哎?這招對小千花已經完全沒用了麼?愧疚心連一周都堅持不到?”黑尾鐵朗誇張的雙手錘地,一臉痛惜。

“是什麼讓你產生我會有‘愧疚心’這種錯覺?”藤原千花雙手抱在胸前,表示拒絕。

“果然你跟夜久的訓練是在玩吧。”黑尾鐵朗站起身體。

“明明是超實況隨機應變模擬防守訓練。”藤原千花抬高下巴。

“不開玩笑了,教練的消息是什麼意思?”黑尾鐵朗麵帶正色。

“不是很明顯嗎?讓你負責一年級的訓練事宜啊。”藤原千花拿出本子寫寫畫畫。

“現在排球部總共也沒多少人,沒必要分兩撥管吧。”黑尾鐵朗挑眉看向她。

“管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信號代表,你現在有和前輩們站在一個舞台的資格。在教練心裡,你和河穀,是可以平起平坐的。”千花左手拿筆,右手食指挑起一縷發絲慢慢卷著拉開。

她輕輕開口:“現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選你當副隊,二年級的前輩們也不會有意見的。而一個團隊裡,是不能有兩種聲音的。通常來說,聲音大的那個,聲音附和者多的那個才說的算。”

藤原千花眼皮微垂,嘴角上揚,從餘光裡看向黑尾鐵朗,“一年了,黑尾部長該不會連一年級生都收攏不了吧。一年級裡,隻有你一個聲音,沒問題吧?”

沒人教直井學的事,被藤原千花拿來教黑尾鐵朗。

“啊,這點,倒是不用擔心,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黑尾鐵朗眉飛色舞。

千花卷頭發的手指一頓,抬眼看他:“目標一致?你、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大家了?”

“啊,肯定沒有,這你放心。總之,模模糊糊吧。”黑尾鐵朗背後一涼,說的含含糊糊。他連忙轉移話題:“那,接下來要做什麼呢?快到春假了。”

“什麼都不做。”藤原千花瞥他一眼。

難怪有人從‘藤原經理’改口叫她‘千花’,大概是黑尾說些‘千花絕對會站在我們這邊’的話吧。

“又、什麼都不做?”黑尾鐵朗停下墊球的動作。

“教練請年假去北海道管不了他們,經理完全跟一年級混一起,同級生人少又不和睦,一向能用來宣泄情緒壓力,和展示優越感的一年級後輩又管不了。孤獨會吞噬心中沒有火的人。”捋順每一縷頭發的藤原千花,收好文件夾,“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做,就是什麼都做了。”

黑尾喉嚨滾動,輕輕開口:“這下真的要演灰姑娘了。”

“麻吉?是要等孤爪君來打敗我嗎?”藤原千花似笑非笑。

周六上午,藤原千花乘坐哥哥副手開的勞斯萊斯,前往東京澀穀區神山町。

那裡住著前前任日本首相和現任財務省大臣的政治世家藤原氏。

日本本國的傳襲製度要比彆國更嚴重些。政客的孩子是政客、醫生的孩子是醫生、平民的孩子是平民。

倒也不是沒有出類拔萃的人完成階級躍升,隻是這樣的人放到整個日本社會來看,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車子從茂密幽靜的樹林中,駛進一座富麗宏偉的莊園,直接停在外宅大門前。

大廳門口,早有姨母藤原真姬的生活助理和幾個傭人等候。

藤原氏任職前前任首相的曾祖老爺子業已作古。

他繼承家業的長子前些年也已經去世。

現在住在這所莊園裡的是那位長子的兩個兒子,長男藤原兼和與次男藤原敏充。

當家主母,則是現任內閣財務省大臣藤原敏充的夫人,藤原佳子。

而藤原千花要拜訪的姨母,則是這位省大臣的侄子,眾議院議員兼任經濟產業省—通商策務局局長藤原博一的夫人,藤原真姬。

這位藤原博一局長的父親,實在不是個從政的料子,在長子襲成製度下,年紀輕輕就繼承家族人脈,拿到一個議員職位的他,一直到退休時候還是個普通議員。最後將議員位置,完美傳襲給自己的兒子藤原博一。

如今在夏威夷的海灘度假,每日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弟弟藤原敏充,也因為哥哥利落放過家族人脈資源給他,而對哥哥格外優容,甚至將侄子藤原博一帶在身邊,悉心培養。

現在,藤原敏充的兒子隻是財務省的一個小科員,而侄子已經是眾議院議員兼任局長。任誰不說,藤原氏兄友弟恭,家族和睦。

當然,表麵上,誰都會這麼說的。

真正的緣由大概隻有自家人才知道了。

司機下車後,先將藤原千花請下,再把準備好的禮品送到門口的傭人手中,就被請到一旁喝茶去了。

藤原千花下車時將一封手作點心,放在姨母藤原真姬的貼身生活助理手中,又將一盒好酒拿在手裡,“昨日父親聽聞藤原敏充先生在家,多番囑咐我一定不要失禮。請允許我先拜訪過佳子夫人,再來同姨母敘舊。”

助理神色不變,嘴上說到:“真姬夫人一直期待您的拜訪,至於佳子夫人那裡,私不敢擅自引見。”

“不用擔心,這不是,來了嗎?”藤原千花慢悠悠的張口。

迎麵走來的正是藤原佳子的生活助理。

早在得到姨母藤原真姬的同意後,藤原千花就向藤原氏的主母藤原佳子遞上拜帖。畢竟去人家裡做客,怎能不拜訪當家人呢。藤原千花,從不失禮。

更何況,昨夜父親藤原太郎又送給千花一瓶好酒,想必是‘大人們’早有默契了吧。

藤原真姬的生活助理神色微變,提著點心躬身退去。

藤原佳子的生活助理年級也不小了,極有分寸的看著人退去才上前。

一路從開廳走到東連廊,在坐直達電梯到第五層會客室,她一臉和藹的說:“花小姐也很久沒來做客了,佳子夫人很擔心你呢。”

“是我不懂事。”藤原千花微微紅臉:“讓夫人掛念了。”

明明是歐式庭院風的建築群,內裡卻都是傳統和式的裝潢。

這位助理將鬆木障子門推開,彎腰請進。

藤原千花脫鞋入內,繞過一扇洛中洛外圖刺繡衝立屏風,見到正圍爐而坐,品茗聽琴的藤原敏充夫婦。

千花正襟跪坐,將父親送來的好酒放置正前方,然後俯身一拜再起身,“家父聽聞我要拜訪姨母,特意讓我帶瓶好酒給藤原先生。”

“哦,太郎的好酒,我可要好好嘗嘗。”身處高位的藤原敏充並不嚴詞厲色,反而是個麵容和藹的人。

“你這孩子,一年多沒來了吧。難得來一次,還要幫父親跑腿。”藤原佳子夫人看了丈夫一眼,接過千花遞來的酒瓶。

藤原千花心裡舒一口氣,麵上帶著甜甜的笑說:“最近接手個公司,日子過得糊塗,幸而長輩們寬和,不曾計較失禮之處,”

“啊,小花也接手公司了嗎?”藤原真姬露出點驚訝。

“是的,一家新興互聯網跨境娛樂產業公司,國內事務由我負責,境外業務由哥哥千裡去做。”藤原千花眼睛能看到鼻尖。

“你詳細說說。”藤原敏充這才抬眼看她。

這般、那般解釋公司發展方向後,藤原千花又開口:“這樣的話,內容輸出極為重要,如果能拿到本國官方新聞授權,也能更好的輸出本國文化觀念。”

“你藤原家就是做傳媒起家的,官方傳媒部也有你們的人,何必再問呢。”藤原敏充慢慢斟茶。

“藤原家有藤原家的路子,但我和哥哥的這間公司可以走您的路。”藤原千花抬眼,直視眼前的人。

這是一種十分失禮的行為,藤原敏充卻哈哈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已經出落得十分漂亮了。”

“下周,文部科學大臣鳳家長子大婚,千花不在,你替她去吧。”話畢,現任財務省大臣端起茶杯,淺淺沾唇。

藤原千花指間掐進掌心,麵上一片恭敬柔順,微笑著回道:“是、多謝叔父。”

然後麵色恭謹的起身後退,離開和室,去拜訪姨母。

和室內的手談琴聲一直未停,藤原敏充頗有興致的將酒倒進茶盞。

一旁的夫人藤原佳子不解:“他們家,這是想,兩邊下注?”

“家裡總共就兩個孩子,綁在一起怎能叫兩邊下注。藤原太郎,還是有點魄力啊。”他淺淺啜飲一口就放下。

藤原氏的現任主母是藤原佳子,但家主可不是藤原敏充。

他那位好哥哥死守著家主的身份不肯讓位,就像當初死守著議員身份留給兒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