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1 / 1)

江晚在紹汋房中停留了大半天時間,二人說了會話。紹汋得知現如今渭州這宗府的西邊住了宗二老爺一家,宗二老爺除了江晚外還有一個小兒子宗浩。自打宗圳來了,東邊就隻有宗圳一人住在這。

頭天晚上,宗圳就自然而然地讓平綠兒雙紅把行李搬到了這個屋裡,今早起來發現這兒原是他的屋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看他著急忙慌地走了。

“嫂嫂,在想什麼呢?”江晚看到紹汋愣了好一會神便輕輕推了下她。

紹汋聽見她對自己的稱呼心底暗暗起了絲淡淡的欣喜,看了下外頭的天,估摸著要到晚膳時間了,拉過江晚的手到:“天看著要黑了,妹妹回去再準備吃食也麻煩,你哥估摸著也不能回來吃了,你留下來咱倆一道用飯,好好說會兒話。”

江晚推辭道:“嫂嫂還是不用了罷,我就是想著你剛剛到這,我來和你打個招呼。這段時間你和二哥趕路肯定也十分疲憊,我怎麼好意思再叨擾你。”

江晚走後,紹汋透過窗子看到了宗圳的那個通房丫頭,心氣便不順了起來。雖是到了飯點,但卻絲毫不覺得餓,什麼都不想吃,隨意地吃了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就讓平綠兒將餐食收走,準備準備就睡下了。

“小主,不等等小侯爺嗎?”平綠兒聽了紹汋這樣早就要歇著,忍不住開口問了下。

“等他作甚,從來了這渭州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往後的日子還多著呢,也不差這一日了。”

宗圳一進到屋裡,就見紹汋歪倒在軟榻上,麵前擺了本書,但視線卻好似沒有落在書上,手指在踏上的小幾上無意識地敲著,一下又一下。他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過去,也敲了下小桌。

聽到動靜,紹汋抬頭看,見是宗圳就皺了皺眉頭,暗想看了晦氣,剛要轉過頭去,卻聽見他柔聲說:“剛剛在門口看著平綠兒,聽說你今日晚膳沒吃幾口,要不要再吃點。”

紹汋剛想著拒絕,又聽見他湊近低聲說:“我今日在都護府忙了一天,連口水都沒撈著喝,本覺得沒什麼,現下到真是餓了。就讓平綠兒拿來,我吃點,你陪陪我,順道也吃兩口。”

宗圳也坐在小榻一側,一手同樣倚靠小幾,火光搖曳,忽明忽暗,二人誰都沒有再言語。

“小侯爺沒有飯吃,沒有水喝,無論如何都是怪不到我頭上的。憑甚要我陪你吃兩口,難不成你在怪我沒有等你。我要是等小侯爺回來了再用晚膳,怕是腸子也要餓斷了去。”

宗圳看她無理攪三分,自說自說,忍不住搖了搖頭,笑道:“聽說今日江晚來了,本想著昨日剛到,這麼多天你也辛苦了,等你歇歇,過兩日再設宴一齊給你介紹二叔那一大家子,現在想來你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紹汋斜倚著身子譏誚笑了笑,嘴上一句話每說,手上倒是裝模作樣地翻了頁書。

屋裡燭火輝映,宗圳的視線停在紹汋身上,見她身著白色中衣,不說話時神情恬淡雅致。他心中泛起了漣漪,起身彎腰靠向了紹汋,手撐在她身旁,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問:“明日若是天晴了,咱們就去空桐山祭奠汝陽王,等回來咱們就成親吧。”

紹汋本偏了偏身想要躲開,但聽到宗圳最後的那一句話,怔在了哪裡。

見紹汋沒有回答,宗圳低頭用鼻尖輕輕地在她的臉頰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冷香。

恍恍惚惚,前世的大婚的那一幕又纏繞在紹汋的腦海。紹汋還是躲了開來,她坐起身,抱住了自己的腿,將下巴隔在膝蓋上。沉默了很久,終於想清楚了些。她低頭垂眸道:“成親可以,但是婚禮得一切從簡,叫上你軍中的好友,同二叔家一起吃個飯即可。”

宗圳眉頭一挑,沒想到她原來在想這個,而且沒想到一向講究的公主殿下對婚禮竟然沒有絲毫要求,而且還要求簡單一點,這話反倒是不像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不過大辦小辦,他倒是沒甚在意:“依你就是。”

紹汋喝宗圳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過了好一陣兒,平綠兒的敲門聲打斷了屋內奇怪的氣氛。直到菜都擺好了,二人才對視了一眼,都若無其事地拿起來筷子。

氣氛好不容易稍稍緩和了下,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紹汋本以為還是平綠兒過來加菜,沒想到聽到一陌生女子的聲音。

“聽說爺和公主回來了,這邊北天寒地凍的,奴婢怕公主不習慣,特意送了火盆子過來。”

紹汋詫異地抬起頭,這個丫頭就是她白日裡看著的那個通房,她嘴角翹了翹,覺得有點兒意思了。她順著拿起擱在旁邊的筷子,替宗圳夾了些菜到碟子裡,輕聲說:“平日裡小侯爺總是笑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巧今日竟知曉了,小侯爺身旁也有個貌美如花的丫頭,細心伺候著。瞧著天不好,還特意送個火盆子過來,竟比平綠兒有眼力見,把她也比下去了。”

這丫頭看上去倒也是個好的,模樣不錯,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可紹汋自幼便是在女人堆裡長大,這樣的事她在後宮可是見多了,難不成今日還能被個臭丫頭擠兌了。

隻見這位丫頭聽了紹汋這話,看了一眼宗圳,看他絲毫沒有替她說話的意思,有看了看紹汋,也底氣十足看著她。於是她輕輕蹙了蹙眉,一副欲語淚先流的委屈表現地淋漓儘致。

沒多會,她還沒胡思亂想完,便見小侯爺開話了:“你先下去吧,以後這邊沒吩咐,你也不用特意過來。”

人類啊最擅長的得寸進尺,紹汋更是如此,她心中把宗圳和這個丫頭的情況摸了一下,無非就是一個小通房罷了,成不了是那麼氣候,見她退了出去。紹汋才轉頭看了宗圳一眼:“小侯爺自然是有人關心吃沒吃飯,穿沒穿暖的,也虧得沒有等你,不然爺是有人關心吃了飯了,我空空等你餓了肚子。”

宗圳也沒自討沒趣去,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隻是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先準備準備睡覺吧。”

“小侯爺今夜歇在哪裡?大抵不是在我這屋裡,但是你也彆歇在那些姐姐妹妹屋裡,我可不想門還沒進,麵子到丟了一塊。”紹汋覺得無趣,徑直下了地,回頭給宗圳下了逐客令。

倒是沒想到紹汋這樣伶牙俐齒,宗圳也知道她是在生氣,想了下,道:“也行,那我先去旁的屋。”說罷,站起身來就要走,到了門口好似想起什麼似的,“今晚早點睡,好好歇著,明日多穿點,去空桐山的路上天更加寒涼。”

然後宗圳便頭也不會地就出了門去,紹汋看著他的背景,怔了片刻,恍然覺得自己現在又多了些寂寥與傷感,知道自己又在傷春悲秋了,便自嘲的笑了一下。

紹汋始終沒有辦法入睡,沒想到到這兒的第二天,心中就生出了些許寂寥。

她起身看著窗外的白雪,心中的黑夜更加寒冷。

次日尚未天亮,紹汋就被叫醒出發了,走到府門口時,見宗圳早就準備好了,在那候著見到紹汋後輕笑了起來。

紹汋莫名其妙,問道:“你為何看著我平白無故的笑?”

宗圳邊瞧著她邊笑道:“也沒有什麼,大約是這清晨寒霜的,看到殿下的鼻子凍紅了,再往上看竟還有這樣大的一個黑眼圈。”

“你!”紹汋失語,怒氣衝衝地便要繞過宗圳上馬車去。平綠兒雙紅也在一旁忍不住掩嘴竊笑。

紹汋左瞧右瞧,看馬車還沒有過來,問道:“馬車怎還沒來,不是說要早些出發嗎?我們都到了,馬車還沒到,小侯爺真是做的好準備。”

“誰說要坐馬車的?”

“那要如何?”

“去空桐山路上顛簸崎嶇,道路也很狹隘,馬車不方便。平綠兒雙紅留在府內,咱倆騎馬去。”宗圳解釋道。

“可是我不會騎馬啊。”紹汋瞪大了雙眼,張嘴結舌。

宗圳說著自顧自地縱身上了馬,看紹汋還在怔著沒有回答,便彎腰下去,伸手攬住了她,宗圳一個用勁,往上一抱,輕輕鬆鬆地讓她坐在自己身前的馬背上。

“彆害怕,信我就是了。”或許是感覺到了紹汋身上的僵硬,宗圳靠近了些她,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紹汋自幼出行皆是馬車,雖說宮中女子會有專門的師傅教授騎馬功夫,可自從她頭回上馬就被甩了下來,就也沒再學過。先帝又是一直慣著她,也就沒說什麼,隨著她的性子來。

她坐在馬上,微微又向身後靠了靠,想避開深冬清晨刮臉的風。時值深冬,天清氣寒,邊北本就乾燥,沿途許多枯樹。

紹汋聽著馬蹄踏著雪土得得的聲音,從宗圳的懷中探出頭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把昨日渾濁的心事暫且先放在一邊,然後朝著宗圳問道:“我們要走多久才到?”

“得大半天的功夫,你且忍著些,我快點騎,早些時候到那,你也少受點罪。”

“嗯。”

行了不一會,天下就下起了飄雪,今天果然不是想象之中的好天氣,她回頭瞧了一下宗圳,細細的飄雪沾在他的發絲上,眉毛上。像一個白發老頭,她想著他們日久天長的待在一起,慢慢變得衰老,心也就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