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其四 “彆鬨了。”(1 / 1)

馭劍 晝慵 4024 字 11個月前

兩人在藏書樓外打架的事很快傳開,沒過多久,附近就聚集不少圍觀的弟子。

“彥師兄平日裡很少與人動手,今天這是怎麼了?”

“說不定是為了指點我們劍術,宗門內大多是法修,不善近戰,遇敵之後,一旦被近身糾纏就難以應對,有一兩招劍術傍身,才能出其不意地戰勝對手。”

“有道理,行嵐師兄這兩年劍術精進許多,聽說就是因為受過彥師兄的指點。”

“我也想像掌門師兄和行嵐師兄那樣劍法雙修,成為一名厲害的修士。”

“機會難得,大家快找個地方坐下,好好看好好學。”

周圍小弟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鳴錚心煩意亂,投在彥淩白身上的那些熱切仰慕的視線,也讓他心中不快。一想到彥淩白在棲霞宗受歡迎的程度,他就覺得異常煩躁,恨不得找個地方把人藏起來才好。

從礪城開始,彥淩白身邊便時常圍著幾個棲霞宗的小弟子,整天纏著他不是問這個,就是請教那個。他還被困在劍裡時,甚至暗中釋放威壓嚇唬過對方,那些小東西卻總是不長記性,用不了多久,又會不知死活地黏上去,像蒼蠅一樣招人厭煩。

還是在藏書樓好,至少沒什麼人打擾。

想到藏書樓,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本被彥淩白定義為“不堪入目”的雙修心法,他隻看到一半,後麵的部分還沒來及看呢。

心中正覺可惜,肩頭驀地一痛,鳴錚的思緒被強行拉回來。

彥淩白也是一臉愕然,像是怎麼也想不到眼前的劍靈架打到一半,還能突然停下發呆。儘管他反應極快地擰身收力,然而劍勢已成,浮光劍前端那一截還是沒入了鳴錚的肩膀。

浮光劍作為鳴錚的伴生劍,煞氣極重,也稱得上是一柄上古凶劍,更是世間極少數能傷到劍靈的神兵利器之一。

當時的彥淩白還不知道這些,隻是看著鳴錚肩膀上那一大片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亂,胸口竄起的火氣一瞬間煙消雲散。

晚上,薛行嵐幾次差人過來,鳴錚看著守在屋中的彥淩白,忍不住拿話刺他:“你不是要跟薛行嵐他們去看流星,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彥淩白搖頭:“我已經和他說過不去了,你肩上有傷,就不要亂動了,有什麼需要告訴我就好。”

鳴錚知道他還在為傷了自己而內疚,也不跟他客氣:“我渴了。”

彥淩白起身倒了杯茶端給他。

鳴錚:“我想吃水果。”

彥淩白將橘子剝完皮遞過去。

過了一會,鳴錚又道:“無聊,我想看話本。”

彥淩白為他尋了幾冊話本。

鳴錚挑出一本,隨手翻了翻,指著其中一段:“你來,從這裡開始,念給我聽。”

彥淩白看了一眼話本上的內容:“……”

這是最近棲霞宗內炙手可熱的話本,聽薛行嵐說,長老們甚至在課上沒收過不少,光聽名字他以為跟斬妖除魔有關,怎麼內容卻是如此……

鳴錚見他不動,又開始陰陽怪氣,跟個小可憐似地還委屈了起來:“你嘴上說著留下來照顧我,其實就是做做樣子,好維持你那受人追棒的完美形象。你心中其實早就想刺我一劍泄憤了對不對?既然討厭我,就趕緊走吧,看你的流星去!反正我在棲霞宗也不受待見,你不用擔心我去跟誰告狀,毀壞你的名聲。”

彥淩白:“……”

他歎口氣,無奈道:“換一本。”

鳴錚:“我就想看這本,你不願意的話,那就去……”

不等他說完,彥淩白便及時打斷:“我念還不成。”

半個時辰過後。

“停停停!”

鳴錚忍無可認地阻止他繼續讀下去。

“有你這樣讀話本的嗎?像念經一樣,你想超度我嗎?”

彥淩白從書頁間抬起頭,淡定地看著他:“我隻會這樣讀。”

鳴錚氣結:“你——”

彥淩白不給他發脾氣的機會,體貼地問:“你不喜歡這本的內容?那我再換一本?”

再聽他這麼念下去,鳴錚懷疑自己真要萬念皆空了,不由煩躁道:“不準再讀了!”

彥淩白彎了彎嘴角,收起話本,又回到桌邊坐下。鳴錚躺在床上獨自生著悶氣,也不再指使他,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隻是這份安靜未能持續多久,就聽鳴錚忽然說道:“屋子裡太悶了,我要出去透氣。”

彥淩白這一次沒再由著他,而是勸道:“外麵風大,你還是早些休息把傷養好。”

鳴錚不耐煩道:“風大就多加件衣裳,攬星台離這遠不遠?”

彥淩白被他問得一愣:“要不了半刻鐘。”

鳴錚化作一道劍影,飛入浮光劍中,劍身顫了顫,裡麵傳來他催促的聲音:“走吧,現在去還來得及。”

彥淩白呆了呆,鳴錚之前在劍中呆了太久,出來後就很是反感再回到裡麵,上次也是因為兩人爭執,他一怒之下才把他封印回浮光劍中,沒想到他竟然自己跑進去了——

這時候把劍靈重新封印起來,一定很簡單吧。

彥淩白壓下心中的念頭,不是很確定地問:“……你想看流星?”

浮光劍又顫了顫,劍靈沒好氣道:“怎麼?就準你和薛行嵐他們看,我不能看嗎?”

彥淩白有些好笑地拿起浮光劍:“那便去吧。”

到了攬星台,彥淩白本想尋個無人之處,奈何到處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圍坐在一起,偏僻一些的地方,視野又不好。

鳴錚在腦海中傳音給他:“薛行嵐不是給你留了位置,直接過去不就行了?”

彥淩白靜默一瞬:“我以為你跟行嵐他們相處不來。”

鳴錚:“確實相處不來。”

彥淩白:“……”

鳴錚:“不過今日就勉為其難,反正我在劍中,也沒人知道。”

彥淩白與薛行嵐等人會和後,尋了位置坐下,沒過多久,薛行霜也匆匆趕到。

薛行嵐看著姍姍來遲的人,忍不住抱怨道:“哥,你也太慢了,再晚一會,就看不到流星了。”

薛行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向彥淩白點點頭,“方才有些事務纏身,所以來晚了。”

彥淩白頷首:“我也是剛到不久。”

薛行霜在他身邊坐下,看到被他置於膝上的浮光劍,好奇道:“你的劍換了?”

彥淩白道:“霽塵被折,因緣巧合之下,又得了這一把。”

劍修一向將自己的劍看得很重,霽塵劍更是跟隨彥淩白多年,提起此事,他的心中仍有一絲傷感。

薛行霜道:“之前阮玊傳信來,說你失蹤了,難道與此事有關?這一年來,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這時候,鳴錚忽然傳音給彥淩白:“他是誰,怎麼一見麵就纏著你問個不停?”

彥淩白同樣傳音回道:“棲霞宗現任掌門薛行霜,也是我的結義兄長。”

他與鳴錚傳音,在薛行霜看來,卻像是不便回答而陷入沉默。薛行霜謙然道:“抱歉,是我多言了。你能平安回來就好。”

鳴錚又在劍裡小聲嘀咕:“囉嗦。”

彥淩白手按在浮光劍上,對薛行霜道:“我誤入一處上古秘境,遇到些變故,不過並無大礙。害大哥擔心,是我不好。”

薛行霜沉吟片刻:“你沒事便好……礪城的事我聽說了,還好有你在,最近你就在宗內安心休養,阮玊過幾日便到。”

彥淩白眉心一蹙:“他不在宗門好好呆著,怎麼又亂跑?”

薛行霜:“也不能怪他,你忽然音訊全無,他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因此闖下不少禍,為免再出亂子,一有你的消息我便傳信給他了。”

鳴錚幽幽道:“阮玊又是誰?”

見他不答,鳴錚酸溜溜道:“你到底還有多少結義兄弟是我不知道的。”

彥淩白:“……”

之後,彥淩白與薛行霜又聊了些彆的,坐在一旁的薛行嵐忽然探過腦袋,插嘴道:“怎麼流星還不出現?哥,你再算算,還要等多久?”

薛行霜麵無表情地將他的腦袋按回去:“安靜等著。”

正在這時,人群中,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句:“快看,來了!”

眾人抬頭看去,漫天星漢燦爛,墨藍色的天幕下,流光接連劃過,星搖如雨,連綿不斷。

薛行嵐忽然道:“哎呀,我的酒還沒開!”

薛行霜盯著他從身後拿出的那壇酒,眯了眯眼睛,聲音聽不出喜怒:“下不為例。”

“知道了知道了。”薛行嵐敷衍地應著,動作熟練地拍開泥封,馥鬱的酒香頓時飄散在空氣中。

“來,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少年人本就心思活絡,即便是已經身居掌門之位的薛行霜,此時也像卸了擔子一般放鬆下來。攬星台上,幾人圍坐一起談天說笑,其樂融融,直至酒儘杯乾,月上中天,方才各自歇去。

時過境遷,當年的那些故人,不知還有幾個健在。

鳴錚心中思緒萬千,一時間默默無言。

彥淩白見狀,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

鳴錚聞言,頓時警覺地抬起頭看他:“你去哪?”

管家安排的兩間屋子連在一起,隻是自從來了將軍府後,事情接連發生,另一間到現在還沒人住過。彥淩白有些倦怠道:“我去隔壁房間。”

鳴錚眉頭一皺:“不準,”說著往床裡側挪了挪,拍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你累的話,就睡在這。”

彥淩白站在原處,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鳴錚被那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冷著臉為自己辯解:“我的意思是我身上有傷,需要人貼身照顧。”

沒傷著胳膊也沒傷著腿,還有精神將他的神識拘在識海欺壓揉搓,哪裡是需要人照顧的樣子?

彥淩白揉了揉眉心:“彆鬨了,城中之事尚未查明,今夜說不定還會有魔物襲擊,趁現在養好精神,到時候才好應對。”

看著彥淩白毫不留戀地關門離去,鳴錚心中氣悶,在床上躺了一會,忽然靈機一動。

眨眼間,床上的人便不見蹤影,一抹小巧的黑色劍影從門縫穿過,飛到隔壁房間。

屋內,彥淩白將脫下的衣服掛在屏風上,正要踏入盛滿溫水的浴桶中。劍修一向劍不離身,沐浴時,浮光劍也被他放在觸手可及之處。

那抹黑影在屏風邊逗留片刻,趁他不注意,迅速沒入浮光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