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章眉心一跳，默默地挪回喬嶼身後，閉上嘴巴。

喬嶼又盯著小男孩看了一會，才望向胖子掌櫃，慢吞吞道：“這小孩是你師兄？”

沒等胖子掌櫃回答，喬嶼麵前的小男孩，噌一下瞪圓了眼睛，瞳孔裡仿佛燒了一把火。

“少見多怪！”他冷冷一笑，隨即猛地伸出左腳，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下，像攜著疾風，踹向喬嶼。

喬嶼眼睛一眨，腰腹部遽然發力，拔地而起，往旁邊一閃，擦著他腳上的鈴鐺避開。

一擊不中，小男孩眼底的怒火燒得更旺，他黑著臉，像猴一樣靈巧地躍至半空，接著倒轉身體，閃電般踢出數腳。

“叮當叮當——”鈴鐺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不絕於耳。

顧啟章隻覺得大腦暈眩，耳朵像被錘子不停地敲擊，泛起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喬嶼眉頭鎖緊，小男孩踢出幾腳，她就在空中扭轉腰肢轉了幾圈，手中的劍更是耍得隻剩殘影。

顧啟章緊緊盯著眼前的戰況，提著心，一刻不敢放下。

喬嶼二人在房間裡飛來撞去，寸步不讓，叮叮當當的聲音一刻不停，宛如寺廟裡撞大鐘，越來越響亮，幾乎要把屋子撞爛。

混亂之中，忽然傳來喊破嗓子的吼叫：“都住手！”

聽出是胖子掌櫃的聲音，對麵的小男孩立即停了手。喬嶼也順勢把劍收回，落腳站到小男孩對麵，一邊暗暗戒備，一邊望向胖子掌櫃——

胖子掌櫃在房間的床榻邊，右手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的何詠的衣服，左手上拿著一把刀，抵在何詠脖頸上。

何詠僵硬地挺著身體，瞪著眼珠子，一動不敢動，隻任由慘白的臉上，滲出幾顆豆大的冷汗。

胖子掌櫃眼睛盯著喬嶼，漠然道：“你再動一下，我就殺了他。”

喬嶼嘴角慢慢繃緊，眼底浮起一抹冷意，仿佛結了冰。

顧啟章在旁邊看著，也攥緊了拳頭。

“乾得好！”

小男孩哈哈大笑，又猝然沉下臉，抬起一隻腳，“叮當”一聲踢向喬嶼。

喬嶼下意識要舉劍，就聽胖子掌櫃提高了聲量，“你敢！”

喬嶼一頓，小男孩的腳已掃到麵門，狠狠踹中她的腹部。

這一腳牽動了先前的傷，喬嶼隻覺一陣劇痛，在四肢百骸散開，疼得她大腦嗡嗡直響，而她整個人也被這一腳踹得斜飛出去一米，手中緊握的劍跟著“咣當”摔在她旁邊。

“喬姑娘——”

顧啟章大驚，正要衝過去，小男孩的身影卻比他更快，他一腳踹中，想的就是乘勝追擊。

於是故伎重演，又借空一蹬踢出一腳。

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出現在他嘴角，眼角卻瞥見原本半靠在地麵上動彈不得的喬嶼，飛也似地抓起地上那把劍，電卷星飛般“欻”反手朝後射去。

那是——小男孩心頭警鐘狂響，驀地瞪大了雙眼。

是他師弟所在的方向！

小男孩悚然一驚，雙腳一踏反身向後，喬嶼的劍卻比他更快，勢如破竹般，“噗呲”紮進了胖子掌櫃的心臟。

胖子掌櫃眼珠子在瞬息間放大，鮮血從他嘴角慢騰騰地往外流，接著他身體一軟，手裡握著的匕首“咚”一聲，掉落在床榻上，整個人向床下栽倒。

“師弟！”小男孩發出一聲尖銳的呼號，疾步往那邊撲。

喬嶼忍著疼，捂著胸口爬起來，大聲朝看呆了的何詠喝道：“還不跑！”

何詠這才驚醒，手腳並用，幾乎從床上滾落，躥到了顧啟章旁邊。

小男孩卻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們，他衝到胖子掌櫃身前，將他抱起，伸手顫巍巍地探向胖子掌櫃的鼻息。

沒有感覺，什麼都沒有。

小男孩眼眶霎時通紅，他的頭低了下去，將臉埋進胖子掌櫃脖頸裡，噥噥道：“師哥還沒接你回去享福呢，你怎麼就死了呢，怎麼就這樣死了呢——”

他說到這裡刷地抬頭，紅著雙眼，恨恨地瞪著喬嶼，仿佛要將喬嶼盯穿。

他咬著牙，眼睛一一掃過屋裡所有的人，嘯聲叫道：“你們一個都彆想活！”

喬嶼心下一緊，硬扛著疼痛，欻一下閃身跳到顧啟章和何詠身前，嚴陣以待。

胸腹傷口的鮮血，因為這簡簡單單一個動作，浸滿了紗布，哪怕有衣裳遮掩，也能看見一層血色。

顧啟章看得心驚肉跳，緊張得搭上了她的肩膀。

喬嶼現在卻沒空回頭，傷口又是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光是緊盯眼前的小男孩的動向就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心神。

小男孩冷笑著起身，沒有如喬嶼預料的那般，飛撲過來，而是出手如電，一把扯下腳腕上的一隻鈴鐺，徒手捏碎，猛地朝他們拋過來。

鈴鐺在半空炸開，碾碎成了無數白色的粉末。

喬嶼一驚，正要大喊“捂住鼻子”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粉末隨著看不見的氣流轟然在他們三人周身爆開，繼而窸窸窣窣落了他們滿頭滿臉。

粉末甫一被吸入鼻子裡，喬嶼便覺得眼前視線一糊，接著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