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卓裡重歸於好的這些日子,塗山醉影看什麼都高興。
以至於得知月族族長來訪之時,她走進大殿之時也是一蹦一跳的。
得知對方的來意,是想將自己新婚的“妾室”安置在青丘後,她的憤怒立刻代替了其他的情緒。若說鐘離當年,在蠃魚藏身的池子裡,行魚水之歡,叫自己震驚又嫌棄。眼前這位,種種行徑,就簡直是令人發指。
“總不好讓前世子妃如今住在鮫珠殿裡服侍我,於情於理,終是不妥…”
儀表堂堂的月族族長,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毫不臉紅。一旁的塗山族長,有些尷尬地一邊應付他一邊觀察女兒的神色。
“族長既知道她是前世子妃,卻依然要納了她。既納了她,卻又不肯給人名分,迎進天宮。
倒要我們青丘來淌這渾水,一不小心開罪了北海事小,回頭得罪了月神才是事大。這三界誰不知道月族真正的戰神是誰呢…”
看著那位剛才還大言不慚的族長,在自己這番話裡紅了臉。還準備乘勝追擊的少主在父親刀子一樣的眼神裡閉了嘴。這位外強中乾的懦夫,不過是一個靠著妻子四處奔波平亂空有高位,卻沒幾分真本事的好色之徒罷了。
便是那紫雲山下的販夫走卒,隻怕也比他要些臉皮。想到這裡,不敢再說話的人又送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給對麵。
見這位少主脾氣如此之大,心知計劃落空的月族族長隻好匆匆告辭,抹著額角的汗快步上了坐騎就離開了。留在含真殿裡低頭聽父君訓話的人今日卻格外的溫順,倒叫老族長意外了起來,一貫跟自己對著乾的女兒竟然有這樣不還嘴的時候,數落了她幾句後,就轉身走了。
送完父君,安下心來用完午膳的少主正準備下山,就被侍女叫住了:
“少主,月神在紫雲山頂等您,特意叮囑了隻要您一人前去。”
這對夫妻,倒一前一後跟的很緊,來到紫雲山頂的人,老遠就看見了那個一頭烏發,一身銀袍的背影。
這月神,雖不及洛姬甜美可人,卻彆有一種清冷的韻致。兩個都是三界少有的美人,卻都掉進了同一個火坑,可真是便宜了那個軟弱無能的族長。
在心裡暗自嘀咕著的人正迎上轉身的人,那雙漆黑冰冷的雙眼。
“少主拒了他讓收留那女子的心思,不論是不是為了我,我都應該來同少主道一聲謝。”
月神笑起來的時候,眼神裡也儘是哀傷的涼意,叫準備好吵架的人倒有些心軟起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既少主此次對我有恩,我也不會白欠少主這個人情。今日前來,也是提醒你小心,青丘接下來怕是有麻煩了。”
聽見這句話的塗山醉影一個頭兩個大,蟒妖和山火才過去沒多久。後山到現在還是一片狼籍,她一點麻煩都不想再有了,這位月神看來渾不知自己的焦頭爛額,還衝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大明王當年戰敗後,一直隱居在雀穀中,近日我的信雁在那四周巡視之時,發現閉門已久的雀穀罕見的的開了門。
這幾日查探下來,對方已經在練兵了,穀口有人用生肉喂養了一大批豺狼。這是衝著哪兒來,已經昭然若揭了。”
好好好!好極了!這兩口子要麼不來,一來就是一雙,一個希望青丘做個夾板收了自己的暗妾,一個一來就帶來了世仇要卷土重來的噩耗。
這紫雲山下的子民,不論是塗山氏還是青丘氏,原身都是九尾,自然是害怕豺狼的。這麼多年,除了後山偶爾出沒過一兩隻豺狼,其他的人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了。
若今日沒有月神告訴她這個消息,恐怕青丘又要迎來一波雀族偷襲。不論如何,自己都改說一聲謝謝。
“多謝月神相告,如今的青丘有我在,已非昨日了。大明王若再來犯,倒給了我一雪前恥的機會。”
對著麵前的女子恭敬地彎腰行了一禮後,見對方還沒有離開的意思,急著回去練兵的人,倒有些不解起來。怎麼?為了感謝自己,這位三界最厲害的戰神,還要準備留下來幫他們對戰大明王不成?
”少主,同是長戟伴身的女子。我真是對你十分欣賞,若沒有北海之事,興許我們也能交個朋友。
此次月族為青丘出一隊神兵和十隻碧霄狸。這狸貓是我月族飼養的戰備靈獸,對付雀族,最是對症下藥了。
大明王一族再三攪亂三界和平,履生事端。月族此次絕不袖手。”
留下這句話的月神,未等她上了坐騎就離開了。
停駐在紫雲山頂的青丘少主,望著被橘色晚霞裹住地紫雲山,和山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奔跑在其中笑著嬉戲的孩童,隻覺得渾身的血都燃燒了起來。當年自己降世,整個親族都沸騰了,祭祀天地整整慶祝了七日,將星現世,天佑青丘。
自己苦練了這麼多年的功夫,不論暴雪還是酷暑,演武場上不曾缺席過一日。十年磨一劍,她努力了這麼些年,等的從來就是能取了雀族老妖怪首級,以慰族人亡靈的那一日。
這一次,她的族人,不必再滿手汙血地跪在戰場上摸索尋找親人的遺骸。這一次,她要大明王,血債血償。
等到三軍用飯的時間一過,軍營門口的少主,親自吹響了集合的號角。跟將士們交代完大明王的動向後,在衝天的士氣裡,換上一身戎裝的她和塗山音塵惡狠狠地摔碎了手裡的酒碗:
此戰若勝,青丘立雪當年之恥。
此役若敗,吾必與眾將同日死。
站在前排的卓裡,望著站在台上舉杯痛飲的愛人。仰起頭把一眶熱淚和著杯裡的酒一起咽了進去。青丘從兵怠馬倦,不堪一擊的當年,走到了兵強馬壯的今天,掏空了整整兩代人的心血。
“大將軍失了右臂,今日想封我為左騎大將軍。。。又怕你不同意,讓我先來問問你。”
等眾人散去,抱著火球的少年望著眼前換上一身戎裝英姿勃發的少主又紅了臉,臨危封侯的將軍,都是要衝在陣前的,常常一天福沒享到就已戰死沙場。
他想上陣殺敵,博一個好功名,好離她的山巔近一些,卻又怕她不允準,心裡七上八下的站在原地不說話。
“我看塗山音塵才是個十足的狐狸精!怕我不答應就把你勸來我麵前了,你若真想去,便去。
卓裡,有我在,你什麼也不必怕。”
那雙嫵媚的鳳眼含笑望著他,叫心有撞鹿的少年,臉一下紅得發紫。隻恨身在軍營裡,不能不管不顧地馬上跟她親熱一番。
塗山醉影卻沒有這樣多的顧忌,她看著麵前紅著臉的卓裡,歪頭捕捉到了那熟悉柔軟的唇,閉上眼吻了上去。
軍營裡暖黃的燭火照著麵前纏綿的一雙戀人,從少年懷裡跑出來的火球坐在一旁,歪著頭看著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輕輕地打了個噴嚏。
而青丘的士氣,也在這一日之後,空前的高漲。自從新任大將軍和少主接管三軍以來,練兵一日也不曾懈怠過。
軍營裡緊鑼密鼓作戰備的同時,塗山醉影把周邊的盟國都跑了一遍。確認好援軍的數量和路線後,就去了一趟天宮,接回了月族此番增援的十隻狸貓。
“這小東西,能打得過孔雀族?”
蹲在地上撓著一隻小狸貓下巴的卓裡,忍不住問道。
“小東西?它們一伸爪子一張嘴,飛的再快的鳥也逃不過,打雀族不是像玩兒一樣,這狸子是月族專門訓練飼養來對付空中飛行的敵人的。
那時候我去打水怪蠃魚的時候,要是能得上一隻,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兒。”
答話的人看著躺著狸子身旁大了整整一圈圓滾滾的火球,惆悵地歎了口氣。看來她這兩日得去一趟馴化營了,若所有火狐都被養成這樣,那這靈獸不上場也罷。
雀族大軍出發的消息,被月族的金雁早早地送了過來。
收信的時候,含真殿裡正在進行受封大典,包括卓裡在內的幾位青丘氏將領,都得到了不錯的軍銜。
親自賜劍的人,望著心愛的人換上了雲鐵做的盔甲。戴上了左騎大將軍的紫金束發,眼底一陣強烈的酸意襲來,幾乎要當眾失態落下淚來。
在敵軍壓境的前夜,已經雙雙換上鎧甲的兩個人還是抓到了機會,遛到了雲奚林。
“卓裡,你答應我,上陣之時不可太冒進了。此番有月族和鄰國相助,又有我在陣前,青丘定會無虞。”
她伸手理了理少年鬢邊的亂發,有些擔憂地看著麵前意義風發的少年郎。
“我知道你在陣前,隻會更拚命。醉影,我也會儘我的全力護著你。”
少年粗重的鼻息越來越重,兩人腰間的佩劍隨著熱烈地唇齒交纏,而碰撞出叮當的脆響。
青丘的天快要放亮之前,軍營門口出現了兩位穿著盔甲的身影。
守在門口的人探頭一看,連忙跪了下來:
“拜見族長,拜見老將軍。”
聞聲趕來的少主將兩位老者迎入帳中,爭論一番之後,還是無法勸說父君回含真殿休息的人,隻得作罷。
“少主莫要擔心,老夫當年也是與你父君並肩一力擊退雀族的乾將。也熟悉雀族,總能幫上忙的。”
老將軍整了整頭上的頭盔,出言安慰他們道。
見說服不了對方,死了心的少主隻能答應了這兩位老將。
好不容易熬到了作戰那一日,塗山醉影早早就來到了青丘的外圍,此處群山環繞。正適合她隱蔽藏身,等到遠處烏壓壓的一片人頭越來越近。
第一批閃電和悶雷已經在她的召喚下,一道接一道地劈了下來。提前澆好火油的防線也熊熊地燃起了烈火。
被火勢攔住的軍隊,和大批被電光閃得頭暈目線的士兵,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派出了幾隻探路的孔雀。
蹲在樹頂的人看著那幾隻孔雀還沒飛進青丘,就被月族派來的那幾隻狸子撕了個粉碎,滿意地點了點頭。
前方的火勢愈來愈大,雀族的軍隊已經退好些路,進入了後方的一個山穀。按照計劃,紀國的援軍此刻應該已經埋伏在了四周,等青丘的隊伍一到,就給他們來一個甕中捉鱉。
一路跟到山穀附近的青丘少主,發現雀族的警惕性很高,這四周的樹上,都蹲守了望風的孔雀。
而自己提前說好紀國埋伏的隱秘之處,卻被射進去幾隻引箭後,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紀國該不會連這個事兒都敢戲弄人吧。。。不死心的人一路鬼鬼祟祟潛到事先說好的樹叢裡一看,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呸!狗雜碎!等我收拾完大明王有你好看的。”
青丘少主正躲在草叢裡低聲罵著紀國的國主,一抬頭卻發現更糟的事情已經來到了眼前。
紀國雖然騙了人,自己的軍隊卻依舊一路朝著山穀跑來了。她前方不遠處的雀族明顯也察覺到了異動,已經變換陣型進入了防禦的姿態。
等來的人走近了,她仔細一辨認,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臟話,走在最前麵握著長劍的,正是卓裡。
草叢裡的人心一橫,乾脆朝著山穀大喊道:
“大明王!你個老妖怪,今兒怎地不敢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