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正是昨夜救她於柳妖之手,又拿劍恐嚇她的神秘男子。
他瞥了一眼鹿黎卻未答話,側身跨進屋中,回頭向所長道:“在下名曰墨淵,來此處找捉妖師。”
所長伸出手指了指身後。回頭才發現,鹿黎也正指著自己。
“我不是捉妖師!”兩人一起向後退了一步,異口同聲。
此言一出,屋內三人皆是一臉疑惑。
“你不是捉妖師?”所長和鹿黎指著對方又是異口同聲。
“你們……到底是不是捉妖所?”墨淵挑眉問。
“是。不過我是所長。不負責捉妖。”所長說完看向鹿黎。
鹿黎忙將應卯玉牌舉起來,指了“實習”二字:“我是實習的,還算不上捉妖師。”
墨淵眸子冷下來,耐心儘失:“那叫捉妖師出來。”
鹿黎和所長對視了一下,猶豫道:“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所長見墨淵表情越來越難看,趕緊道:“這位兄台,莫生氣。隻要耐心等待,假以時日,實習捉妖師總能成長為捉妖師。不如你過段時間再來。”說著便作勢要送客。
墨淵卻徑直走到桌前坐了下來,一臉堅定:“那我便等在此處。”
所長趕緊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好言相勸:“你可能有些誤會。實習捉妖師要捉上九九八十一隻妖才能升級為捉妖師,而這裡成立以來便一個案子都沒接到。你……還是先回家等吧。”
墨淵聞言,挑眉看了鹿黎一眼:“你們實習捉妖師的實力堪憂。我留下來,還能助她一臂之力。”
所長臉上笑容一僵,甩出官方公關用語:“這你放心,我們實習捉妖師很厲害的。”
墨淵嗤笑一聲,從背囊拿出兩樣東西,“厲害?是說隨身攜帶的參考典籍厲害?還是畫錯的符咒厲害?”
這邊鹿黎還沉浸在絕望之中——這兒竟然就她一個捉妖師?這萬一真來了案子……
一抬頭,正瞧見墨淵將昨晚那張低級妖都沒鎮住的符咒和一本厚重冊子拍在桌上。
那冊子精美華麗,由灑金紫錦裝訂,封麵華麗麗八個燙金大字「五年捉妖三年模擬」。昨晚那柳妖實在可惡!將她私藏的寶典搜了出來,竟落到了這人手裡!
更可氣的是,他竟然借此嘲諷?
鹿黎怒從心起,正要回嘴,轉念一想:他既然打定主意要留,乾脆讓他留下,一方麵可以探一探他的身份,若真遇上厲害的妖,也能有個幫手。
她思緒鉚定,走上前道:“所長,就讓墨大俠留下來吧。我確實靈力低微,往後捉妖還要多靠墨大俠相助。”
說完她向墨淵溫和一笑,心中卻道:你給我等著。
所長眉頭蹙了好一會,長長歎出口氣道:“其實,並非我不想讓你留下。實在是本所不太適合凡人居住。”
鹿黎墨淵聞言,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所長,“此話怎講?”
所長一臉神秘地招了招手,二人湊上前去,隻聽他低聲耳語道:“實不相瞞,這院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哈?”堂堂仙界捉妖所所長,竟為“不乾淨的東西”所苦?這聽起來著實荒唐,但此刻所長話音微顫,似乎真的非常害怕。
“無妨,我倒要看看這東西有多不乾淨。”墨淵開口正道出鹿黎的心裡話。
所長看二人皆無怕意,歎著氣搖了搖頭,起身帶二人繞過屏風。屏風有一處小門直通往後院。
後院麵積不小,卻也同樣簡陋,正中有一處正房,兩側幾處偏房。
“這院子看著很乾淨啊。”鹿黎環顧幾圈,沒看出什麼不對。
“嗯……一時是看不出的……”所長話語中帶著些猶豫。
“那便住下來見識一下。”墨淵說著抬腳便進了最西邊的偏房。
鹿黎自然選了離他最遠的最東邊偏房。
雖然仙界諸神靠靈力即可維持生命,不吃飯也不會餓,但下午時所長還是張羅了幾個菜為鹿黎接風。本想叫上墨淵一起,但在西偏房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不知是睡了還是出去了。
兩人就著小菜細品桃花酒,從下午一直聊到傍晚。
當夕陽餘暉給遠處群山披了金甲時,原本侃侃而談的所長突然止住了話頭:“鹿姑娘,該回屋了。”
“這麼早?”鹿黎剛斟滿的酒杯還沒開喝,有些意猶未儘。
“再晚些怕是……”所長欲言又止,看了看天色便轉身回了屋子。
酒熱上浮,鹿黎也覺得有些困乏,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後也踱著方步回了屋,剛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時夜已深,鹿黎回憶起剛才睡夢中,似乎隱約聽到院中有細碎聲音,後來還有幾聲巨大的敲擊聲,這才將她徹底驚醒。
起身環視四周,屋側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了個大開,碎銀般的月光鋪灑進來,勾勒出諸物輪廓,給這靜謐室內,平添一絲詭異氣氛。
鹿黎側耳聽了一陣,不見動靜,心想許是自己睡魘了,正要躺下,眼角卻猛地瞥見一簇忽明忽暗的光。
那光,準確的說是一團浮在空中的綠色的火焰,正像幽靈般緩緩飄進房中。
這就是所長說的不乾淨的東西?
鹿黎精神一緊,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此刻後院中,已然飄滿了這種綠色火團。它們形如鬼火,卻比鬼火還大些,如水中浮萍當空漂浮,影影憧憧,有些瘮人。
難道是火係妖開發了新招式?鹿黎不及多想,略開靈根感應了片刻,卻並未在這院中感應到妖氣。
不是妖在作怪?那……
思緒被窗外院中微微響動驚擾,鹿黎反應迅捷,立刻閃身藏到窗側,窗軸與窗框間的夾縫向外看。
隻見一個黑影從高高的院牆頂跳到院中,落招輕盈。幾簇鬼火幽幽飄到他身邊,借著藍綠色火光,鹿黎看清了他的臉。
濃眉鳳目,高鼻薄唇,正是墨淵。
他站起身來,撣掉衣上的灰,這才注意到周身圍上來的鬼火。腳步微頓,他不動聲色,對著麵前搖曳的火光端詳片刻,竟伸出手來將那火焰收入掌中。
那鬼火在手中乖乖熄滅後,他徑直向鹿黎所在方向走來。
鹿黎屏息凝神,眼看他越走越近。
就在她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發現自己躲在窗後時,墨淵一個閃身竟拐去了屋後。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他才從屋後出來,回了自己屋去。
鹿黎一直等到西偏房油燈滅掉,這才輕手輕腳出了門向屋後尋去。借著月光細細在地上搜索一圈,卻毫無所獲,屋後除了一棵孤零零的柳樹外,什麼也沒有。
天邊漏出一絲曙光,院中的大團鬼火幾乎都熄了,隻有少數幾團生命力格外頑強。
找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墨淵偷偷來後院做什麼,鹿黎頗為沮喪無功而返,她垂著頭走到門前,正見一團鬼火在她麵前搖晃。仿佛一個嘲笑她的小鬼搖頭晃腦地嘚瑟。
她蹙了眉頭,伸手一把將鬼火抓在手裡摁滅,帶著惱火進了屋去。
在屋後折騰半晚,鹿黎第二天一覺睡到日懸中天才起。
院中無人,她溜達到正廳,瞧見所長正坐在門口曬太陽。
見鹿黎一臉疲憊,所長眉毛一揚問道:“沒睡好?”
“嗯,昨晚見院中起了鬼火。”鹿黎頓了頓,眸光掃過正在門外練劍的墨淵,淡淡道,“好像還遇到鬼了。”
所長聞言一臉關切,趕忙扶鹿黎坐下來,勸慰道:“這院中確實有些恐怖。你若是害怕,大可以搬去城中住,有案子我去找你便可。”
“怕?那鬼火可可愛愛,有什麼好怕。”鹿黎莫名其妙看了所長一眼,轉頭對墨淵道,“昨天下午想邀墨大俠同飲,卻沒尋到人。”
“嗯,有事出去了一趟。”墨淵應了一句,收了劍,起身往後院走去。
所長仍是不放心,拉著鹿黎還欲噓寒問暖,卻見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起身說了聲:“我也有事出去一趟。”便疾步出門而去。
鹿黎按照昨天來時的路,行至柳林。此時太陽西斜,柳林在夕陽的照耀下,早已褪去前夜的恐怖摸樣,無數絲絛披著霞衣隨風拂動,還有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橫穿林間。
她看著大道,心裡納悶:這麼寬一條路,上次走過竟然沒有發現?
在林中站定,確認身後無人跟來,鹿黎大聲問道:“誰願替我跑個腿?”
這話是對柳林中的柳妖們說的。
前天夜裡,那歪脖惡柳被除掉的時候,周圍群柳亂顫,她便知道這柳林中還有不少柳妖,隻是領頭作惡的是那歪脖柳,對於其它柳妖,她沒打算深究。
林中一片寂靜,一時無妖應聲。
鹿黎見沒妖搭話,又說了一遍:“誰願替我跑個腿,我可助它幻化人形。”
話音剛落,背後便響起一陣簌簌聲,緊接著便感到背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險些摔倒,往前踉蹌幾步才站穩腳步。
身後一個枝乾粗壯的樹妖開了口:“你靈力低微,前夜差點便被頭兒掐死了,這會兒又來說什麼胡話?”
“噓,什麼頭兒,咱們現在可是改邪歸正了。你說話小心點。”旁邊一個柳妖趕緊提醒他。
“有什麼可小心的。難道還怕她不成?說白了,咱們不過是因為……嗚……”
那柳妖話沒說完,枝條便不聽使喚的纏繞打結,不出片刻,便將它自己的嘴封住還打了個蝴蝶結。
眾妖瞧見皆噤了聲,環視四周,發現正是鹿黎抬手所為。
大家這才砸麼出一點不對勁——她難道真有法力?那昨天……
正疑惑著,邊上一個枝乾細嫩的小柳妖顫巍巍揚起了一縷柳枝。
“我可以試試。”小柳妖怯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