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1 / 1)

德妃(清穿) 玖漁 4228 字 7個月前

可梁九功又不敢將萬歲爺尚未頒布的冊封聖旨,告訴烏雅氏,隻不住地搖頭惋惜。

“梁公公,奴才隻盼著到三十歲出宮回家,今後在這乾清宮裡,求您多照拂奴才。”

吳雅將親手做的五香瓜子捧到了梁九功麵前。

她記得每回梁九功下值的時候,最喜歡嗑五香瓜子。

“你啊你,雜家真不知該如何說你才好,今晚你與雜家一道當差,你機靈些。”

“啊?公公饒命啊,奴才兩三個月沒睡過整覺了,求您開恩讓奴才先從早班開始上起可好?”

吳雅嚇得不住擺手拒絕,她最怕在乾清宮裡值夜。

“一會兒你自己去求佟嬤嬤,禦前貼伺候的奴才都是兩班倒。”

“孫嬤嬤打從今兒開始,專司負責掌管整個乾清宮和養心殿裡的雜事,不管安排人端茶遞水和伺候萬歲爺的細活。”

吳雅想起佟嬤嬤一把年紀了,今兒才值了白班又要值夜班,她真怕老人家會加班過度而猝死,哪裡有臉開口。

於是她隻能懷著上墳的心情,跟著梁九功一道上夜班。

她如今是掌事宮女,皇帝在夜裡一旦有泄欲的需求,她完全不需要自己上,隻需要安排值夜的貌美宮女陪睡即可。

再說有梁九功這個大太監在,壓根輪不到她發號施令。

可今晚皇帝卻另有安排,他要連夜去鞏華城。

鞏華城是前明帝王北征及謁陵巡狩駐蹕之所。

城內正中偏南設有行宮,康熙的陵寢尚未修繕完成,赫舍裡皇後的梓宮,暫時安放在了鞏華城。

吳雅不知道皇帝大半夜的抽什麼風,要冒大雪去京郊昌平的鞏華城。

她跟著梁九功,開始收拾皇帝微服出宮的物件。

如果說大種馬康熙在變成情場浪子之前,曾經也為一人傾心,那人肯定就是赫舍裡皇後。

聽聞康熙和赫舍裡皇後感覺甚篤,帝後的感情好得甚至讓孝莊太後製定了一條宮規:皇帝每次在皇後坤寧宮最多隻能連續逗留三日。

赫舍裡皇後崩逝三年,皇帝去鞏華城的次數竟然高達八十多次,平均一個月兩次。

光是去年,皇帝就去鞏華城祭奠皇後三十多次。

而且皇帝每回都要待滿一整日,才會離開。

吳雅從未料到濫情的康熙帝年少時,竟也有深情的一麵。

聽聞皇後薨逝之時,康熙帝竟然打破了皇後梓宮安放於坤寧宮的宮廷規矩,將赫舍裡氏的梓宮,安放在了他居住的乾清宮。

因此皇後赫舍裡氏,是大清曆史上唯一的皇後梓宮安放於皇帝寢宮乾清宮的皇後。

從梁九功細碎的提醒裡,吳雅愕然聽聞每年到太子生辰,皇帝白日裡會笑著給太子過生辰,可到了夜裡,就去鞏華城祭奠皇後。

一日內悲喜交加,皇帝也不容易。

畢竟太子的生辰也是赫舍裡皇後的忌日。

且赫舍裡皇後生辰和忌日前後三日,皇帝絕對不會召嬪妃侍寢。

吳雅盲猜,皇帝該不會躲起來悄悄猛漢落淚吧?

他那樣冷血無情的男人,估摸著把這一生的深情和柔情,統統獻祭給赫舍裡皇後一人,掉幾滴眼淚,也算人之常情。

吳雅忍不住慨歎帝後情深,梁九功隻笑而不語。

都說帝王無情,世間壓根不存在帝王之愛。

尤其當今萬歲爺,更是無情至極,他最忌諱的就是墮落於情愛。

帝王之愛,就像數九寒天裡被刺骨冰水澆透的棉襖,穿上冷,脫了更冷。

萬歲爺對皇後敬重多過愛慕,甚至可能隻有敬重。

一個男人愛孩子,但並不一定愛孩子的母親。

萬歲爺最愛的是太子,畢竟太子是萬歲爺親自帶在身邊撫養的嫡子。

萬歲爺來鞏華城,其實躲清靜才是首要的,畢竟這幾日冊立繼後的風波,鬨的人心煩意亂。

待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梁九功將皇帝攙扶入一輛低調的寬敞的馬車內。

待到梁九功貓著腰,從馬車內出來的時候,吳雅瞧見梁九功朝著她招招手。

吳雅捏緊了手裡的食盒,定了定神,這才入馬車內伺候。

皇帝不喜鋪張,今晚微服出宮,隻帶了她和梁九功,還有幾名大內侍衛隨行。

她都當奴才領導了,還是逃不開搬磚的厄運,端茶遞水的細活,又落到了她頭上。

吳雅緊張的攥緊手裡的食盒子,貓著腰掀開了馬車簾子。

浦一踏入馬車內,她就看到皇帝正在昏暗燭火下,專心致誌批閱奏折。

鼻息間充斥著濃烈的酒氣,康熙帝不常喝烈酒,隻偶爾心情煩悶的時候,才會淺飲幾杯薄酒。

吳雅將食盒裡的點心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掙紮片刻,就乖巧的跪坐在皇帝麵前,脫掉龍靴,將龍足塞到了她的夾襖裡側,務必讓龍足緊貼著她溫暖的腹部。

此刻她心裡已經問候了皇帝祖宗十八代。

眼下外頭風饕雪虐,零下十幾度,皇帝就知道折騰人,大半夜的瘋跑,害她淪為人形暖腳工具人。

冰冷刺骨的龍足貼近她腹部之時,吳雅冷的一哆嗦,緊咬著牙關,就怕會忍不住從口中溢出難受的悶哼聲。

皇帝的大豬蹄子簡直就是冰坨子,吳雅忍著刺骨的冰涼,伸手將湯婆子塞到了衣襟下,墊在了皇帝的腳底板。

有了溫暖的湯婆子,她才勉強活過來。

她正被溫熱的湯婆子暖的心花怒放,忽然耳畔傳來一個涼颼颼的字:“燙!”

“萬歲爺請息怒。”

吳雅哆哆嗦嗦的將手背覆蓋著湯婆子,用手背隔開了皇帝的龍足和湯婆子。

“糙!”

吳雅:“......”

她默默的翻過手,用柔軟的手心拖住了皇帝的龍足。

“好了。”皇帝鳳眸微眯,將龍足從她懷裡抽離。

吳雅頓時如蒙大赦,當即壓下歡天喜地的心情,畢恭畢敬俯身伺候皇帝穿龍靴。

此時皇帝停了禦筆,吳雅轉身從小銅盆裡取水淨手,又跪著爬到皇帝身側,跪坐著,牽起皇帝修長的手開始搓熱。

給皇帝暖身子的苦差事真不是人乾的,她寧願去倒夜香!

她垂著腦袋不敢抬頭,隻認真盯著皇帝的手看。

她還是頭一回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皇帝的手,他的手很白皙,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手。

他的指腹和虎口處帶著薄繭,顯然是經年累月的習武騎射留下的痕跡。

隻是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讓人膽寒。

吳雅溫熱的手在皇帝指尖搓揉了許久,非但沒有讓他的手掌升起一絲暖意,反而她的手也被帶走了溫熱,變得發冷僵硬起來。

就在此時,她的指尖忽然被攥著,吳雅嚇得抬眸看向醉眼迷離的皇帝。

完了!喝醉的皇帝該不是要獸性大發,對她霸王硬上弓吧!

可皇帝此時的目光卻很澄澈,完全沒有帶著情欲的迷離。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小指上。

“受傷了?”

“回萬歲爺,奴才在皇莊裡照料染天花孩子之時,不小心染了凍瘡。”

長久的抱著那些孩子,她的手時刻都是麻木的,而且房內的空氣還需流通。

那些孩子能裹著厚厚的被子禦寒,她可沒這待遇,甚至連覺都沒得睡。

隻染兩個凍瘡,已經是萬幸。

“疼麼?”

玄燁凝眉盯著烏雅氏腫脹的發紫的小手指,愈發愧疚起來。

畢竟她是為了幫大清抵抗天花,才染上凍瘡。

“回萬歲爺,奴才不疼。”

吳雅違心回答,哪裡會不疼,可她害怕自己說疼,皇帝會覺得她矯情,又要吃掛落兒。

“回去找太醫瞧瞧。”

玄燁此時才後知後覺,他竟不知何時,與烏雅氏十指緊扣著。

他懊惱的將手鬆開,放在了小茶幾上,開始靠著軟墊閉目眼神。

此刻他眉峰輕蹙,他不喜歡方才那一瞬莫名其妙失控和慌亂的感覺。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覺得陌生和緊張,甚至湧出無儘的厭惡。

原本他將烏雅氏放在眼皮底下當一等宮女,當作犒賞她立功,此時卻改了主意。

她就是個禍害,狐媚子最擅長迷惑人心,絕對不能再留在身邊。

吳雅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皇帝下逐客令的喜訊。

此時她不苟言笑的跪坐在皇帝身側,佝僂著腰,謹慎伺候著。

幸而接下來的行程相安無事,皇帝入了存放赫舍裡皇後梓宮的正殿之後,奴才們都侯在了門外。

梁九功是個實打實的暖男,擔心她凍著,還取來個小巧的湯婆子,讓她抱在手裡取暖。

皇帝直待到第二天酉時之後,才動身回鑾。

吳雅伺候了一整日,又凍了一整晚,今早又來了月事。

此時她整個人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梁九功伺候萬歲爺入了馬車之後,轉頭見烏雅氏麵色煞白,登時嚇了一跳,趕忙提醒她去點些口脂,免得衝撞了萬歲爺。

吳雅有氣無力的捂著肚子,弱弱的應了一聲,轉身將花得差不多的妝容洗乾淨。

她實在疼的沒力氣上妝,於是在發青的嘴唇上,點了絳紅的口脂,這才擠出一絲職業微笑,入了馬車內伺候。

不知為何,許是受凍著涼的緣故,這一回的痛經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此時吳雅隻覺得腹中有一把鈍刀子在來回的撕扯攪拌她的五臟六腑。

她疼的直冒冷汗,眼前的皇帝出現了虛影,她疼的鑽心刺骨,直冒冷汗。

咚的一聲悶響,正在伏案批閱奏折的玄燁,抬眸就看到烏雅氏跌倒在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