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印象(1 / 1)

聽不清 故式 3983 字 11個月前

“嗯?”愁這種情緒最是不好抽脫,宋枕白一時沒品出他這句是疑問還是察覺出什麼的關心。

“你們家守衛不讓進啊。”

左行之:“可以交待他們來告知我一聲的。”

“倒也是。”宋枕白點點頭。

議事到戌時才結束,平常這時左行之已經睡下了。推開清院大門前他是沒想到錢青這會還沒睡的,她正坐在園中的石凳上死死盯著門口。

“青姐?”

“怎麼是你?!”錢青一下站起來。

左行之:“?”

“你那朋友未免太不禁說,我下午不過諷刺他一番,結果他直接不回來了!”錢青把臉偏向一邊,朝他甩了甩手,“你快出去找找。”

嚴生也的朋友,還是第一次遇到知道嚴巷的,想來是很要好的朋友,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左行之想著,轉身準備出門。

“對了,嚴生也那小子是不是去嶺南了來著?我昨日和你那朋友聊了聊,他貌似是嶺南人。”青姐又在背後追了一句。

門被關上了。

嶺南人?

左行之的思緒不由得回到昨天——

“誒,你聽說沒,那沈於文前些日子到鵝翠山去進貨,如今足有一月未歸,連衡那邊傳出消息,那沈當家的不知抽什麼瘋,非說連衡是他的第二鄉。”酒肆裡一個酒客這樣說道。

同桌的夥伴聞之擰眉:“嘖,混元白養他了?!進貨?我看他是故意去鵝翠山的吧!往日去黛山進得好好的怎的這次偏要往那東北走?”,麵上滿是鄙夷神色。

“聽說是半路遇害被連衡宗的人救了。”

“就因為這個?那也不該……”

隔了幾桌一少年聽著這邊的對話忍不住嗤道:“當真是可笑,外邦來訪是說來者皆客,我族外入他宗便是天理難容、萬般不耐,什麼嘴臉。”同桌另一稍年長的男人蹙了眉但沒出聲。

聽了半晌,兩酒客話題跑偏至柳葉閣又多了幾位姑娘,左行之沒了聽下去的興致。

“鬱哥,這沈於文當真如此不可原諒?他既沒背叛,也未辱沒宗門,怎麼就要遭人唾罵?不過救命報恩,這有何不可?”左行之鬱悶道。

左客亦放下手中茶杯,望著窗外:“其實想法如你一般之人並不少,但我宗秉‘忠義’二字,這心不在混元便是背宗訓,是大不敬的。”

“當真?”左行之不自在地撈了撈衣袖,“我可是從沒聽過什麼人有如我言。”

左客亦歎了口氣:“都說是大不敬了,常人哪敢像你一般大膽地說出來。”

其實左行之約莫能懂,也沒有抓著這個話題不放。

半晌才道:“鬱哥,你的人能找到客書嗎?這酒肆著實無趣。簡陽樓樓主要去嶺南,今日動身,我要去踐行的,就不奉陪了。”他站起來作勢要走。

“你同嚴生也這般要好了?”左客亦轉過頭來看著他。

“那是。”左行之拍了拍衣袖,語帶自豪之感。

“去吧。”左客亦語氣溫和,向他輕微點點頭。

左行之轉身下了樓。

簡陽樓離得不遠,但他今日穿了長衫——青色的!不同往日的穿搭總讓他有些不自在,淺色的長衫顯出少年平日少有的溫和麵目。他是不穿長衫的,練武不方便,風格也不是他喜歡的,總覺得看著就是柔柔弱弱的。但今日踐行,他就換下了平時穿的短幫或是長袍,想著也算是有幾分正式。不自在的左行之怪起衣裳太長,拖拖遝遝,也走不快,暗想踐行完就要立刻回宗換下來。

想到踐行他不禁有些激動,出宗一年來,能算得上真正的朋友的大概隻有嚴生也這一個,其餘不知有幾個是真心。

一刻鐘後總算趕到了簡陽樓外。

算來,午時三刻有了,應當是正在用膳。

左行之進了茶樓徑直上了二樓,二樓最裡的雅間果然透著光。簡陽樓的茶館隻喝茶不住客,二樓除了最裡的房間其餘房間均掛著來客的題詩、題詞。這其中詩詞字畫大多是來自嚴生也的朋友,不論故交新友。他這個人總是很好相處,不然也不會與他這個身上背著叛徒之子稱謂的人交往。日子長了,簡陽樓也偶爾會有四海八方慕名來賞詩作畫的人。

為了保護紙張,除開必要的通風,這些掛了字畫詩詞的房間都是關窗避光的。

他放慢了腳步,不想顯得太過激動。攥著袍袖的手鬆開,抖了抖。寬袖鬆散下來,想了想他又彎下腰拍了拍裙擺。

好了。

正好衣襟他便抬手敲響了房門。

房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來:“進!”

他推開了房門。

桌上並沒有膳食,屋內人也不是嚴生也。

“存也?”左行之訥訥的疑問。

“歸真?”屋內人本在開窗,聞言轉身先愣了神。

不知是見慣了來去如風的左少俠還是如何,左行之今日一身青衫很是陌生,一派翩翩公子之相,難以言喻。

左行之進屋瞧了一圈,沒找到要找的人。

“你哥呢?”他問。

“左公子今日很是儒雅啊。”嚴存也笑眯眯地說。

左行之鬨了個紅臉。

這一身服飾非他風格,若非嚴生也要遠行,歸期幾何又未可知,他想他是一輩子不會動這身衣服的。

見他避之不答反倒調侃起自己,左行之更加不自在:“嚴巷!彆鬨了,快說嚴生也人呢,這衣服忒難纏,我踐行完了非立刻回宗把他丟了!”他半惱怒地說。

“走了。”嚴存也還是笑眯眯地。

“走了?”左行之擰眉瞪著他。

嚴存也點點頭。

“走了?!”左行之不可置信地攤開手。

“嗯。”嚴存也又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兄長留了一封書信。”說著遞給了他,“今日醜時便出了城,交代我將信交予你。歸真你莫怪,兄長向來一諾千金,此番違約必定是有苦衷的。”說完輕輕拍了拍左行之左臂。

被人放鴿子不好受,更何況他左行之生平頭一遭套上柔弱書生這一套,嚴生也卻未言先行,太不厚道。

“厘州城有宵禁,他如何能出城?”眉頭未鬆,左行之又問。

“兄長的事我不曾過問,不過兄長的人脈歸真你也清楚,要想出城,想必不是難事。”嚴存也搖頭道。

左行之鬆了眉冷哼一聲,提步坐上窗前矮塌,憤憤道:“他了不起。”

嚴存也笑了笑沒說話,看著左行之展開了信紙。

——“舊友出山,特邀相見,赴約騎田。事發突然,歸真勿怪。另,騎田可是個好地方啊!無事可來尋我。”

末尾落款一個“異”字。

看得他又皺起眉:“騎田是什麼地方?”左行之轉頭問嚴存也。

“嶺南五嶺之一,看來兄長是提前出行了?”

左行之搖搖頭:“會友去了,順路而已。”

嚴存也了然。

說罷左行之一揮手說要走,嚴存也點點頭也不挽留。

初至槐序,天本不算太熱,左行之卻因為急著回宗出了一身汗。

這嶺南又豈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但他還是想問問宗主,再者,他確實不太想留在混元。

左行之走了南門一側的空街,這邊不是快到戌時不會有太多人,人少自然行路快。

人至留香閣,巷子裡傳來一聲叫罵。

左行之頓住腳。

緊接著巷子裡一陣響動,聽起來像是木箱落地,留香閣的貨物一向用木箱裝。奇怪的是這個時辰居然有人。

留香閣是少有的三層閣樓,閣樓占地也大,因此巷子留的很窄,一般用來放一些閒置的木箱。

此時正值未時,日頭偏西了些,於是巷子裡多少有些灰暗。

出於好奇,左行之決定探看一番。

好在主角衣物足夠顯眼,即便是在昏暗的巷子裡也能看清紫紅的衣裳。

躲在眾多木箱之後,左行之看到地上女人……不對——男人,紅衣淩亂,衣口敞著,不得不感歎世風日下。

本想轉身走,這並不是他能管的閒事。

“你惡心不惡心?”巷內又是一陣響動,這下是打起來了。

左行之回頭就看到紅衣人沒什麼力氣似的往地上倒。

“見鬼了!”那男人又補了幾腳便氣衝衝地離開了。

看著像是男扮女裝被發現了,男扮女裝吸引到了不好龍陽的人還挨了打——這是左行之對宋枕白的初印象。

左行之覺得稀奇,除去端木家大少爺端木向晚及其伴侶韓意,十餘載間他還未聽說過旁的斷袖,更彆說親眼見到了。

斷袖之癖世人視之羞恥,左行之倒是無甚偏見,雖不理解,卻也無意去定個是非。

那男人走後這窄巷裡便沒了聲響。

此刻尚未至申時,恐怕沒一兩個時辰這邊不會來人。

左行之偷看半刻,巷內人一動不動。

“彆是死了。”左行之嘀咕著,隨即走進了巷子。

他動靜不算小,但直至走近地上人也還是躺著沒動,他本想蹲下探息,卻發現長袍不方便,隻好雙手撐膝出聲詢問。

“你還好嗎?”

紅衣微動,男人麵容幾乎被淩亂的長發掩住,看不清長相,但光看身量也不會覺得是個女人,左行之暗自咋舌,看來那個男人是好龍陽卻被拒了?

視線下垂,隻見地上人睜開了眼,瞥了左行之一眼,然後又把眼珠子轉回去合上了眼。

左行之:“?”

這是不需要幫忙的意思。

看來沒有性命之憂,左行之直起身準備離開。

他正要離去,到了巷口卻聽到紅衣人出聲叫了留步。

回頭那人已經撩開了淩亂的頭發,於是回頭的一瞬他就跌入對方帶笑的眼眸,可能巷子暗的緣故,那人的眼窩略顯深邃,笑起來眼尾略微上挑,是很有迷惑性的桃花眼。如果隻看這雙眼的話,那被誤認為女人也不是沒可能,左行之如是想。

回憶被笑聲打斷。

不覺間左行之已經走到宗門口,門外不遠處坐在地上的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淺笑了兩聲,隨即門外又是一片寧靜。

他慢慢走近,今天的風有些大,此刻卻正好停了,他最喜歡在起風時吹笛,笛聲不定,有種不可預測的美。

他取下腰間的竹笛吹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