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秦芽的意識逐漸開始渙散,眼前如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幕又一幕,最後定格在孫珠纓那張扭曲的美麗麵龐上,她猶如一隻從地底爬出的惡鬼,呢喃道:“秦芽,你輸了。”秦芽不甘地閉上雙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真乾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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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二姑娘?”有人焦急地喚著,秦芽感覺自己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撈了起來,隨即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自己獲救了嗎?沒等她再思考。周遭的世界突然變得顛簸起來,風聲呼嘯,噠噠的跺地聲還一直縈繞在耳邊。身後的人將她緊緊護在懷裡,巔地秦芽骨頭都快散了。天爺的,知不知道重傷患者不能受顛簸啊!秦芽在絕望中暈了過去。
“你們是怎麼照看二姑娘的?若不是銘崖發現的及時,她就掉進湖裡.....”聽來像是一名婦人正在訓斥下人。
“若是阿窈出了什麼好歹,唯你們是問”這是一道稍顯稚嫩的女聲,話語中隱隱帶著些怒意。
此時的當事人秦芽,或者該稱為申窈,正在費勁地接收一些陌生的記憶。消化許久之後,她得出了如下結論:現實世界中的高中生秦芽已經涼透透了,她現在所處的身體屬於古代某內閣學士之女申窈,因為貪玩落入了湖中,命本該絕,被自己的魂魄鑽了空子。原主如今正是垂髫之年,用現代的年齡換算,也不過五六歲左右。老爹申宥謙出身探花郎,後選入翰林院修撰,現任正三品文淵閣學士。原主母親在三年前過世,老爹目前也並未續弦。因此原主的家庭結構較為簡單,往上隻有一位長她十歲的兄長,名作申湜和一位長她六歲的長姐,名喚申斐。原主申窈因在家中排行最小,又自小失了母親,長兄和大姐平日裡便疼地如同眼珠子一般,任是秦芽這輩子躺平當條米蟲,二人也能讓她當條肥肥胖胖的米蟲。又因為申老爹年幼失去恃怙,寄住於叔父家,所以京城申家也隻有申老爹這一房,家中氛圍和睦。
秦芽在心中默默地歎出一口濁氣。今天的遭遇堪稱戲劇:周末剛過完高考一輪複習就被瘋子孫珠纓陷害,飲恨西北。下午即get北京戶口,老爹還是紅袍官老爺,家庭和睦,兄姐疼愛。對比起上一世十八年來被母親精神摧殘,以及時時被孫珠纓暗中算計的人生經曆,這一把秦芽簡直像拿到了逆風翻盤的金手指。話說上一世的自己雖然家庭經曆悲慘了些,生活環境複雜了些,秦芽自身卻是個勤奮學習的三好生。即使沒有隔壁競賽班的天賦哥聰慧,卻也憑著鑽研精神穩居全年級前十。加之秦芽從很小開始就意識到從這個泥淖般家庭中自救的重要性,時刻留心自己的全方麵發展,還習得了一手好古琴。是以擁有一手好古琴,一手好成績,及一張有點好看的臉孔的秦芽受到了大多數同學的喜愛,以及,從小便被眾星捧月的孫珠纓的痛恨。孫珠纓恨自己,是秦芽在分班第一天就看出來的事實。雖然大小姐的臉上掛著精致的笑容,還笑著走上前來挽住自己的胳膊,甜甜地說道:“你就是秦芽同學呀,我們可不可以交個朋友呀,我最喜歡聰明又漂亮的女孩子了。”可完美的偽裝下也會閃過難以掩藏的妒意,甚至說,恨意。思過一回的秦芽揣摩道,孫珠纓這樣的人物,怕是不會接受比自己優秀的同性存在的。她不會接受一直被奉為天之驕女的自己會被家庭普通的秦芽處處壓住一頭,她不會接受她曾經的追隨者都轉頭喜歡上了秦芽。所以,孫珠纓總是暗中給自己下絆子,皆被秦芽巧妙的間接反擊回去了。畢竟孫珠纓家家大業大,聽說爺爺和父親還有點神秘背景,秦芽縱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這位大小姐玩硬碰硬。隻是沒想到孫珠纓壞到了那般田地。。。
“咳咳咳.....”秦芽突然感覺大腦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能力,費力地掀開眼皮,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窈,你醒了!”床邊立著的人像被點燃了的炮仗,一下子撲到了秦芽身上,把她緊緊摟進了自己懷裡。若非一旁的周嬤嬤拉開,秦芽怕不是又要被勒死一回了。
“阿窈,你可嚇死姐姐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還捎帶稚嫩的臉龐,形容尚小,卻早已掩不住那股與生俱來的風致。申斐身著蜜合色棉襖,配落霞色比肩褂,挽著小巧可愛的蚌珠頭,這造型讓秦芽忽的想起小時候看的87版紅樓。一旁被喚作周嬤嬤的婦人著降紅色長比甲,觀之嚴厲,笑起來卻是和藹可親,此時正貼心地為秦芽塞上一個軟枕。
任是秦芽從未有過至親的兄姊,又剛從鬼門關過了一回,看見申斐關切的臉龐便不忍鼻子發酸,悶悶地靠在長姐懷裡。申斐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梔子花想,她隻當小妹落水受了驚嚇,輕拍著妹妹的肩,哄到:“下次可不要隨隨便便去湖邊玩了,有什麼想玩的想要的,直接吩咐銘崖和綠蕪就是,萬不能因為貪玩作踐了自己的身子。”一麵又吩咐地下立著的小丫頭:“綠蕪,去看看窈姐兒的藥煎好了沒”,那小丫頭得了令,忙抹了抹雪麵上的兩行清淚,打起簾子出去了。
秦芽按下了鼻子的酸意,暗中觀察著一旁的周嬤嬤。周嬤嬤是申窈小同學的奶母,不僅能吩咐房中其他的丫頭婆子,姐姐申斐對其也十分敬重,這周嬤嬤在房中的地位應是不低。秦芽莫名有些頭疼,周嬤嬤貼身伺候申窈四年,細微的破綻都能引起她的懷疑,若是被周嬤嬤識破,必然引來一大堆的麻煩。上輩子的老母雖然控製欲極強,自從與秦父離婚後,便拚命想把秦芽打造成金牌三好學生,但是將近二十年的鬥爭已經讓秦芽摸清了鬥爭的法門,多數時候能夠遊刃有餘地應付。是以痛並快樂著,還能兼顧德智體美勞雙商的全麵發展。而周嬤嬤此人全身散發著深不可測的氣場,倒讓秦芽有些怵她。
姑娘,該喝藥了。”綠蕪已經折返回來,現下立在床邊侍奉秦芽喝藥。秦芽聞了聞,苦澀入鼻,不禁皺起眉頭,但還是扶著綠蕪的手將藥一飲而儘。周嬤嬤在背後給喝急了的秦芽順氣,感歎道:“窈姐兒向來是不嬌氣的,論是什麼藥都能忍著苦味兒一股腦喝下去,放在小姑娘中間真真是難得的。”秦芽抽了抽嘴角,剛才真是大意了,幸虧瞎貓遇上死耗子,讓申窈小朋友的喝藥習慣都和自己彆無二致,否則還真會讓細致的周嬤嬤瞧出點端倪來。
申斐見小妹興致不高的樣子,便扶著她重新躺下,柔聲安撫道:“再睡會吧,爹爹就快回來了,我和周嬤嬤都守在外間。”說著便上來為秦芽掖好被子,放下床簾,周圍的環境立刻昏暗了下來。秦芽聽著腳步聲漸遠,積壓已久的疲憊立刻湧了上來,原身畢竟是個四歲的小孩子,落水時正是天氣微寒的早春,身子骨還需要好好調養。想著想著,秦芽便伴著被套上的皂角香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