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他應該預謀很久了,隻是未婚妻出現才開始行動。倒不是為了與未婚妻“爭寵”,而是喪屍之亂結束才有空開始。
當然,他也不希望這個未婚妻接近我。在他眼裡這個未婚妻是個間諜,我又很笨,被套話是輕而易舉,他不會讓這種高風險的事發生。
他現在每晚與我在一起。他睡床上,我睡床下。
我抱著床褥和被子打了個地鋪,他優雅地拉上厚重床幔,遮得密不透實,睡得酣香。
白天,他跟著我一起在禦書房和石廳“參政”,落實了“首席情婦”的名聲。
隻有最受寵的情婦才能出入議政地盤,而剛來沒多久的未婚妻則被當成了無人問津的擺設。
***
下了幾天幾夜的雪終於停了,淡淡陽光透過樹枝密葉照入幽深頎長走廊。
但空氣依舊寒冷,所有不得不經過走廊的侍女都穿著較厚的連衣長帽,連脖頸後都遮得嚴嚴實實。
連衣長帽侍女們正簇擁著一個穿著華貴黑狐大衣的女子走過走廊,走到一半時,一個白狐披風的美貌少女迎麵而來。
“早啊,藍娜夫人。”美貌少女主動打招呼。
侍女們都嚇了一大跳,因為她們簇擁的乃是首席情婦,身份再高貴,再受領主寵愛也隻是情婦,正妻是不屑於打招呼的。
而眼前美貌少女是領主未婚妻愛芙,相當於正妻。
隻見這位首席情婦停下了步子,“早。”
侍女們又一驚,首席情婦的回應太冷淡了,對方可是正妻。
但正牌夫人一點都不介意,還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您的妝容好漂亮,不像我連粉底都抹不好。”
侍女們暗暗一笑,這是在諷刺首席情婦化漂亮的妝不如連粉底都抹不好的她漂亮?
很明顯,論外貌,正牌夫人遠勝一籌。
但論心機,侍女們不知道首席情婦是否甩正牌夫人一大截,她們屏住呼吸觀看。
柏諾特還是頭一回與這樣的女人交鋒。雖然從小在宮廷長大的他見多了女人的爭寵暗鬥,但從未摻合過。一是他老被派到外麵受訓,名為受訓,實為受踹;二是他不屑理會女人們的伎倆。
勾了勾唇角,他說道:“亞麗,你回房把我的粉底拿來送給愛芙小姐。我的粉底都是領主專門派人采買的高級貨。”
這是暗諷正牌夫人的粉底還沒有情婦的好?
名為亞麗的侍女應聲而出,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那就多謝了,”愛芙一點不介意這明顯的諷刺,“您真好。”笑著還要挽住柏諾特的胳膊,“我那裡也有些好東西,您挑中哪個就送您哪個吧。”
誰料柏諾特猛地抽回胳膊,差點把她弄得摔倒。
柏諾特最不喜旁人碰他,變了身體,但習慣未變。
愛芙的兩個侍女連忙扶住愛芙,臉露不滿。
“沒事。”愛芙站穩後,落落大方方地微笑,“夫人不想去也沒關係,下回吧,還是感謝夫人的粉底。”
柏諾特冷淡地看著她,“再見。”
他的妖嬈作戲隻針對領主,對其他女人可沒耐性。
首席情婦的倨傲無禮和正牌夫人的甜蜜可人很快傳開。
正在禦書房的我在翻看等會兒開會將用的文件,發現領地正麵臨著三個危機:
一是雪災。連年大雪讓餓死的平民數不勝數,即使柏諾特擁有不需要靠陽光也能種植的土豆種子和紅薯種子,可產量有限,隻能緩解一部分本地災情隱藏的喪屍危機。
二是隻要病毒存在,喪屍危機就有再次爆發的可能,近日糞坑周圍有可疑跡象出現。
三是羅希危機,密探來報,羅希近日與都城聯係緊密,似有蠢蠢欲動跡象。
當侍女主管向我稟報走廊事件時,我有些煩躁,“這些屁事以後就不要來煩我了。”
正忙得焦頭爛額,哪有工夫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
難怪男人一般對女人爭風吃醋全都不耐煩,我也是。
高層會議很快開始,這是喪屍之亂後第一次會議,高級將領和城堡主管級人物都提前到了禦書房,我正要宣布開始,門忽然被推開,一身玫瑰色華美長裙的首席情婦如旋風卷入,在數雙眼睛直瞪下妖嬈地坐在我的大腿上,摟住我的脖子,還吻上我的嘴唇,嚶嗡著道:
“領主,我一刻也不能離開你。”
我又羞又急,想避開他的吻,奈何他有備而來。
他吻得極有技巧,舌頭卷住我的牙齒,嘴唇力壓我的唇瓣,壓根推不開。
這是個接吻高手,我欲哭無淚。
吻了好一會兒,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我,還不甘心地又舔了一口我的嘴唇。
我呆若木雞,他卻一臉純真無辜地撒嬌道:“領主,我想你了。”
坐在我的大腿上不肯下來。
任我低聲好說歹說,他卻緊摟我的脖子,嚶嗡撒嬌,就是不肯下來。
其他人麵紅耳赤,麵麵相覷。
見他把玩我的長發,一副鐵心留下的妖嬈媚相,最年輕的伯恩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領主大人,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估計情婦一時半會兒不肯離開的。
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不過一個女人,應該也不礙事。
會議再次開始,我神奇地發現我懷裡的他立刻豎起了耳朵——雖裝作與我調情,將我的長發纏繞在他的手指,實際心思卻已飄在會上。
“領主,我們昨天抓到了幾個奸細,”伯恩首先說話:“趁著守衛輪班時偷溜進——底層糞坑,形跡鬼祟,被一個路過侍從發覺,迅速報告侍從官,很快將他們抓住送到我的下屬手中。領主大人,羅希一黨賊心不死,恐將異動。”
他的意思我清楚,正要說加強人手防範,研究對策時,我的胳膊內側被懷中人暗掐了一把,痛得我差點流眼淚,但忍住了。
伯恩等了一會兒,見我沒說話,便退到了一邊。
大家是按級彆高低說話。
伯恩首先上前,“領主,雪災越來越嚴重,專為平民的倉庫存糧即將發放完畢,而新的土豆和紅薯還沒有長出來,請領主儘快指示下屬如何部署。”
不用柏諾特掐我,我就沒說話。
這個問題很難解決。
伯恩退到一邊。
城堡總管上前,行禮後道:“領主,喪屍之亂因堡內廁所管道和糞池所起,所以我專找一些身手靈巧的少年去管道打掃,還派出幾十名清掃人清理糞池,結果發現管道裡仍有少量食糞蟻,糞池也有剛長出不久的綠草。”
所有人的臉色劇變。喪屍之亂死了不少人,再來一次豈不是把城堡都滅了?
隻有我一臉鎮定。我已從提前遞交的文件得知這事。
我本想說幾句,比如燒毀等,但胳膊被狠狠掐了一把。
我痛得差點出聲,但忍住了,又沒說話。
禦書房的氣氛一下凝重起來。一刻鐘後才又有一位將領上前說根據最新情報,羅希與都城聯係緊密,每隔三天通一次信,懷疑又有陰謀再起。
大家低聲議論一會兒,但沒有討論出什麼結果。
我本想隨口說上幾句場麵話時,胳膊又被暗掐了幾下,沒敢說話。
散會後,隻有我和首席情婦待在禦書房。
“我一般不在書房會議時說話,”首席情婦慵懶地占了整個安樂椅,“之後會將處理意見分發給各個將領和主管。”
“不說話是為了保持領主的神秘感和威嚴?”
他懶洋洋地盯著我,“我本不想回答,但不想你被拆穿才對你解釋。書房會議是小會,高級彆人員才能出席;石廳會議是大會,各級彆將領和主管都會在場。小會通常討論大會上不便提及的事,比如食糞蟻和綠草,以防流言和不必要的恐慌。解決重要問題原本就不是立即能回答的,即使你心中有答案,也需要再斟酌一下才能滴水不漏。”
“哦。”
“你即使有個完美答案,也要事後再告知。”
“為什麼?”
“防止完美不完美。”
“你們國家所有的會議都是如此嗎?”
“不,隻是我的會議。”
這是個吹毛求疵、追求完美的人。這種人無論男女都很難相處。
我一個頭變兩個大。
看著他——我自己的臉,我有種完全不認識的感覺。
我相信他也一樣——看著我,他自己的臉,也是完全不認識。
這日我們在禦書房忙了一整天,從白天到傍晚,從傍晚到午夜,如果不是侍女主管堅持要我休息,我們大概會忙到天明。
我上躥下跳地從高高書架上取下想要的書或文件,關於這片領地的風土人情、曆史及城堡的各種資料。
將這些東西挪到安樂椅上,堆得滿滿,我坐在地毯上一份份地翻閱。
他則坐在龐大書桌前查看每份公文,不時寫些什麼。公文堆得就像座小山,遮住他的半張臉。
大多時候我們都是不說話的。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偶爾我問上幾個問題,關於這裡的天氣、收成等,他會簡單回答:“雪災之前這裡的天氣炎熱,很少下雨,土地很貧瘠,但比現在略好一點,至少種下的能有收成,就算收得不多,也能勉強填下肚子,但稅金就彆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