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的我們(1 / 1)

再次醒來時天蒙蒙亮,我伸了個懶腰。炮火聲已停,城堡外靜靜的。

我拉開窗簾推開窗,本想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卻聞到一股濃濃血腥氣。

高塔喪屍戰後,戰場早被清理乾淨,已經幾天沒聞到這股味道了。

愣怔的片刻,一隻七孔流血的喪屍忽然從窗外牆上朝我撲過來,我尖叫一聲滾落在地,避開了喪屍的攻擊——要不是這具身體的反應夠快,我也變喪屍了。

又有幾隻滿臉是血的喪屍也從窗外爬進來,把我團團圍住。

我慌忙取劍,一劍削掉了一隻喪屍的一條胳膊,它又咆哮著揮來另一條胳膊,我尖叫著用力削掉了它的頭……

連滾帶爬逃出了起居室,衝入走廊,看見幾個熟悉的侍女身影,正要拉著她們一塊兒逃,她們同時回頭,猙獰表情和血淋淋臉龐——居然全變喪屍,我差點以為在夢裡,震驚得連劍都落在了地上……

她們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我猛然清醒,飛快地從地上拾起劍將她們全都砍倒……

更多熟悉的麵孔出現了。變成喪屍的侍衛、侍從、侍女全都凶狠撲過來,我原本還頑強抵抗,可眼看越來越多的喪屍從走廊的各個角落湧出來,形成大波戰鬥力,我隻得狂逃。

我在前麵拚命地跑,一大群喪屍在後麵拚命地追。

衝出走廊,奔入花園,海量喪屍湧來,前後左右都凶狠地撲來,我邊逃邊揮劍,可還是抵不住越來越多的喪屍。

喪屍數量仿佛一夜間爆增,以我為中心形成了圈,這個圈還越擴越大,將我包圍正中間。

眼看必死無疑,可最危急的時刻,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古怪的符咒,默默念起來,在巨大喪屍浪潮朝我撲來的瞬間,我的身體居然猛地扭曲變形,雙臂化為羽翅,從喪屍的手臂與手臂之間的空隙飛了出去。

是的,是飛出去。

十幾根被喪屍扯掉的黑羽毛隨著喪屍咆哮飛散。

我驚恐不已地扇動著翅膀,駭得魂飛魄散卻不敢停下半分。

我居然變成了一隻鳥,確切地說,是一隻巨大黑烏鴉,和我在黑城堡見過的一模一樣。

拚命地飛,本想飛出城堡,可不知為什麼城堡外緣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每次飛到邊緣就被彈了回來。

幾次挫敗後,我隻得悻悻地在堡內飛,忽然看到一個熟悉身影——我自己。

他一身白色長裙,手持長劍,靈巧地踩過一隻隻喪屍頭頂,削掉數隻長臂,劍術高明,但鬥得很是吃力。

我連忙飛了過去,他瞥見我,高高躍起,一把抓住我的一隻腳,力氣之大差點把我拽下來。

他靈活地攀爬而上,翻身坐起。

我身子猛地一沉,暗提一口氣,承受住了“我”的重量。

都怪我以前沒怎麼減肥,都過120斤了還海吃海喝,這下慘了。

我變成烏鴉後,原本就輕盈的這具身體又輕了一截,恐怕承載不了多少重量。

果然,勉強飛了一會兒,我的翅膀就快抬不動了。

“傻缺,還不快找個地方飛下來。”騎在我背上的他瞧出端倪,大聲吼罵。

誰不想找個地方飛下?可恰好離幾個堡頂較遠,我想懟回去,可張嘴卻是呱呱。

“呱個屁,”他怒罵道,“還不快點。”

我憤怒,卻無計可施,隻得化悲憤為力量,用力扇動翅膀,拚命飛向最近的一處堡頂。

眼看就要接近了,幾隻喪屍突然跳起來,伸長手臂想抓我,當然不可能抓住我,卻把我嚇一跳,鳥身一歪,慘劇發生了——

我原本一直平視飛行,壓根沒往下看,可歪身卻恰好看到下麵,一大片“喪屍海”,恐怖至極,加之我有恐高症——我尖叫起來。

——是呱呱亂叫個不停。

咚的一下,我帶著他像倒栽蔥似的栽了下去……

緊急關頭,他雙手抓住我的雙翅,猛地左右晃動幾下,我隻覺得翅膀幾乎扭斷,鑽心的痛湧遍全身,卻成功阻止我落向“喪屍海”,但擦飛過成群喪屍後斜著身體飛向另一處,直直地落了下去。

唯一一處沒有喪屍的地方。

一個巨大的坑——糞坑。

我呱地慘叫。

接著,一片黑暗……

極致黑暗之後,突然大放光明,刺得我的眼睛睜不開。

“啊嚏!”我還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以為會聞到一股濃烈糞臭味,但相反一道清新好聞的氣味隱隱撲來。

“嘿,你的東西掉了。”一道久違的熟悉男孩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是誰?我揉著眼睛儘力適應光亮,好久才敢睜開。

突然,不敢置信地驚住——

漆黑的微卷發,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殷紅的嘴唇——我小學時暗戀的班長。

我張大嘴巴,他怎麼在這裡?

難道我回到了小學,沒掉入糞坑?

他看著我傻笑一下,拾起地上的紙巾包遞給我——確切地說,是遞給另一個我,還在讀小學的我。

我看到那時的自己低頭滿心歡喜接過紙巾包,用蚊子般聲音回答:“謝謝。”

我的天!

紮著兩條小辮子的那個大眼萌妹,就是小學時的我。

“他是誰?這裡又是哪裡?”身邊有人問我。

我側身看去,又是一驚——咦,他怎麼也在這兒?

他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的小班長、牆皮剝落的教室、整齊的棕色課桌、高高的黑色講台還有來往穿梭、嬉笑打鬨的一群孩子。

“我們怎麼會在這兒?”我沒有回答,急得反問。

“古書記載,生死一線間會有幻象或異景出現,尤其可能發生在混血體質。”他的聲音仍然又冷又硬。

混血?指的不就是他嗎?他是精靈與靈獸的混血。

“他是誰?”他又問。

我回答:“我小學同學。”還補充回答:“這裡是我的小學教室。”也不管他懂不懂什麼是小學。

他微扯嘴角,似笑非笑,再不說話。

明媚溫暖的春光下,我看見那時的自己趴在課桌上,偷偷寫下班長的名字。沒人相信,三年級的我那時暗戀一個男生。

在河邊沙地、斑駁牆壁、冰冷掌心全寫下他的名字。

小學畢業,我握著畢業照,急急尋找他的臉,僅僅隻想看他——

噗的一聲笑,從我身邊發出,竟是他忍不住笑出聲,還笑得不可抑止。

“你笑什麼笑?”我憤怒。

他卻笑得更厲害。

畫麵忽然一轉,我們竟來到了我的初中。

青蔥校園,藍色校服,熟悉得我想流淚。

初中的我一改懶散,用功學習,決心成為暗戀對象那樣的學霸。

這時一個男孩走進我的視線,他是我的同桌。

在多數人眼裡,我學霸,他學渣。

我與他談天說地,海闊天空,儘情遨遊。

我讀過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他常聽得入了迷。

慢慢地,他開始用深深的目光看著我。

可我從心底不願接納他。

他與我暗戀過的小學同桌學霸相差太遠,於是開始與他慢慢疏遠。

他察覺,後來恨我,嘲諷、譏笑我,甚至用略帶憤怒的語氣與我說話。

我隻是轉過頭,默默地離開。

後來的後來,我們畢業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

這次我原以為又會聽到身旁一陣嗤笑,但沒有。我偷偷望去,不甚分明的朦朧光線裡看不清他的表情。

高中的畫麵來得更快,快得初中與高中的距離仿佛隻有一秒。

那一年炎熱的空氣仿佛讓人窒息,他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問我的名字,我低聲回答。那日是報到日,他是我的老師,那年27歲。

課堂上,我們的視線偶爾相碰,卻又很快分開。常常是你捕捉我,我捕捉你,卻極少真正對視。

那年暑假,我們互相打電話,接通刹那卻從不說話。

話筒裡是長久地沉默。

一個又一個夜晚,我向我的好友傾訴,他的名字在電話筒出現了一千遍一萬遍。

連好友的爸爸都倍感驚奇,究竟怎樣的一個人讓她神魂顛倒?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年少時,對一個女孩來說愛情就是全世界。

三年過去,他結婚了,我畢業了,一切都結束了。

正心懷感傷時,突然聽得他說道:“無聊,怎麼沒有點真材實料?”

“什麼意思?”我不滿。

他抿唇淺笑,我忽然明白,啐罵:“你們男人怎麼老想些齷齪事?”

“要我就直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