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後,兩個護士再次推著藥車進來。我配合護士吃藥,乖巧得像隻小貓。
我知道我若不表現良好,出院將遙遙無期。
吃完藥後我又睡著了。
再未做過什麼夢。
終於,我過上了一小段平靜的日子,沒有城堡,沒有噩夢,更沒有惡臭。
半個月後,媽媽和爸爸來看過我幾次,我說話、情緒很正常。
又過了一個月,因我表現極佳,被批準出院。
坐上來接我的黑色小車,從車窗看到精神病院的這棟白色樓房,我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車窗外景物迅速向後倒,我用一隻手捂住嘴假裝咳嗽,再一次強忍痛哭的感覺。
是噩夢,也是地獄,真的都離我遠去了嗎?我不知道。
回到家,我才得知我在精神病院失蹤過五個小時。
一日清晨,護士們發現我不在病床上,四處尋找,最後在醫院廢棄的地下室發現了我。
我暈迷了兩天,一直用生理鹽水續命。
這邊隻過了兩天,而我在那邊過了好幾個月。
媽媽抹著眼淚說,“你可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幸而醫生說你醒過來就沒事了。”
爸爸說:“彆說了,藍娜回來就好。”
我嗯了一聲,躲入房中。
中午幫媽媽做飯,我打聽了下表姐的近況。媽媽邊切菜邊回答:“上個月被你姨媽送到英國讀書了。”
“讀書?”我洗著番茄,裝作不在意地問,“她不是大學畢業了嗎?”
“去讀研。你姨媽說女孩子最好的嫁妝就是學曆,學曆高嫁得也好。”
下午,我打開筆記本電腦,我用微信聯係表姐,但沒收到回複。
又開始拔打表姐的手機,打通卻無人接。
想了想,我給表姐寫了一封郵件,點擊“發送”後歎了口氣,估計又是無用功。
我變得異常沉默。父母都不敢刺激我,他們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給了我最大的寬容。
我辦了休學,整天泡在市中心的圖書館。
隻有待在擁擠的閱覽室又不用向旁人解釋發生了什麼,我才有安全感。
有天無意中看到廁所排水管道與汙水排水管道的書,忍不住翻看,甚至想要是那邊的人也有我們這邊的排水係統就好了,就能排汙,至少就不會讓我每日去挑糞吧。
那裡不定時清理糞便的話,護城河的出水道就容易堵塞,無法將汙物排入大海。
看著精細專業的排水管道圖片,突然產生很強烈的想把書借回去的衝動。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將這兩本書借回了家。
深夜台燈下,我翻開書頁,驚訝地發覺我居然能讀懂。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個理科白癡,連安裝路由器的說明書都看不懂,現在卻神奇地看懂了這麼專業的書。
我自言自語:“難道是出去一趟變聰明了?還是因我幫助了彆人所以給了我獎勵?”
我開始將我的經曆寫成小說,並將片斷發在微博上。
初心隻是為了釋放壓抑,可沒想到居然頗受歡迎。
我驚奇地發現我的微博一個月來居然多了不少粉絲,還有一些留言:
【這個故事在哪裡連載?】
【什麼時候可以看到全文?】
萬年不變的十位數粉絲一下子漲到了百位數,竟讓我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這日準備睡覺前,我收到了一封私信,ID名字很奇怪,叫“城堡小侍女”。
這名字,讓我心頭一跳,點開了私信。
【你好,我與你有過一樣的經曆,能否出來聊聊?】
我馬上回複:【你的什麼經曆?】
她秒速回複:【黑城堡。】
心跳突然加快,我死死捂住胸口,好久才平靜。
當晚我們就約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館見麵。坐下不到幾分鐘,咖啡館玻璃門就開了,一個穿著小香風短裙的長發女孩匆匆而入。
我幾乎立刻敢肯定她就是城堡小侍女。
因為她的臉色與我的一樣蒼白,眼神還帶著隱藏至深的驚懼——像極了當初的我。
她也一眼認出我,徑直走到我的對麵坐下。
“你好,我就是給你發私信的小侍女。”她拿出一本薄薄的封皮破爛的書,像老熟人般與我說話,“這是我找了很久在美國國家圖書館才找到的,你能讀英文嗎?”
“書裡麵寫的是什麼?”我也像老熟人那樣反問。
“一本誌怪書。”
“誌怪書?美國也有誌怪書?”
“不一定是美國,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但用英文寫成。”
她又問:“你能看懂英文嗎?”
“看不大懂。”簡單的可以,複雜的不行。
“我可以為你翻譯。我現在極需證明我的經曆都是真的。我已經重度失眠三年,被多個精神醫生與心理醫生診斷為妄想症。”
我不敢相信地緊緊盯住她蒼白臉色。
“三年前,我還是耶魯大一的學生,人類學專業。我和幾個同學為完成一個課題去非洲采訪一個即將消失的原始部落。在他們本地人稱之為神明居住的山洞裡,我消失了五個鐘頭。”
聽到這裡,我一驚。五個鐘頭,竟與我在精神病院消失的時間一模一樣!
聽著她繼續說:“在這五個鐘頭裡,我的同學叫來警察,將山洞搜查了個底朝天,卻沒發現我的任何痕跡。但沒想到的是,五個鐘頭後,我突然出現在洞外的草叢裡,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幾個同學都以為我隻是睡著了,而草叢又很茂密,所以他們才一時沒找到我,但實際上……”
她突然捂嘴低聲哭了起來,說不出話。
我補充說道:“但實際上是你突然來到一個黑城堡,你每天必須得乾活,撒飼料、抹鐵籠、擦走廊還有挑糞桶……”
“是的,”她哭著接道:“我後來還被做成了肉餅。雖然我被扔進沸水就昏迷了,但我知道一定被做成了肉餅。”
我驚得全身顫抖。原來當初她也被扔進沸水,原來被做成肉餅後也能回到現實世界,就像是GAME OVER之後還能重新開始。早知如此,我是不是當初應當初就該被扔下沸水算了?可是,我怕疼。
“我很害怕,害怕極了,每一天都仿佛待在關押猶太人的集中營,就像納粹的幫凶。”
居然和我的感覺一樣!我的手開始微微發抖。
她閉上眼睛回憶,“那時我害怕得要命,四處尋找資料,希望弄明白怎麼回事,直到找到了這本書。”
“我也有一本漫畫,”我說,“有些頁麵是空白的,但我從護城河底又發現原版漫畫後,咬破食指,鮮血在白紙上自動生成圖景。我就把它們又畫了一遍,發在網上。”
她說:“看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將桌上這本破爛的書放到我手中,“我明天發郵件給你翻譯原文,今天有點激動。”
“好。”“好。”我翻開這本古舊的泛黃老書,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第二天,我卻並沒有收到這個女孩的郵件。
我給她發微信,卻意外地發現我被刪除了。
又打她的手機,被提示已關機。
我又在旺旺上給她發消息,可沒有回音。
正感到疑惑,手機叮的一聲響,提示我收到新郵件。
我立即點開。這是一封陌生的郵件,隻有一行字:“這是我的噩夢,我不想再對人提起了,每提一次仿佛就再經曆一次。再見!”
什麼意思?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一個星期後,我花重金找來的翻譯給我發來了翻譯郵件。
翻開郵件後的第一行字:“這是一個古老家族的故事。”
我有些害怕,居然不敢再看下去。
直到十天,我才有勇氣將這封翻譯郵件全部打印出來,靠在床頭翻看。原本隻打算隨意看看,沒想到一看就看得入了迷,一看就是一個晚上。
直到清晨陽光染紅窗簾,落在地板上光芒點點,我才意猶未儘地閉上了眼。
這是一個特彆奇特、特彆靡麗的特彆長的故事——
很久以前,海上有一座與世隔絕的島嶼,島上有一座凶險懸崖,懸崖上矗立著一座黑城堡。
城堡裡的女王正在生病。她從小身體就很弱,極少出門,聆聽海浪的呼嘯是她僅有的娛樂。
有一天,海上發生極其可怕的風暴。
風暴過後,一個城堡的廚子在海灘上發現了一隻不知從哪兒漂來的大木桶,把這個大木桶帶回了城堡,本想用作儲酒,卻驚訝地發現桶裡有一對暈死過去的年輕男女。他們長相俊美,還有一頭漂亮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