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回來了!”
三人到時已是傍晚,英姑看著受傷的昭顏,語氣中滿是擔心。
“嗯。”
英姑自然是看到了跟著昭顏的兩人,隻是她了解昭顏的脾氣,她不說,自己便也不問。
“殿下流了如此多的血,快些進殿休息,我現在就去宣巫醫。”
“不用了,我身上不過是些小傷,無需巫醫。”
昭顏抬了抬手示意旁的人退下。
“倒是我師兄,他身上的傷比較重,給他安排間屋子吧!”
說罷昭顏轉身就往殿內走去。
“是。”
英姑看著另一位…滿身汙泥的男人…
隻是微微一笑,隨後便帶走了褚師羽。
“公子請跟我來。”
“好。”見英姑為人還算和善,褚師羽也並未猶豫。
眾人散去,唯剩裴淮卿一人。
未經允許,他自然是進不了這大殿之內。
……
英姑還是為昭顏叫來了巫醫,看著巫醫女婢進進出出,倒是顯得裴淮卿更加孤寂。
“還請公子往外站站,莫要在這裡擋了去路,耽誤了我們給魔尊療傷。”
侍奉之人見昭顏遲遲不見裴淮卿,也開始見風使舵地為難起他。
少年抬眸,眼中卻是無儘深淵,這一眼嚇得眼前之人連連後退。
“公子也不必如此看我,這都是魔尊的意思。”公公強裝鎮定地補充,說完就急忙轉身離開,不再停留片刻。
裴淮卿向外走了走,卻發現身體早已麻木,連走路都變得極其困難。
“公子?”
“……”
英姑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少年還在這站著。
英姑見到少年後背衣服上那一大塊深色的痕跡,眸光暗了暗。
“公子怕是不清楚魔尊的脾氣。”
“魔尊遲遲不宣您入內便已經說明了不想見您,何必在這為難自己?”
“……”
“看你也不像是個蠢笨之人,你還受著傷,看這天,一會定然是要下雨的,還是早日離開這去療傷比較好。”
少年還是不曾言語一句,隻是死死地盯著殿門。
英姑見此也不再相勸,徑直走入殿內。
正如英姑所說…
天空中的雲層開始變得厚重,緩緩地堆積著,漸漸遮住了月光。月光透過雲層間的空隙,灑下了一片片銀色的光芒。
幾滴零星的雨點從天空中落下,打在地麵上,引起一陣輕微的漣漪。這仿佛是送給少年的最後的警告。
也許是裴淮卿的視若無睹激起了上蒼的憤怒,毛毛細雨很快就猶如刀子一般打在少年的傷口上。
恍惚間,裴淮卿聽到路過他身邊的婢女竊竊私語。
“他怎麼還在這站著?”
“不知道,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魔尊根本不想搭理他。”
“哎,真是可惜,這人的容貌生的如此俊俏,怕是就算放眼這世間也是數一數二的絕色了吧!”
“是啊,這雨這麼大,也不知道魔尊會不會讓他進去。”
“魔尊的事,你我還是少參與些為好。”
殊不知此時兩人口中的魔尊正悠閒地吃著葡萄。
“殿下,羽公子已經安排妥當…”
“嗯。”
昭顏始終垂著眼,將目光落於手中古籍之上。
“……”
“若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
“殿下,那孩子還在外麵站著。”
昭顏手中翻書的動作一頓,隨即望向窗外。
“下雨了。”
英姑見昭顏有所鬆動,又繼續補充:“是啊,這雨今日下的格外大。”
“我方才經過他時,見他後背早已被血浸濕。”
他確實還發著燒…
“他站了多久了?”
“從到時便一直站著,到現在已是站了快四個時辰了。”
……
“宣他進來吧。”
“是。”
英姑吩咐下人講裴淮卿帶進來,可偏偏下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底怎麼了!?”英姑怒斥。
“那人…那…那位公子…”
“走了?”昭顏微微蹙眉質問眼前之人。
“沒…”
“他…他前些時候,暈倒了。”
昭顏將書重重摔在桌麵上,站起身來。
“為何不稟報!?”
“小人們看魔尊遲遲不肯見他,以為…以為那公子犯了什麼錯,被魔尊罰在那裡。”
昭顏經過他身邊時,冷眼掃過,嚇得那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小人知錯了,小人知錯了!”
昭顏也沒時間理會他,隻是一個眼神讓英姑將其帶下去。
“將此人帶下去,從今往後不用在這伺候了!”
雨還在下,甚至比先前更大些。
少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雨水如瀑布般地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要一口將他吞沒。
“殿下,打著點傘吧!”
“……”
昭顏朝著裴淮卿快步走去,並未等待英姑給她撐傘。
“裴淮卿,醒醒。”
男女間終究存在著體型的差異,即便他還是個瘦弱少年。
昭顏扶著裴淮卿坐起,少年卻像行屍走肉般遲遲沒有反應。
“快!將這位公子抬進去。”英姑吩咐身後的下人。
下人們動作利落乾脆,很快將少年抬入殿內,隻是又犯了難,不知將眼前之人安放在何處。
“你們將他帶去偏殿吧,留一個人去叫巫醫再來一趟。”
英姑看出眾人的猶豫,給他們安排道。
“不用。”
“將他帶去我那。”
“……”
“殿下…”
英姑微微遲疑,最後還是吩咐下人繼續。
“既然魔尊大人發話了,那你們便照做。”
“是。”
下人將裴淮卿抬走後,其餘人也都紛紛退下,大殿內僅剩昭顏與英姑兩人。
“尊主為何…”
“你知道的,我從不信神,也不信什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昭顏說話時低著頭似在沉思。
“可這次…”
“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計劃好的…”
“既然躲不過,不如順了他的意,看看這天意到底要乾些什麼。”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殿下說的不錯,但還是要做好萬全之策。”
“嗯。”
“那方才那孩子…”
“留下他吧,他已偷偷與我簽了死契。”
“死契!?”
“他不要命了?!”
“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何非要跟著我。”
“也一定要弄清楚他非要跟著我的這種感覺是否同我一定要救他一樣。”昭顏抬頭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門外傳來下人稟報的聲音。
“魔尊,巫醫已來,正在殿外恭候。”
“宣他進來吧。”
“是。”
昭顏又恢複以往的淡漠,繼續看著方才匆匆放下的書。
“參見魔尊。”
“起來吧。”
巫醫四處張望並未在殿內看到受傷之人。
“不知魔尊讓老夫看病的人在何處?”
“讓英姑帶你進去吧。”
“是。”
英姑回答後,兩人紛紛行禮離開。
翌日清晨…
晶瑩的露珠滾動在葉尖,熠熠生輝,和風拂麵,涼爽舒適。
巫醫說少年傷的很重,再加上淋了雨著了風,現在發著高燒很危險。
一晚上陸陸續續換了一撥又一撥的人,總算是熬到了天亮…
“殿下,那孩子醒了。”
“他若無大礙你們便先退下吧。”
“我一會兒去看他。”
昭顏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啞聲道。
“是。”
“對了,一會你讓膳食房做些清淡的飯送來。”
“是,我現在就去吩咐他們。”
……
昭顏緩步向內殿走去,陽光透過窗戶撒在少年身上,朦朧卻迷人。
裴淮卿正閉眼躺在床上,昭顏又將步伐放輕了些。
可他在鬥奴場待了那麼些年,早就對任何事物都敏感至極。
少年警覺性地睜眼望向門口,卻正巧與昭顏的視線相撞。
少年的目光也瞬間變得炙熱,視線緊緊鎖定昭顏,寸步不離。
昭顏見他已醒,故意忽視少年的目光,加快步伐向他走來。
“……”
“你又要來趕我走嗎?”
昭顏還未開口就被裴淮卿搶先。
“……”
“不是。”
少年暗淡的眼眸裡重新燃起光芒。
“我這次來主要是看看你…傷勢如何。”
“還有,順便感謝一下你。”
“感謝我?”
裴淮卿看著昭顏,眼中的光又瞬間黯淡下去。
“嗯,感謝你在誅靈陣中替我受了天雷之刑。”
“……”
“今後若你想留下,有個棲息之處,那便留下吧,我會給你安排住處,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就當…是我對你的報答。”
“……”少年的臉色變得陰沉。
“你當真要報答我?”
“我還會騙你不成?”
“好。”
昭顏以為他就此答應,不惜有些惋惜,畢竟她還未達到目的。
可這個答案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昭顏轉身便要離開,卻被少年叫住。
再回頭時,少年已經坐起。
“若你真要報答我,那便將我留在你身邊。”少年抬頭盯著昭顏,眼神中淬著寒冰。
“嗬…”
“你想留在我身邊?”
“是。”
“我救了你,難道魔尊口中的報答隻是說說而已,便是連這點小事都滿足不了?”
“好,我答應你。”
昭顏眼中含著深不可測的笑意,微微上前一步,俯身挑起少年的下巴。
明明兩人的嘴唇已經近在咫尺,昭顏卻突然偏頭,湊近了他的耳朵。
少女的氣息吹拂過少年的耳畔,引得少年連連後退躲閃。
“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好奇了。”昭顏禁錮住他,讓他無處可躲。
鬆開時,裴淮卿的耳朵早已紅透,方才她的話像根羽毛般輕拂過他的心,引起一陣搔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