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顏帶著兩人殺出重圍時,早已渾身浴血。
一眼便知是經曆了一場惡戰。
鮮血在夕陽的映照下,閃著絲絲紅光,仿佛從地獄中磨礪而出的修羅,每一縷氣息都透著陣陣殺意。
一出法陣便看到虛空,隻讓昭顏覺得晦氣。
“沒想到你既然能破了此陣!”
“虛空,彆拿你那雞眼大的眼睛看人了!”
“你!”
“你什麼你!今日就不奉陪了,改日我們再新賬舊賬一起算。”
“哼!現在才想跑是不是太晚了!”
話畢,便從昭顏的四麵八方湧出宗門之人。
刀光劍影之間早已傷及無數人的性命。
“娘親,娘親,娘親,嗚嗚嗚嗚嗚嗚,娘親我害怕。”
昭顏餘光所及之處,是一個小女孩在哭,女孩身旁也並未見她母親的身影。
想來是這裡太過混亂,讓母女倆走散了…
昭顏上前想要將她抱起,身旁的白衣弟子卻瞅準時機提劍劈了過來。
昭顏躲避開來,快速將女孩抱起,雙眼一閉,魔氣翻湧將她周圍的宗門之人悉數震飛。
再睜眼時,昭顏下意識幫女孩尋找母親的身影。
方才看熱鬨的人群一哄而散,昭顏看著他們四處逃竄,又將目光重新落定於虛空身上。
“虛空,乘人之危非君子,想來你也算不上君子,我也就不提這話了。
但這凡塵俗世的安全向來是由玄天宗保護,這是宗規也是其存在的意義。”
“如今你連這都不顧了嗎?!”
“……”虛空此時清醒了些,今天這地確實不是一個擊殺這魔頭的好地方。
本是想用這誅靈陣殺她的,可她卻逃了出來。
虛空閉了閉眼。
罷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宗門弟子退下,放昭顏離開。
“師父!”站在虛空身邊的弟子急忙出聲製止,可還未說完就被虛空嗬斥住。
“夠了!今日,放她離開!”
“是…”男子默默捏緊拳頭,忍著心中的不甘,也許是太難忍耐,白皙的皮膚上青筋暴起。
“印兒!印兒你在哪啊!”遠處跑來一個女子,哭喊著。
“娘親!嗚嗚嗚嗚…娘親!”
小女孩也聽到了那女子的呼喊聲,急切地回應著,在昭顏懷中不停撲騰。
“啊,印兒!”
待女子跑到昭顏身旁,昭顏將女孩遞出時,一支箭猝不及防地射向她們。
這次昭顏沒有躲開。
隻留下了箭矢射入血肉的噗嗤聲。
“昭顏!”
“師妹!”
鮮血順著昭顏嘴角滑落,母女二人也被這場景嚇了一跳,女子腿腳發軟就要跌倒在地。
可身為母親,本能的第一反應便是保證孩子的平安,女子顧不得其他,逃離了這裡。
昭顏見她們離開,才收回目光,看向拿箭射中她的那人。
那弟子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射中了她,隻因昭顏突然看向自己而感到害怕。
昭顏抬手,那人便被憑空抬到空中,昭顏身邊無數石子同時飛起,以極快的速度射中那人。
眾人還未來得及阻止,那弟子身上便早已被石子打出無數血洞,被射成篩子的他早已沒了生氣。
等眾人反應過來時,昭顏已帶著兩人離開。
*
那箭矢上塗了毒,昭顏隻堪堪將他們帶到一片山林之中,便倒了下去。
“師妹!”褚師羽伸手去扶,卻被昭顏一把推開。
“?”
褚師羽看著被推開的手,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這小師妹翻臉比翻書還快。
“我…是做了什麼錯事惹你生氣嗎?”
“沒。”
昭顏推開他後強忍著痛意撐起身體,背靠著樹坐了起來,痛苦地喘息著。
隨後又看了看身旁,他還在,這次他倒是沒再跟丟,昭顏微微翹起嘴角。
“馬上要天黑了。”
“……”
見褚師羽並未回答,昭顏這才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褚師羽。
似是感受到昭顏冰冷的目光,褚師羽打了個寒顫。
“你是在同我講話嗎?”
“嗯。”
……
“呃…天黑了…所以?呢?”
“………”
昭顏不再回話,空氣好像凝結了一般,讓人尷尬至極。
“所以,你現在應該去找一個供我們落腳的地方,比如,山洞。”
“嗷嗷嗷,好的好的。”
褚師羽走後,昭顏才再次開口。
“彆裝暈了,起來吧。”
原本躺在一旁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坐起。
昭顏微微偏頭斜著眼看著他。
“你心疼他了。”少年始終低著臉,並未抬頭看著昭顏,埋在陰影中的臉,就像少年此時的心情。
“……”
不知從哪裡開始的話問的昭顏莫名其妙。
“如果是我身陷險境,你會像今日這般舍命相救嗎?若是我受了重傷,你可會心疼?”
“……”
昭顏隻是停頓了一秒便回答道。
“不會。”
少年似乎早已猜到她會這般回答,隻是自嘲地輕輕笑著。
之後便是許久的平靜,就在昭顏認為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時,又聽少年答道。
“若我遇此險境,我也希望你莫要救我了。”
“比起我死,我更希望你不要有一絲絲傷痕,哪怕這傷小到你都未曾察覺。”
少年低沉的聲音如水滴一般滴入昭顏那如平靜水麵的心中,掀起她心中的陣陣波瀾。
“你為何…”為何對我如此?明明我們也才剛剛認識…
昭顏即將問出口的話,卻被褚師羽生生打斷。
“師妹!找到了,我現在帶你們去!”
昭顏收回問題,恢複平靜。
“好。”
“喲!這位小公子也醒了啊!”褚師羽看著坐起的少年,驚訝地說。
“帶路。”
“好好好,師妹這脾氣日漸增長啊!”
褚師羽語氣中透著寵溺,跟在最後的裴淮卿眼眸垂了又垂。
天色漸漸變暗,黃昏降臨,夕陽的餘暉在山巒間悄然消逝。
“嘗嘗,這是我方才去抓的兔子!”
褚師羽熟練地將兔子處理好放在火上烤熟。
“你受著傷,竟還有經曆去捕獵。”
“不然也不能叫你餓著肚子。”
褚師羽看向昭顏時帶著笑意,轉而又低頭認真地烤著兔子。
不得不說褚師羽這張臉長得還真是魅惑人心。
“以後彆亂衝著人笑了。”
“怎麼了?太讓你著迷了嗎?”
“太過晃眼。”
“嗷,那師妹準備何時將我收入囊中?”
哢嚓——
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
兩人循聲望去,是少年將手中的樹枝折斷。
“嘖,小公子,你怎麼火氣也如此之大?”
“……”裴淮卿並未搭理他,倒是昭顏先開口了。
“師兄何時才能成為師兄?”
“?”褚師羽看著昭顏,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師兄何時才能不這麼幼稚?”
“原來師妹是嫌我不夠成熟啊。”
“小妞,這樣不好嗎?”
“逗你開心。”
“不好。”昭顏想都沒想的答道。
“那你把我愛笑的那個小師妹還給我。”
談及此,褚師羽的表情重回認真。
“死了。”
明明是一句如玩笑一般的話,卻說的褚師羽心口一沉。
“……”
“……”
“嗐!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至少你還是你,我也還是你的師兄。”
“小師妹,叫聲師兄給我聽聽!”
褚師羽很快又恢複了不正經,笑著挑逗著昭顏。
“滾。”
坐在一旁的裴淮卿,早已將眼睛閉上。
畢竟……
眼不見為淨。
“誒?這位小兄弟怎麼都沒吃?”
褚師羽看著裴淮卿放在一旁的烤兔子問道。
“小兄弟,你不吃,我可就吃了,畢竟我還受著傷急需補充體力!”
“……”
昭顏也再懶得搭理他,便自顧自地坐的離他更遠了些。
……
悄然間,睡意襲來,眾人恍恍惚惚地便進入夢鄉。
唯有少年睡的極其不安,眉頭緊鎖…
“從今天起,你們一同訓練,日後有重任交給你們!”
夢中的裴淮卿身處於一座大殿內,眼前說話之人正是昭顏。
畫麵跳轉的很快,裴淮卿還沒反應過來便已進入下一個場景。
正是他和奴阿四。
或者說…
是莫止…
“沒想到尊主竟會將你帶回來!”
“……”
“你彆以為你的那些肮臟的心思尊主不知道!”
“!”
夢中的裴淮卿早已捏緊拳頭,可莫止依舊不依不饒地繼續攻擊。
“看好了!尊主和她的師兄才是一對!”
不知何時昭顏和褚師羽竟真的成雙向他們走來。
“你看啊!他們多般配!而你不過是一個小侍衛罷了!”
“狗還想翻身做主人不成?”
“尊主就要來了,你敢把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說出來嘛!”
他說得沒錯…
裴淮卿極力忍耐著,忍耐著心中早已壓抑不住的情緒。
他想要將她占為己有,想給她帶上鐐銬,將她牢牢鎖在自己身邊。
但又怕嚇到她…
怕她恨他…
每每夢到她,他都要被折磨的發瘋。
陰風四起,迷了裴淮卿的雙眼,待他再次抬頭時看到的卻是紅錦毯一眼望不見儘頭。
魔族的侍女在隊伍所經之處撒開漫天花瓣。錦蓋下,身著大紅婚服的昭顏莞爾嬌羞,足抵紅蓮,一襲紅色嫁衣映襯著她桃花般的絕色容顏。
裴淮卿抬起手,欲牽住向他走來的昭顏,卻發現昭顏徑直穿過自己走向身後。
“昭顏…”
裴淮卿轉身看到的卻是讓他發瘋的場景…
隻見昭顏走向的那人正是褚師羽。
“不…不可以!”
夢醒,卻驚得少年滿頭冷汗。
褚師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兄弟這是做了什麼夢,竟如此激動?”
裴淮卿回看過去,眼神似冰霜一般,寒人心魄。
“你發燒了。”昭顏一句話打破兩人的僵局。
裴淮卿回神,眼底又恢複了平靜,隻是紅血絲遲遲也不消退。
“收拾收拾,我們也該出發了。”
“好。”裴淮卿知道,這是昭顏說給自己聽的,好在她現在還願意讓他跟著。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對昭顏的這份感情是從何而來,隻是見她第一麵起便有了這種難過的要發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