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亡妻追憶錄 十二鵲 3949 字 8個月前

黑雲壓城城欲摧,雷車動地電火明。

幾聲驚雷震得在場之人顧不上眼下的局勢,紛紛抬頭望向天際。程克青靈機一動,衝著地上楊元興的屍體狂笑兩聲,大喊道:“蒼天有眼,三清菩薩顯靈了!神靈在上,誰敢造次,形若此屍!”

電閃雷鳴之間,蔡世澤頂著狂風,揚聲嗬道:“此刻你們退下,待掌門歸來我隻道你們被楊元興妖言惑眾迷了心竅,明日過後雨過天晴,咱們情同手足依舊是一家人,但若是硬要殺上一場,祖師爺在上,天佑我門,你們儘管來戰!”

群龍無首師出無名,背陽派本就賊人膽虛,待得親眼見到楊元興的慘狀,更是敲打起了退堂鼓。背陽派一人忍不住衝蔡世澤應道:“蔡師兄,我們牽扯進來實屬無辜,若此刻退下,掌門歸來,你說的話還算數麼?”

“臨陽觀弟子皆可作此見證!”蔡世澤神情悲壯,雙手將寶劍舉過頭頂,劍指青天。身旁數人皆壯士斷腕般欲背水一戰。

背陽派弟子竊竊私語一番,有一人高嗬一聲:“走!”其餘人不再戀戰,眾人俱作鳥獸散離開,程克青在人群中一掃,謝耘不見了。

莫不是他自行前往藏經閣了?這該死的病秧子,心眼子還挺多,果不其然想要搶功!

她正欲穿過三清殿朝臨陽觀後堂走去,被蔡世澤伸出的折扇攔住,他深深鞠了躬道:“感謝女俠出手相助,我替臨陽觀上下謝過!”

他身後一眾弟子皆隨他一同俯身行禮,“多謝女俠出手相助。”

“不敢當不敢當!”程克青連忙托起蔡世澤,“我隻是動了動嘴皮子,還是您臨危不懼,領導有方!”

“各位都起身吧,莫要折煞小輩了!”她猛得被這麼多人感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見他們紋絲不動仍躬著身,隻得親自一個個上手托起他們。

方才險些喪命的女子眼眶微紅,神情很是激動,“多謝您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

“彆彆彆!可彆以身相許啊!”程克青連忙擺手道:“改日再謝,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蔡世澤搖著紙扇,溫聲道:“敢問女俠尊姓大名?日後臨陽觀定當上門感謝。”

那女子也點點頭,感激道:“煩請女俠給一個報恩的機會吧!”

程克青心下記掛著藏經閣,隻想儘快脫身,隨口應道:“無名小輩,不足掛齒。”

“你不是三劍山莊的程克青麼?”人群中一男子聲音高揚,暗藏譏諷之意。程克青循聲望去,忽覺這男子似乎在哪裡見過。

她苦思冥想一陣,啞然道:“你不是擎山宗的江欽?怎麼跑臨陽觀來了?”

她猶記得在成蹊祠時,這男子不屑一顧的表情和自己贏了比賽後諂媚至極的樣子,反差之大記憶深刻。

江欽冷笑一聲,“逐鹿大會匆匆一見,沒想到程女俠還記著江某。我隻知臨陽觀,什麼擎山宗早已是明日黃花不必再提。”

適才還感激涕零的女子忽而側過頭向身旁的人耳語了幾句,旁的人又低聲一一傳過去,一傳十十傳百,每個聽到的人皆臉色一變,繼而輕蔑地上下打量程克青。

三兩下看得程克青十分惱火,“有什麼話講出來我也聽聽!”

那女子雙臂抱在胸口蔑視道:“你是三劍山莊的?”

程克青點頭,“如何?”

“臨陽觀不歡迎叛國狗賊,請你速速離開。”

女子語氣咄咄逼人,變臉速度之快程克青瞠目結舌,她氣道:“什麼叫叛國狗賊?你少血口噴人!”

那女子斜睨了一眼程克青,不屑道:“三劍山莊暗中與北澶賊人勾結,亡我大輿,你怎得如此沒臉沒皮,還敢在這裡放肆!”

“放你的紅薯苞穀屁!誰給你說三劍山莊與北澶勾結?你紅口白牙倒慣會胡說八道,難怪那楊元興要一劍劈了你,活該!活該!就該一劍劈死你!”程克青怒氣衝天,簪雲劍出鞘,劍尖直指女子的心口。

“既然知道賣國求榮為恥,就彆嫌我們說話難聽!”江欽提劍一震,麵色威嚴道:“今日殺了三劍山莊的餘孽,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程克青適才拚力躲閃楊元興耗費氣力,此刻已力竭,簪雲劍經他一擊竟然生生脫手掉在地上。

她不由得笑了出來,“你這麼喜歡做英雄,怎麼剛才縮頭烏龜似的躲在人背後?人家都要殺你滿門了你一聲不吭,這會子倒有精力為民除害?”

“我......方才我是沒有機會,現在也不遲!”江欽劍鋒直指程克青的心口,高呼道:“你就是害!為民除害!天經地義!”其餘抱陽派中的部分弟子收到江欽的鼓舞,也紛紛提劍圍住程克青。

蔡世澤在一旁搖著在扇子,不疼不癢地勸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千萬彆大動乾戈!”與剛才感恩戴德之態天差地彆。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呐!就算她今日死在這裡,也不能讓人侮了三劍山莊!

她拾起掉落的簪雲劍正欲迎戰,霎時間,聽得“嗖嗖嗖”幾聲,圍繞著程克青的一乾人等皆捂住喉嚨,口吐鮮血跪倒在地,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程克青收起劍,無奈道:“你就不能換個地方麼?每次都是喉嚨?”

身後一月白色身影風姿綽約,閒庭信步走上前來,眼神深邃幽冷,麵無表情道:“沒辦法,吵得很。”

謝耘掃了眼程克青,冷聲道:“都殺了麼?”

“不太合適吧?”程克青很務實地關切道:“再說金針到底是金子做的,省著點用!”

沒想到謝耘聽了竟像是賭氣似的,暗自調用內息,右掌一劈向地上痛苦掙紮的江欽。地上的人受了這一掌頓時噴射一片血霧出來,氣絕而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般輕而易舉。

程克青雙眼發光,連連誇讚,“你小子這功夫深藏不漏啊!嘖嘖嘖!平日真是小看你了。”

其餘人被謝耘的掌力震懾住,暗自比較確實無法一招內打過謝耘,皆沉默不語後退散開。

蔡世澤合扇拱手堆笑道:“一場誤會而已,程女俠不要介意,兩位為臨陽觀操勞了許久,不如讓我們儘一番心意,留在觀裡用飯吧?”

“借一步說話。”謝耘不等蔡世澤回應,徑直往三清殿後走去。程克青自然而然緊跟著謝耘,蔡世澤雖一臉疑惑,但見謝耘麵色冷淡,不好發問,隻好與他們一同前行。

曲曲繞繞一番,謝耘駐足在一間閣樓下。因沿路一來,建築多為古樸之風,程克青猛得被這足足有五層之高,堪稱是雕欄玉砌的閣樓驚住了。黃綠色的琉璃瓦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飛簷鬥拱巧奪天工,十八根廊柱挺拔矗立撐起整座閣樓。朱漆六扇大門上方寫著:藏經閣。

藏經閣?程克青滿腹疑問用眼神詢問謝耘。他眼神一沉,眺向一旁的蔡世澤,沉聲道:“你打算用什麼換剩水殘山圖?”

蔡世澤眉頭緊鎖,疑聲道:“什麼圖?公子在說些什麼暗語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電光火石之間,好似點燃引線的煙花砰然在腦海中炸開了花。原來如此!程克青找了塊乾淨點的石頭坐下,誇道:“你扇子挺好看的。”

蔡世澤聞言忽而臉色一變,收起扇子道:“何以見得?”

“墨好,字也好,可惜左手不甚利索。”程克青以劍為筆,龍飛鳳舞在石板上寫下申、樓兩字,撇嘴道:“回去再多練練吧。”

“我還真是小瞧了你。本以為你隻會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沒想到還是逐鹿大會的第一,字麼,寫得也不錯。腦筋麼,也頗為靈光。”蔡世澤扇著紙扇,歎道:“隻是這三劍山莊和魚淵穀不是宿敵麼?怎得又混在一起了?”

他仰頭似乎在回想些什麼,倏爾恍然大悟般感慨道:“原來是程卓英賣國求榮,謝晏苟且偷生,臭魚爛蝦爛成一窩了。”

謝耘道:“少廢話,你是如何知道剩水殘山圖的?”

“我怎麼知道?”蔡世澤仰天大笑兩聲,瞬間麵露凶光,惡狠狠道:“他們都死光了,我來告訴你!那是多麼久遠的事了,哦,是同光元年,聖上召見臨陽觀入宮議事,先掌門帶了兩名得力弟子一同隨行,便是我和呂鬆榛。那時北澶被李成蹊打得一敗塗地損兵折將,大輿初建百廢待興,你猜聖上召見我們所為何事?”

蔡世澤眼裡的凶光散去,程克青竟然從他的雙眸中看到了一份沉沉的哀傷。

“聖上要我們交出《葆光語錄》和李成蹊一同商議一個斬草除根的決策,就是剩水殘山圖。那李成蹊的兩名弟子,程卓英會打造精良兵器,謝晏又對北澶的地貌爛熟於心,《葆光語錄》收錄了天下所有藥理醫學,按北澶的風土地貌,因地製宜造一張毒物地圖並非難事。

北澶人多年踐踏我大輿江山,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屆時將他們一網打儘,豈不快哉?我與呂鬆榛在將軍府足足住了小半年,嘔心瀝血才完成剩水殘山圖。聖上見圖很是高興,我以為此事便到此為止。李成蹊又說剩水殘山圖僅有北澶還不夠,還應有大輿。”

“聖上擔心,此圖一出北澶的能人義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大輿江山改姓他人,所以應該一視同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到了必要的時候,這狠毒的計謀也要用到自己身上。臨陽觀自然不會參與這種遺臭萬年的事情,先掌門以死相逼李成蹊,才換得我和呂鬆榛回到臨陽觀。不曾想李成蹊和他的徒弟東施效顰,製作了整部剩水殘山圖。”

蔡世澤說到氣憤之處,手指陡然用力將扇子生生捏碎,他笑問道:“你說,我該不該取走剩水殘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