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1 / 1)

這些天,她苟延殘喘,靠著每日一碗混著沙粒的水挨到今日,粒米未進,不僅為了她錯付的五年青春,也為了她的阿姒,不想,他們竟敢如此囂張,攜手前來。

“顧姐姐?”金未晚適時發出一聲驚歎,同時小跑上前來隔著牢門去抓顧依隕的手 “都是晚兒的不是,這些天忙著照顧文郎,都未曾過來瞧瞧姐姐,這底下人也真是的,竟敢如此怠慢,晚兒等下就去狠狠罰了那幫守衛,替姐姐出氣!”金未晚說得義憤填膺。

好一朵盛世白蓮

顧依隕在心底冷笑,縱使是階下囚也斷沒有不給飯的道理,被關在這裡這些天,顧依隕連餿飯都未曾見過一碗,若非她心性堅韌,隻怕真會一根麻繩吊死在牢房中,金太守自然是沒有這個閒工夫折磨她的,能恨她到如此境地的便隻有金未晚了。

顧依隕反手甩掉了金未晚的手,十幾日來粒米未進,這樣的力道竟也甩得金未晚後退幾步,穩穩摔進了身後的柳文修懷裡。

“晚兒,你怎麼樣?”柳文修關切地看著懷裡的金未晚

金未晚臉色蒼白,怯生生地看著顧依隕,娥眉微皺,輕咬下唇,麵上一副忍痛難耐的樣子,卻仍舊努力笑著道:“文郎,晚兒沒關係的,姐姐心裡有氣,晚兒受著就是,可……”

金未晚握住柳文修的手,言語中儘是深情“晚兒對文郎是真心的,我已經離不開文郎了,求姐姐,成全晚兒吧!”說著就作勢要對顧依隕下跪。

柳文修眼疾手快扶住金未晚,後者本也無心如此,自然一扯就撲進了柳文修懷裡

“文郎…”金未晚落下幾滴清淚。

“晚兒…”柳文修緊緊抱住金未晚“你對我的真心我怎能不懂,你何必如此這般?”

“顧依隕!”柳文修怒斥道:“之前你帶著阿姒強闖太守府,還動手打了晚兒,如今將你關在這這麼久,本以為你能夠有所長進,不想竟還是這般瘋癲,虧得晚兒還日日記掛著你,今日專程拉著我來看你。”

顧依隕對麵前二人的厚顏無恥所震撼,當即笑出聲來“柳文修,華興律法有雲,眾生平等,死囚、階下囚仍要保證其一日三餐,而我每日除了一碗渾水,連泔水都未曾見過一口,反倒是牢門口的守衛日日食肉糜,敢問金大小姐,可是太守府的守衛分食了我的飯食?我竟不知,如今高門府邸的守衛都過得這般舒坦?”

這話便是直指有人犒勞私牢守衛故意折磨顧依隕了,柳文修麵色一僵,正要開口卻被顧依隕搶了先機

“我對你的晚兒動手?”顧依隕費力地用另一隻手掀起了寬大的袖口

她的雙手上赫然是一雙又寬又厚的手枷!

柳文修和金未晚雙雙變了臉色。

顧依隕是會武的,年幼時顧依隕與顧琴相依為命,白日裡顧琴出門她隻能一個人留在家中,其他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見她年幼可欺便時常來折騰她,不是踩壞顧依隕的絨花,就是故意用泥水弄臟她的裙子,顧依隕稍加反抗便會遭上一頓毒打

顧琴無奈,花了大把積蓄送顧依隕去學武,本想讓她學著自保,不想顧依隕武學天賦極高,短短幾年便練就一身好武藝

顧琴怕顧依隕會武影響到她未來擇夫婿,畢竟哪個規矩人家也不希望自己家的媳婦是個粗武人,因此一直叫顧依隕不可對外昭顯

這件事隻有與她關係極為親近的人人才知曉,自然也包含柳文修和金未晚。

若說不給吃食還能推脫是守衛怠職,那對顧依隕一個女子帶上手枷顯然並不是守衛可以決定的,寬厚的鎖枷也遮蓋不住顧依隕泛著青紫的手臂,無聲的昭示著金未晚的行徑,為了防止顧依隕逃跑用鎖枷套著她

果真是天真!

金未晚狼狽地從柳文修懷裡掙脫出來,期期艾艾道:“文郎,看來姐姐還是不肯原諒晚兒,都開始說胡話了,不如你先回去,容晚兒再勸勸姐姐可好?”

對上顧依隕漆黑的眸子,柳文修終是受不住了,胡亂點了下頭便逃似的離開了,也沒再繼續“關心”金未晚。

臨走出牢門,柳文修目光複雜地看了牢中人一眼,女人眼神清澈,身陷囫圇也不改往日清高

顧琴才名外露,是柳州當之無愧的才女,教出的女兒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再加上顧依隕不知比金未晚強出多少的容貌才情,他承認,有這樣的嬌花解語常伴身側,的確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可惜…

她顧依隕再才貌無雙終究不及太守府權勢,他的仕途,日後都要仰仗這位嶽丈大人,因此,哪怕他一踏入牢門就瞧出了金未晚的對顧依隕的苛待也要若無其事,縱使他看出金未晚惺惺作態也要表現得關懷備至

他想要的一切,終究隻有金未晚能帶給他。

見柳文修離開,金未晚立刻收起了先前的神情,有些嫌棄地用帕子用力擦了擦抓過顧依隕的那隻手,輕蔑道:“早知道你是個禍端,三言兩語就想勾搭文郎同情你,狐媚!”

顧依隕不言,隻是望著金未晚,似是看著一件極好笑的事情一般,金未晚被盯得發怵,惱怒地道:“看什麼?”

隨後又想到了什麼,輕笑起來“看到文郎對我如此上心,你是不是很失望?你是柳州第一美人又如何,你給文郎生下個病秧子又如何?他如今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夫婿,而你……”

金未晚聲音裡是掩藏不住的瘋狂,“強闖太守府,試圖行刺,已被太守府守衛當場斬殺,我父親憐惜自己手下郡丞文采,不忍其孤寡餘生,特將自己的女兒嫁與他安慰。”

金未晚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我與文郎已定下婚期,下個月初八,我便是名正言順的郡丞夫人,顧依隕,你該讓位了。”

出於求生的本能,顧依隕努力往牢房內縮,同時對金未晚求道:“你既然已對外宣稱我死了,你也能名正言順嫁給柳文修,何必對人趕儘殺絕?隻要你放我和阿姒離開,我向你保證,從此改名換姓,再也不出現在柳州!”

金未晚的動作頓了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果然還是聰明,隻可惜……金未晚笑道“你已經沒有女兒了!”

你已經沒有女兒了!

顧依隕心頭一痛,猛地站起來撲向牢門,抓住金未晚的衣襟怒吼“你胡說!阿姒怎麼了?你把她怎麼了?”

金未晚似是十分享受顧依隕的癲狂,語氣變得無比輕快“姐姐可彆亂說,我那一日可是第一時間叫人去請城外的名醫來救人,隻可惜你自己耽擱了太久時間,可憐啊!小阿姒還那麼小,臨終時一直喊著娘親,殊不知,她就是被自己的娘親害死了!”

顧依隕隻覺得心中被人刺了一把尖刀,這比殺了她還要讓人難受,柳州城多少醫館,何必非要去請什麼城外名醫?阿姒分明是被金未晚生生耽擱了病情死的!

顧依隕癱坐在地上,她恨透了金未晚,想起阿姒從出生到現在的一點一滴,顧依隕簡直不敢想象,阿姒死前該有多麼痛苦。

半晌,顧依隕道:“放我出去,我要見一見阿姒!”

哪怕是一捧黃土,她也要見最後一麵!

“真可惜!”金未晚歎道:“若是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到如此境地我也許會放了你,隻可惜,你卻有這樣一個身世!”金未晚麵上儘是憐惜

“我的身世?你知道我的身世?”顧依隕問

從小顧娘就告訴過她,自己並非顧琴親生女兒,隻是對自己的身世顧娘也並不了解,說撿到她時她已經高燒昏迷,再次醒來也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顧娘便收養了她。

“你可知道,華興十二年前走失的長公主?”

一句話,顧依隕如遭雷擊,華興皇室十二年前爆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穆貴妃所出的三歲長公主曲明瑤在隨皇帝出宮巡訪的路上走失,一丟就是十二年,而顧娘撿到她那年她恰好三歲!

她竟是皇室公主!

金未晚貼近顧依隕,紅唇在她耳邊開開合合

原來,原來,怪不得金未晚在她前往盛京時故意送給她不合適的手鐲,害她一帶上就無法取下,原來竟都是為了防止她找回身世,讓她陪著柳文修吃苦受罪,等他功成名就,再把她一腳踢進深淵。

“還有顧琴,真是不巧,她竟聽到了父親與心腹的對話知道了你的身世,還要鬨著把我太守府告到天子腳下,隻好被我太守府解決咯!”金未晚語調隨意,仿佛隻是在說今天的膳食不錯。

還有顧娘,竟也是被太守府害了,顧娘在她成婚前一個月修書一封,稱顧依隕對她而言不過累贅,要棄她而去,顧依隕為此黯然傷神了好久,不想,顧娘也是被她所拖累而死!

顧依隕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恨自己,因為她識人不清,引狼入室,接連害死了顧娘和阿姒

金未晚捏住顧依隕的嘴,惡狠狠地將瓷瓶中的藥灌進了顧依隕的喉嚨

“臨死前讓你知道這麼多,我也算仁至義儘了,讓文郎知道了你的身世,我還怎麼做這柳夫人?顧姐姐,一路走好,你的錦繡人生,換我來過了!”

金未晚轉身離開

顧依隕半趴在地上,嘴角溢出黑紫的血,金未晚給的毒還真是快極了,她一個一個人細數著,

柳文修,金未晚,若有來生,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最後一眼,淚光中,紅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