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鐵鏽色風沙如同其到來時一樣突然地散去,那顆漸漸冰冷的太陽投上了一片壯美的繽紛光影,傍晚的霞光如漲起的潮水從天邊湧來,逐漸地覆蓋整片大地。瑪·薩拉橙灰色的天空與一望無際的赤色平原相連,構成了一幅恢弘壯麗的大漠之景。
當光和影慢慢隱去時,氣溫開始驟降。
奧古斯都換上了一件有著羊毛絨的厚實風衣和氈帽,拉開了行軍帳篷的門簾,手裡拿著一把礦鋤肩背一把E-7高斯步槍,邁著有力的步伐向停著氣墊摩托越野車的營房車庫走去。
革命軍營地建在幾個低矮的小山包之間,由幾十座方塊狀的軍營帳篷組成,這些帳篷上都蓋著一層與瑪·薩拉大地顏色相同的鏽色防水布。
營地中間的帳篷有兩台為信號燈和生活設施提供電力的瓦斯燃油發動機,被深深地釘在地裡的信號燈燈塔讓整個營地都籠罩在一層通亮的白色光芒中。
這片營地裡居住著約兩千名穿著本地服裝的革命軍戰士,無論他們在克哈時從事的是怎樣的職業,是酒店中的管理經理還是小商鋪裡售貨員,現在都作為礦工為奧古斯都工作。
“蒙斯克元帥!”奧古斯都在走向停車庫時,不時有身批卡其色厚呢軍大衣腳蹬長靴的革命軍戰士向他敬禮。
奧古斯都自克哈帶出來的那兩萬多名克哈裔革命軍戰士中僅存的四千多位戰士重新整編成為一個陸戰隊旅,而這些沉浸在克哈覆滅、失去家鄉的痛苦中革命軍戰士自一場場悲壯的戰鬥之後已經蛻變成為鐵血的戰士。
他們幾乎都是泛泰倫黨的成員,一些人甚至是黨內革命委員會的成員。
泛泰倫黨戰士都有著崇高的思想和極高的革命覺悟,對奧古斯都所說的推翻泰倫聯邦政府建立泰倫共和國的革命目標深信不疑並以此為己任,而回歸並重建他們的母星克哈則是所有人窮儘一生都想要實現的理想。
在當下,泛泰倫黨的黨員都深切地明白這是克哈革命軍最艱難的時刻,他們遠離家園世界遊蕩在危機四伏的宇宙中,麵臨聯邦艦隊的圍追堵截。因此他們拒絕接受奧古斯都支付的薪水,隻領取標準的單兵口糧和少量的煙酒。
“辛苦了,我的後勤顧問告訴我工程兵剛剛建起了水塔和蓄水池,他們的人找到了一條水質潔淨的地下河。”奧古斯都看向那些因瑪·薩拉風沙以及極端氣候侵蝕而生有傷疤和凍瘡的臉,這之中有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也有不到十六歲的年輕士兵,有男人也有女人。
“我們的爐子有一台來自廢棄戰列巡航艦的發電機供能,在睡覺前你們都去先洗個熱水澡。”
奧古斯都話音剛落立即傳來一片笑聲,在這種瑪·薩的荒野中想洗個熱水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聲波沐浴能夠清理掉身體上的死皮和汙垢卻不能代替人類本身對水的渴望。
即使是這樣這些革命軍戰士也沒有懈怠,在軍官和泛泰倫黨政治委員的帶領下,他們整裝向著遠處的住所區走去。
這時瑪·薩拉依舊殘存著些許霞光的天空升兩輪新月,浮現出閃耀的星星。奧古斯都在走進用合金鋼架與帳篷營布搭建的車庫,隻是打開車門坐在了後座。
“雌狐輕型步兵裝甲車,同公司生產的同名運輸船雌狐是貨美價廉的快速飛船,聯邦陸戰隊和陸軍都會大批量采購這種飛船。”
一名握著方向盤的紅發幽靈自駕駛位上顯露身形,在她俯身調試設備時,從後頸到腰到臀部的曲線形成了一個完美的“S”型,黑色的緊身衣將她美好的曲線展露得淋漓儘致。
“我們從當地人的手裡弄到了不少這種車,它寬而高的底板和強勁的馬力能夠完美地適應瑪·薩拉多荒漠而布滿嶙峋岩石的環境。”凱瑞甘正說著突然扭過頭來看向奧古斯都,她戴著尤摩揚影子衛士的麵罩,除火一樣的性感紅唇以外整張臉都被尤摩揚納米織物和灰色軟合金所覆蓋。
“可以出發了嗎?”
“到礦區要不了多遠,但一路上我們並沒有崗哨。”在奧古斯都意識到自己正盯著凱瑞甘挺翹的屁股時,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坐姿,把自己裹在厚實的大衣裡。
“稍等,法拉第下士正在趕來的路上。”
話音剛落,戴著一頂牛仔帽的法拉第下士帶著奧古斯都的衛隊跑步走了過來,至少二十名全副武裝的革命軍戰士手持高斯步槍和霰彈槍站在奧古斯都的周圍,他們都是一幅瑪·薩拉牛仔打扮,表情堅毅。
法拉第下士帶著他的部下登上了另外的四輛裝甲車開在最前麵,為奧古斯都開路,另有幾輛禿鷲車偵察兵跟隨護送。
“有我在,沒人能夠傷害到您。”凱瑞甘在發動裝甲車時說。
“對於這一點我從不質疑,你是最好的幽靈特工。”在車隊駛出營地時說,奧古斯都說。
革命軍營地外有幾座打著遠光燈的崗哨,這些崗哨隻是用來嚇退荒原中的野獸和不懷好意的拾荒者與流浪罪犯的,真正的探測設備是包括紅外線與熱成型掃描在內的四種探測設備,監控中心二十五個小時都有三名革命軍戰士值班,確保萬無一失。
從革命軍營地通往礦區的路是新近修建的,總不至於過分的崎嶇,不時有滿載革命軍戰士和礦物的吉普車和貨車從奧古斯都旁邊經過。
“這片富礦足夠我們開采一個月之久。”奧古斯都說:“斯旺需要這些資源才能修好那幾艘破船——希望能有好運氣。”
這片礦區他可不是非法開采的,而是從當地司法官的手裡買來的開采權——用了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價格和一些珍稀水晶。
值得一提的是,相較於塔桑尼斯這樣的核心世界,瑪·薩拉的貪汙腐敗問題反倒沒有那麼嚴重,城鎮居民能夠使用他們的選舉權選舉出讓自己滿意的領導人。這裡的官僚腐化問題並不至於深入骨髓,為了管理民風彪悍的瑪·薩拉人,當地司法官與執法官普遍鐵血而且嚴守聯邦律法——遠比那些法律的製定者要好得多。
“你要找的東西並不是那些水晶礦。”凱瑞甘一邊開車一邊說。
“不全是。”奧古斯都看著裝甲車窗外的景色,在前後車燈光的照耀下,道路兩旁的亂石灌木和路標外是荒涼的赤色沙漠,天空繁星閃耀。這種異星世界的美感與克哈和塔桑尼斯這樣繁榮而燈火輝煌的先進世界是迥然不同的。
“我要找的是一些外星遺跡,但這就得全憑運氣了。”
“外星遺跡,因為那些東西很值錢?”凱瑞甘問:“我從不知道你還是一個外星文明愛好者,一個少見的異形考古學家。”
“因為這些東西可以成為武器。”
“我小時候很喜歡外星神秘主義,我和我的哥哥都一直相信外星人是真實存在的。”奧古斯都聳了聳肩:“不管怎麼樣,如果你發現了這方麵的一些異常就請告訴我,因為我對此毫無頭緒。”
“富饒的礦藏也並不是我來到這裡的唯一原因,我聽說瑪·薩拉的人民是最具反叛精神的,這裡的人數次想要發起起義卻因為缺少組織者無疾而終。”奧古斯都說:“我思考過,瑪·薩拉的人民其實需要的是一個能指引他們走上正確的反抗道路的革命思想,一個完善而方向明確的行動綱領,一個真正的領導者。”
“我們的目標也不僅僅是解放瑪·薩拉人就置之不顧,而是要重建秩序,讓這裡的人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與之相比,隻有克哈與安提加才具備這樣的反抗精神。”他說:“但安提加駐紮著許多聯邦軍隊,而瑪·薩拉則無人問津。”
“這裡,是我們撬動整個聯邦世界的支點之一。”
“恕我正在開車不能給您鼓掌。”凱瑞甘輕笑著說:“還有一件事,在我們的右前方三點鐘方向一點一英裡處有三個躲藏在灌木叢中的牛仔,他們是三個盜賊,想要在礦區裡偷點東西,沒有攜帶重武器。”
“他們在監視這條道路。”
“法拉第下士,在你正前方三點鐘方向有一夥本地盜賊。”奧古斯都打開了通訊器:“把他們帶來見我。”
法拉第下士乘坐的裝甲車在一個漂亮的轉彎後駛離了車隊,那三個躲在灌木叢中的牛仔顯然是跑不過裝甲車的,他們在附近的山洞裡藏有兩輛禿鷲車,距離卻過於遙遠。
“即使是這麼遠你的心靈感應也能感應得到?”在凱瑞甘把車停下來時,奧古斯都問她說。
“能感應得到一點點。”凱瑞甘說:“隻要他們還在思考,我就能感應得到,除非他們攜帶有能夠屏蔽靈能的設備。”
“儘管效果微乎其微,但尤摩揚影子衛士的設備的確能夠放大靈能而非聯邦幽靈特工裝的裝備那樣會抑製靈能。”奧古斯都點點頭:“但如果基數足夠大,那麼其效果則是可以見得到的,你的靈能天賦在人類之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可能是我生平僅見最強大的靈能者。”
在奧古斯都與凱瑞甘交談時,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法拉第下士的裝甲車已經載著三名被繳械的本地牛仔來到奧古斯都的身邊。
這三名牛仔倒是相當的沉著,他們似乎篤定奧古斯都的人並不是什麼人販子或者是器官走私犯。
“先生,我們隻是想留在那裡過夜,隻是還沒有來得及支起帳篷。希羅這一帶的治安官最為人稱道就是秉公執法,他知道我們是這一塊兒最安分守己的好人。”他們之中的領頭人留著滿臉的絡腮胡子,眼窩很深,被兩名革命軍戰士按住兩隻手:“我想您能夠明白,不管是在當事人情不情願的情況下,限製一名遵紀守法的聯邦公民都是犯法的。”
“是的,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儘管經過易容的奧古斯都有著一副凶悍成熟的麵孔,但他依然露出了和善的表情,似乎隻是一個儒雅隨和的星際商人或者是普普通通的礦老板。
“我們的車在開往新緬因的路上拋了錨,饑寒交迫,如果您能為把我們送到最近的城鎮——就在死水基地的附近。當然,哪怕您隻是提供給我們一塊充饑的麵包我都會不勝感激。”牛仔麵露喜色。
“他們在說謊。”凱瑞甘說:“他們是本地幫派的成員,做的是兒童拐賣和走私違禁藥品的生意。這個幫派的幕後聯邦是古斯塔夫製藥集團,一個在塔桑尼斯上市的跨星係企業。”
“他們在瑪·薩拉的活動中心主要是死水基地附近的幾個大型城鎮。”
奧古斯都走到那名牛仔身邊:“聽起來你們不僅是惡棍,而且罪不可赦。”
“這位美麗的小姐還給你們留下了一個坦白罪行的機會。說:你們為什麼要監視這條道路。”
“我沒聽說過這回事,我什麼都不知道。”牛仔笑了笑。
“你們以為我是很好說話的人嗎?”奧古斯都表情嚴肅:“我要把你們賣個奴隸販子。”
“我聽說,塔桑尼斯的貴族們最近開始流行把奴仆都替換成再社會化仆人,工廠裡更傾向於把工人換成再社會化奴隸。這使得原本在大殖民時代早期就已經銷聲匿跡的販奴貿易死灰複燃。”他說:“就是軍營裡也很缺人。”
“也許你們或多或少地都聽說過什麼是再社會化改造,我要說的是,到時他們會在你的腦子裡動一些手腳,讓你們都變成癡呆兒。”
“這可嚇不倒我,聯邦人都是雜種。”牛仔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這話救了你一命。”奧古斯都對身旁扛著一把高斯步槍的法拉第下士說:“把他們打發去挖礦,我們正好缺一些廉價礦工。”
奧古斯都失去了與這些人繼續說話的興趣,他走向了自己的裝甲車,而法拉第下士和他的部下則堵住了這幾名瑪·薩拉牛仔的嘴,把他們攆上了另一輛更大的裝甲車。
“他們盯上了這片價值不菲的新礦和裡麵的設備,但更多的還是對外鄉人的警惕。”凱瑞甘解釋說。
“法拉第下士,召集我所有的衛隊。”奧古斯都說:“把雷諾和泰凱斯叫過來,我們去跟瑪·薩拉的鄰居道聲晚安。”
“現在就出發?”法拉第下士走了過來,對奧古斯都的雷厲風行並沒有感到任何詫異。
“剛才我深入地探查了他們的思想,知道這個幫派的據點到底在哪兒。具體位置距離死水基地不遠,但並不在城鎮之中。”凱瑞甘淡綠色的眼睛看向法拉第下士。
“黑吃黑?”法拉第下士笑了,他畢竟還是個愛開玩笑的年輕人。
“錯了。”奧古斯都擺了擺手。
“我們就是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