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無中生有,國公智救莫問東(下)
城主府坐落在阿勒泰城東邊,府內外有上百狼族勇士分散於各處,士兵巡邏有條不紊,更有許多不易察覺的崗哨分布其中。善烏坐在廳堂之上,閉目養神,忽然心生警兆。
“不對,莫問東才來城裡不到一個月,李同光便和楊盈突然出現,這事情過於巧合。難道六道堂和朱衣衛已經探得消息,知道我將他囚禁於此逼問鑄造秘法?”
想到這裡,他拔出腰間寶劍。
此刻已過申時,夕陽照射在劍身之上,頓時滿屋銀光閃現,殺氣迸發。
善烏一揮手輕輕斬下,麵前的紅木案牘應聲斷為兩截,切口平整光滑,如同紙糊一般。
“哼,莫問東這老狐狸雖遮遮掩掩,百般搪塞敷衍,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活命,這煉器秘法已經交待得十有八九了。用不了多久,我大原國就能量產寶劍寶刀,到時候我便聯合朝野上下的激進派,勸說國主擺脫對安國的依附,狼族,始終不是家犬!”
他推開門,走到屋外對候在門邊的副官說道:“傳令,加強礦山冶煉廠周邊的巡邏警戒,增派人手好生看管莫問東。我要他插翅難飛,若是出了岔子,你提頭來見。”
“是!”副官不敢怠慢,匆匆領命而去。
“李同光,今晚我就要看看,你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酉時,天已漸黑。
礦山冶煉廠的牢房內,莫問東斜倚在床榻之上,神情失落。
這牢房並非真的牢房,而且為他臨時搭建的,其中家具設施一應俱全,地麵桌椅也打掃得乾乾淨淨。莫問東此時也非蓬頭垢麵的犯人,而是全身清潔整齊,穿戴俱佳,隻不過一臉憔悴的麵容,和這身光鮮的打扮著實有些不搭。那茶案之上放著的好酒好菜,他也一口未動。
被囚禁在此地已有將近一月,自己再怎麼聰明,又豈能在善烏的威逼利誘之下撐過多少時日呢?多日前他用春水劍向外發出過信號,可一直沒有任何回應和救援的消息傳來,如今眼看大原國的工匠按照他交待的秘法生產出了大量高品質的刀劍,雖然自己刻意藏拙,但那些刀劍的品質已與中原的平均水平相差無幾了。
“哎。。。。。。若是再無救援,自己就撞牆自儘吧,把身上最後一點秘密帶進棺材,也算是給莫家留下點清白名聲。“想到這裡,莫問東黯然神傷,長長地歎了口氣。
“撲撲“,一隻鳥兒停在鐵製的窗格上,收了翅膀,盯著他一動不動。
莫問東心裡正煩躁,哪裡有心情看鳥,隨手脫下鞋子扔過去想把它驚走,誰知那鳥兒一點兒不害怕,也不飛走,嘴裡還發出“啾啾“兩聲輕鳴。
莫問東心裡好奇,走上前去定睛一看,頓時發現了端倪,這哪是什麼鳥兒,分明是梧國六道堂的“機關雀“,乃是當年墨家後人,六道堂的元祿所製,經過不斷改良,已可用於間客組織內短距離傳信了。
他識得此物,又驚又喜,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抽出“機關雀“腹部下的暗格,發現內有一張紙條和一顆豆大的藥丸。
迅速展開紙條,幾行小楷映入眼簾:“今晚營救,善烏府上,擇機行事,切莫自誤。”
莫問東看完,毫不猶豫地將紙條塞入口中吞下,又將藥丸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隻覺氣味甚是熟悉,他努力回憶,先是露出不解的神情,可思考片刻後,便喜形於色,將藥丸藏於上衣口袋,隨後在“機關雀“頭頂按了一下,那”鳥兒“拍拍翅膀飛走,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晚間,善烏在城主府大宴慶國公的消息已傳遍全城,街上到處張燈結彩,不時看到大原國百姓或結伴而行,或載歌載舞。狼族雖無中原禮學教化萬民,但百姓生性淳樸,熱情好客,今晚便借著這由頭慶祝了起來,好似過節一般。
此刻善烏府上,更是燈火通明,城內能排得上號的達官巨賈皆受邀前來赴宴,城主府門前賓客絡繹不絕。
吉時已到,宴會廳上,李同光攜楊盈落座東邊上席,身旁站著貼身伺候的丫鬟任祿。善烏南邊上席作陪,其餘一眾受邀而來的貴客則在下方呈兩列相對而坐。傭人們進進出出,忙碌得不可開交,不一會兒便呈上各種美酒佳肴,擺了滿滿一桌。
善烏見眾人就位,舉起酒杯道:“慶國公攜盈夫人到訪,令阿勒泰城蓬蓽生輝,本將軍榮幸之至,特設此宴為二位貴客接風洗塵。可惜阿勒泰城不比中原物產豐富,倉促間若招待不周,還望國公爺和夫人海涵。”
賓客們紛紛敬酒,宴會正式開始。一時間,台上觥籌交錯,台下更有絲竹樂舞助興,氣氛熱烈之極。
李同光和楊盈微笑點頭,舉杯共飲。善烏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餘光瞥過,見對麵二人神情自然,舉止得體,未見絲毫破綻,便不再言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歌舞儘興。
李同光忽然端起酒杯,笑著對善烏道:“將軍,今晚美酒佳肴,又有美豔舞姬助興,本當賓主儘歡。可惜。。。。。。”
善烏一愣,揮手屏退了舞姬,舉杯應道:“慶國公不必拘謹,還請賜教。”
李同光緩緩站起身來,麵向眾人:“各位想必皆知我李同光出身軍中,自幼便愛舞刀弄槍,對這歌舞雖不排斥,卻也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倒讓諸位見笑了。”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中原九國,有誌兒郎自古便向往戎馬一生,在戰場上殺敵建功,可惜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和平的日子,來之不易。如今雖天下太平,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故我大安國軍中,每逢節日,多有戰士表演‘劍舞’,剛柔並濟,氣勢恢宏。將軍可想一睹為快?”
“劍舞”之名,善烏早有耳聞,卻未曾見過,聽罷瞬間來了興致。
“慶國公,中原‘劍舞’,我早有耳聞,據說和我狼族的戰舞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知今日是您麾下哪位大將獻藝?”
李同光擺手道:“善烏將軍,此次我乃微服出遊,哪有什麼大將跟隨,隻有那頑劣侍從,對這技藝略有研究。”
言罷,他不理善烏及台下眾人詫異之色,對著楊盈身邊的丫鬟道:“祿兒,去將十三那小娃娃喊來,為各位貴客表演一番。”
“是。”
眾人見這清純美麗的丫鬟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帶來一名少年,正是寧十三。
少年進得廳中,也不怯懦,對著賓客們行禮。李同光上前遞上自己佩劍。
楊盈開口道:“祿兒,你便撫琴一曲,給十三伴舞吧。”
少女點點頭,在一架古琴前坐下,雙手按在琴弦上,猛地一劃。
“璫璫。”弦音跳動,奏出一串清脆悅耳的琴曲。
少年向眾人抱拳,又對善烏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這劍舞每次表演之前還須飲酒一番,否則情緒不到位,怕不能演出神髓。”
善烏一聽,頓覺有趣,哈哈大笑,隨即揮手道:“賜酒!”
少年接過侍女奉上的美酒,二話不說,也不用酒杯,提著那酒壺仰頭猛灌幾口,便將一壺酒飲儘。
“好酒!”
隻見他扔下酒壺,後退幾步,拔劍而出。
“蒼啷”一聲,青雲劍出鞘,如蛟龍出海,直上九天。
“葡萄美酒夜光杯,”
少年一劍指天,一手指地,氣勢陡然拔高,刹那間從稚嫩的侍從,變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死士。
琴聲漸漸由舒緩變得急促,初時還如江南煙雨,虛無縹緲,這一刻已如塞外風雪,狂暴肆虐,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欲飲琵琶馬上催。”
寧十三在廳中輾轉,手中的劍越舞越快,那青龍般的劍光竟一分為二。眾人隻覺兩條蛟龍時而上天,時而入地。正是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醉臥沙場君莫笑,”
劍光於寧十三周身遊動,由慢到快,包裹住他的全身上下,銀裝素裹,密不透風。正當眾人驚歎不已之時,那劍光又由快及慢,伴隨著他的吟唱,最後慢慢收攏在一處,方才疾風驟雨般的劍意刺得廳上眾人頭皮發麻,此刻卻再也找尋不到那蛟龍行雲布雨的痕跡。正是群龍無首,天下大吉!
“古來征戰幾人回。”
少年還劍入鞘,臥倒在地,右手按劍,左手支撐著腦袋,醉眼朦朧,似是睡去。
一曲舞畢,琴聲伴隨劍意漸弱,廳中一片寂靜。
“好!好!好!”
善烏從未見過劍舞,剛才看得入神,此時回過神來,方覺台下這對少男少女琴心劍膽和鳴,交織出了一副壯麗絢爛的圖畫,仿佛看見了這天下百姓為抗爭命運譜寫的不朽史詩,一時間竟讚了三個“好”字。
廳上眾人皆被震驚,紛紛叫好。楊盈更是激動地向二人投來讚許的目光。
慶國公哈哈大笑:“將軍,如何?”
善烏本心中快意,正要作答,忽然想到方才自誇狼族戰舞如何精妙,這會兒相比之下顯然落了下乘,卻又不好意思回答了。
他愣了一下,心想輸人不輸勢,自己這城主可不能漲了他人威風,於是答道:“慶國公所言非虛,貴國劍舞的確精彩之極。不過再精妙也隻是舞蹈,又不能上陣殺敵,那銀劍看著漂亮,想必也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啊。”
廳上賓客絕大部分乃是大原國狼族,剛才被劍舞的氣勢所驚,這會兒見自己城主帶頭,便跟著起哄,表示讚同善烏所言。
“哼!”
任祿聽罷,氣得一跺腳,扭過身子跑到楊盈身邊,似是告狀去了。
眾人見這美貌少女生起氣來也好看得緊,彆有一番風情,更加肆無忌憚,哄堂大笑。
李同光卻不生氣,指著寧十三,悠然開口:“善烏將軍,我的這把佩劍,乃是平日隨身攜帶之物,充作個裝飾品而已,和那些戰場上殺敵的神兵利刃自是不能相提並論。不過,我乃安國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軍器監的總管李大人,去年於我慶賀生辰之日,贈我此劍,看似平常,私下裡怕也花了不少心思。將軍還請品鑒一番。”
李同光招了招手,寧十三走上前來向善烏呈上青雲劍,退到一旁。
善烏接過長劍,隻覺握在手中輕盈飄逸,又見劍身古樸,劍鋒青光閃爍,的確不是凡品,但又覺得與自己所見過的神兵利器還存在差距,頓時起了一較高下之意,笑道:“世人皆知中原煉器之術一直優於我狼族,卻不知近些時日,我大原國冶煉鑄造的技術突飛猛進,慶國公遠在千裡之外,不知道這件事也屬正常。”
善烏麵露得意之色,看著李同光,自斟自飲了一杯。
“將軍,巧了不是,近日我安國軍器監傳來消息,說是工藝又有了新突破,往日那些舊製的武器,都要淘汰一大批。這送我這青雲劍的李大人,近來見了我低頭便走,避之不及,想必怕是新製的武器出來之後,他這舊製的寶貝,成了廢銅爛鐵,擔心我遷怒於他。”
李同光盯著善烏,一番言語說得不緊不慢,似是自我解嘲,把這狼族大將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將軍若是不信,我們中原有個比鬥的方法,便是拿兩件武器輪流互相劈砍,孰優孰劣高下立判,將軍覺得如何?”
狼族生性孤傲,哪裡經得起這般言語相激,善烏氣得站起身來向下方眾人問道:“爾等可有人獻上寶刀寶劍,一決高下?”
堂下賓客聞言,立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隻見一胖乎乎的中年人躍出,舉起腰間佩刀,大喊了兩聲狼語。
李同光指著一旁的寧十三:“我這侍從雖然對劍舞頗有研究,但終究隻學了個花架子,沒什麼武功內力,便讓他代我上陣與諸位一較高下,還請大將軍高抬貴手,點到即止。”
善烏瞅了寧十三一眼,點頭應允,隨手將青雲劍扔出,故意少用了三分力氣,想讓麵前這少年接不住劍,出個洋相。
哪知少年反應極快,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坐起身來穩穩地接住寶劍,笑嘻嘻得道了聲謝,轉頭跳入廳中,“唰”得一聲抽出長劍,向對方行了個禮,大聲喊道:“請指教。”
對麵那中年男子見來了個乳臭未乾的娃娃,哈哈大笑,舉起長刀哇呀呀地衝過來便砍。“鐺”的一聲脆響,火光四射。下一刻,長刀繃斷,青雲劍毫發無傷。
寧十三還劍入鞘,抱拳道:“承讓。”
台上眾人呆若木雞,鴉雀無聲。
“嗬嗬,哈哈哈”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每個人耳中,隻見盈夫人的漂亮丫鬟笑得前仰後合。“夫人您看,十三哥動都沒動,那長刀便斷了,這是怎麼回事?”
“任祿,休得無禮。方才定是這狼族勇士疏忽大意了。”楊盈板起麵孔佯裝生氣,隨即用大袖遮住紅唇,掩飾住自己的笑意。
善烏眼見出師不利,老臉一紅,走上前來大喊道:“諸位勇士,擊敗此子,賞銀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乾狼族漢子紛紛拔出武器,輪番上陣,廳中刀劍碰撞、呐喊助威之聲不絕於耳。
可一炷香時間過後,便又恢複了寂靜。
隻見滿地的殘刀斷劍,狼族勇士們個個垂頭喪氣,一言不發。唯有少年手持“青雲”,鶴立雞群。劍光瑩瑩,毫發未損。
寧十三還劍入鞘,寶劍發出一聲顫鳴,好像在嘲笑對手,竟無一合之敵。
李同光看了看善烏,見對方眉頭緊鎖,吃準機會上前說道:“將軍,可還有勇士再來迎戰?如若沒有,便要算我們贏了。”
善烏心中大怒,滿堂狼族豪勇豈能輸給這中原黃口小兒,傳出去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可阿勒泰城的武器品質,他心裡清楚得很,此事定有所蹊蹺,難道真如李同光所說,安國的冶煉鑄造水平又超前了一大截?
“且慢!”
善烏思索片刻,傳來副官,低頭耳語了幾句。隨即又向李同光說道:“慶國公稍等,近日正好有中原武器名家在我阿勒泰城做客,待我前去請來,再做計較。”
李同光笑了笑,神態自若。
“哦?不知是中原哪位高人?將軍儘管安排,我們等著便是。”他看向寧十三,微微挑了下眉毛,少年心領神會,退到一邊靜待吩咐。
將近子時,礦山冶煉廠的牢房內,莫問東正迷糊犯困,忽聽門外悉悉索索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來,隨後幾個獄卒打開牢門。那領頭的副官用漢化對他說道:“將軍有請,大安慶國公來訪,有事詢問,待會兒你上前應答,就說受邀前來指點大原國煉器技法,彆的廢話切莫提及,否則性命不保。”
莫問東眼前一亮,知道時機已到,連忙點頭稱是。
“梧國大師莫問東到。”廳下狼族副官大聲稟報。
莫問東昂首闊步走上前來,先是對城主作了一揖,隨後向著上方躬身行禮:
“聽聞大安慶國公攜夫人到此,在下梧國莫問東,給您和盈夫人請安。“
“免禮。”
李同光單手往上憑空托起,示意省去諸多禮節。
“久聞梧國煉器大師莫問東的名號,此番相見,也算頗有緣分。不知大師緣何在此做客?”
莫問東抬起頭瞥了善烏一眼,隻見對方目露凶光,像一隻野獸般緊緊盯著自己,似乎隻要答錯半句,便要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他立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回慶國公,在下乃是受大原國重金邀請,前來阿勒泰城礦山冶煉廠做技術指導。”
李同光點點頭。
“難怪善烏將軍說,大原國的冶煉鑄造技術突飛猛進,原來皆仰仗你的指導。”
莫問東抱拳道:“慶國公謬讚,小人不過是聽命行事,以建兩國邦交之好。”
“那麼大師覺得,如今大原國的煉器水平如何?”
“慶國公,小人來此地不久,這大原國的煉器水平,自然是不如中原。可是要說這阿勒泰城的煉器水平,在我的指導下,已與中原相差無幾了。”
“哼!莫大師此話怕是有水分吧?”
善烏冷哼一聲,如同野獸的低沉咆哮。
莫問東雖心裡早有準備,可還是被對方氣勢所攝,身體一陣哆嗦。
“小人不敢藏私,還請將軍明鑒。”
“好。”
善烏氣急,站起身來指著廳下滿地的刀劍。
“莫問東,你看這些兵器是不是你所煉製?“
莫問東不敢怠慢,慌忙蹲在地上查看,越看越驚。
“回將軍,這些武器的確是用我的百煉鋼鍛造法所製。隻是看這斷裂的切口如此平整,實乃我平生未見,敢問是何神兵利器所致?”
李同光哈哈大笑,“莫大師,哪有什麼神兵利器,不過是我安國軍器監的落後玩意兒。”
寧十三聞言,立刻跳到廳中,雙手奉上青雲劍。
“大師,還請過目。”
莫問東接過寶劍,隻看了一眼,心中大罵:“好你個慶國公,青雲劍這等天外隕鐵所煉就的絕世神兵,竟能給你說成是安國軍器監的破落玩意兒,真個兒是睜眼說瞎話。好在那江濤似乎某些原因並不在場,否則立刻識破,這戲便唱不下去了。”
他接過寶劍觀看片刻,眼珠轉了轉,忽然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安國軍器監我去過幾次,這寶劍所用的鋼材就是安國的虎紋鋼,鍛打技術也和我的百煉鋼之法類似,怎可能如此厲害?”
彼時,中原九國的冶煉技術尚未突破,還是延續古法。煉鋼的火爐溫度不高,不能讓鋼鐵裡的雜質儘數析出,隻能通過百煉鋼的鍛打之法,儘量析出雜質,但成效有限,故各國所煉的鋼材品質接近,並無絕對高低。那天外隕鐵也並非什麼神物,仍舊是一塊鐵而已,隻是由天外落下之時,與大氣強烈摩擦燃燒,溫度已超過當時人類煉鋼火爐的極限,析出了更多的雜質,故而最終落得地麵之物機緣巧合下,竟成了煉製神兵的最佳材料。
當然,這些知識乃是中原一代代煉器師研究琢磨所獲得的寶貴財富,世代依靠草原放牧為生的狼族又怎會知道呢?
李同光見縫插針,絲毫不給善烏提問的機會。
“莫大師,我記得你上次去我安國軍器監交流考察,還是五年前了吧?當時朱衣衛的密報裡提及你考察之後,曾放出狂言,說隻要梧國有你莫問東一天,安國的煉器技術就永遠要低梧國一等,不知大師可否還記得?”
寧十三圍著莫問東轉了一圈,嘻嘻笑道:“莫問東,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五年,我安國煉器技術已穩超梧國,你服也不服?”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莫問東一臉不可置信。
“想我大安人才濟濟,這麼多年,工匠每日潛心研究,終於有所突破。”李同光負手而立,一番豪言壯語說得激情澎湃。
“哐啷”一聲,莫問東手中的青雲劍掉落在地,隻見他忽然麵紅耳赤,狀若瘋癲。
“想我莫問東一生精修煉器之道,自以為天下無敵,可老天爺對我不公,我不甘心!”
說著,他扯住寧十三的衣領,大聲喊道:“是誰煉製的這把劍?說,快說!我要和他一決高下。”
寧十三撓撓頭,“莫大師,這劍就是我安國軍器監工坊的普通師傅所製,又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工坊的師傅可多了去,我哪知道是誰煉製的呢?”
“什麼?你再說一遍。。。。。。”
莫問東暴跳如雷,可話隻說了一半,渾身突然顫抖不止,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寧十三見狀嚇得慌忙跪倒:“慶國公,大將軍,小人可什麼也沒做,請大人明鑒啊!”
那善烏的副官連忙上前查看,他托住莫問東的頭猛搖了幾下,見毫無反應,又用手探其鼻息,搭其心脈。
片刻後,副官結結巴巴地說道:“將。。。。。。將軍,莫問東,死了。。。。。。”
大廳之上,一片驚慌之聲。善烏聞言,兩步衝到近前,憑他的武功和感知,仍舊探查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豆大的汗珠,瞬間從他腦門上落下,這可如何收場?
遭逢如此大的變故,宴會不歡而散。
狼族眾賓客匆匆離去之時,皆被大將軍下了封口令,擅自提及今夜之事者,斬。
楊盈走到莫問東“屍體”前,觀看了片刻,轉身對善烏說道:
“此人一生都奉獻給了煉器之道,到了這般歲數,忽然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東西被人輕鬆超越,一時間氣血攻心,就這麼去了。梧國損失了一位煉器大師,著實可惜。”
盈夫人滿腹哀怨,又是滿臉愁容,善烏看了看李同光,見他走到楊盈身邊好生安慰勸說,知道今天這僵局必須由麵前這華貴婦人打破,便上前躬身道:“盈夫人,發生此事,實乃我不曾預想,還請夫人指條明路。“
莫問東本就是被他手下騙來的,如今既然死無對證,正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索性裝傻,反正這老小子的本事已教得七七八八,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想到這裡,善烏的態度,越發恭敬了。
楊盈聽罷,看了李同光一眼,隻見對方眼中精光一閃,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她開口答道:“將軍,我乃梧國皇族出身,雖嫁到安國多年,但莫問東也算我半個娘家人。本來千裡迢迢為兩國邦交而來,卻壯誌未捷身先死,如若讓他客死他鄉,太過淒涼。不如由我帶回梧國,落葉歸根。有我夫妻二人為將軍作證,將軍也好對大原國主有個交待,不至讓兩國邦交受損。將軍意下如何?“
善烏正在猶豫,李同光接話道:
“將軍,大原國主誓與中原九國交好,安梧兩國當做表率。我們此番前來,除了遊山玩水,本就有此意。“
“慶國公還請明示。“
“兩國交往,互通有無,各取所需,貴國雖起於大漠,但有寶馬良駒無數,其中烏驪戰馬更是名聞天下,如今安國有意向貴國購買大量的烏驪戰馬,願用我大安最新的製式武器作為交換。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說完,李同光遞上青雲劍。
“將軍,這把劍便贈與你,做個見證,代表我大安與大原國世代交好。
善烏接過寶劍,此時,這“青雲”已是他心中一等一的神兵了。他看了看手中的絕世利刃,又抬頭看了看李同光和楊盈,再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慶國公,盈夫人,二位深明大義,本將感激不儘,一切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