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錢(1 / 1)

鴛鴦佩 顧青姿 4117 字 8個月前

當晚馮氏依舊是一個人回來,身邊的張嬤嬤打發人來叫正院裡吃飯,等杜從宜到正院,梁小娘晚飯時分特意過來伺候馮氏,雙方不言自明,梁小娘感激她給自己女兒這個機會。

杜良鏞對這些內宅的事情一無所知,依舊喝著酒,一邊還樂哉樂哉教兒子背詩,等開飯了,還在問馮氏:“三姐沒回來?”

杜從宜眼見梁小娘臉色緊繃,一瞬間都緊張了。

馮氏倒是很鎮定:“二姐這不是舍不得她嘛,姐妹幾個這兩年都嫁出去了,再見一麵都難,二姐總念叨想家,正好老三陪她住幾日,女兒家也就正月裡鬆快鬆快。”

杜良鏞嘟囔了一句:“等過了熱鬨,也要和張家商量親事了,若不然端王府搶在前麵來換庚帖,那就不美了。”

馮氏握著筷子,想了想措辭,才慢條斯理說:“之前我特意見了張夫人,我聽著,張家的意思,還有幾分遲疑,張夫人也並不熱絡。雖說張大人和老爺是故交,我也不好追問,聽張夫人的意思,是想等明年大考之後,進士及第才好定親,到時候才好挑選,我聽著仿佛是不大看得上咱們家門第……”

杜良鏞皺眉,立刻反駁:“不可胡說,博平與我相交二十年了。”

梁小娘越發緊張,一會兒看老爺,一會兒看大娘子。

馮氏不怵他,笑著說:“所以我當時也沒敢搭話,老爺的故交,若是會錯了意,反而不美。畢竟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非要定給他們家,最後落個老爺巴結他們張家的名聲。”

她太了解杜良鏞了,這麼順著,杜良鏞反而說:“那我改日問問。”

馮氏立刻抓住機會說:“老爺巴巴地去問,成什麼了,還是我去吧。我一個婦道人家,張夫人說的哪裡不妥當,也是情有可原,我也不會當回事,這件事老爺就不要過問了,就當不知道,全權交給我處理吧。”

杜良鏞反而轉頭看著梁小娘:“大娘子為幾個孩子不辭勞苦,你們往後還需好好侍奉夫人。”

梁小娘聽了麵色激動,隻管感激:“謝夫人,奴婢往後當牛做馬,全憑夫人使喚。”

馮氏笑著說:“胡說什麼,你伺候老爺這些年,也有苦勞。”

杜從宜聽著馮氏一步一步的實施,從被動到主動,最後抓住否決權,心生佩服。

她也不遲疑,立刻出聲說:“謝謝父親母親,端王府的親事定下的突然,我這幾日突然夢見小娘,說是感激父親母親當如收留。我想著給她供奉誦經,但家裡近來都是喜事,大姐二姐說不準今年就能有喜,三姐的親事也好,這樣的話,在家誦經反而不美。我就想著乾脆帶惠安去相國寺住半個月,順便也給三個姐姐還有父母親一起祈福。除了這些,我也不能為父親母親做什麼了。”

馮氏沒說話,但杜良鏞頗為感動:“小四有心了。”

他這麼說就是答應了。

馮氏反而說:“隻是你們兩個也不安全。”

杜從宜爭取:“我同惠安說了後,她弟弟正好就在前街,也是打零工,也同我們一道去。也是有個保障的意思。母親這些時日要操勞大姐二姐還有三姐的親事,我不在家,也讓母親清靜些吧。”

她這個時機挑的很好,加上張娘子的忌日快到了,馮氏也就順著說:“那到時候,讓你父親身邊的福泉送你們去相國寺安頓好。”

杜從宜:“謝母親。”

她的目的達到了,第二日上元節她連花燈都不準備去看了,一早起來收拾好行李,午飯後就辭彆馮氏,跟著福泉一道去了相國寺。福泉是外院的總管,也是杜良鏞的奶兄,送幾人到了大相國寺,就說:“四姐這邊安歇,我去處理外麵的事。”

相國寺彆院裡這個時節沒人,屋子裡陰冷。惠安惴惴不安,問:“這可怎麼住人啊,冷得刺骨。”

不到晌午福泉處理好就回府複命去了,來寶進來就說:“車子在外麵等著,我們走吧。”

她們帶的被褥整理好,其他的行李都帶著走了。

惠安不安地問:“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杜從宜:“帶你去賺錢。”

車子最後拐進觀南樓後街的後門,隔壁院子裡整理好了,來寶領著兩人進去,小小的二樓院子,都已經準備妥當。連火盆都準備好了。

兩人住在樓上,來寶住在前院。

傍晚時分,街上燈火已經亮了,站在二樓窗口還能看到外麵高處的景象。

惠安提心吊膽了一天,最終是新鮮感戰勝的規矩感,杜從宜就囑咐來寶:“帶她出門去看花燈吧,避著點府裡的人。

來寶問:“你不出門嗎?”

她拿起刻刀打量著,說:“我不出門了,你保護好她,她膽子小。”

等來寶和惠安走後,她開始整理工具,這幅畫非常複雜,每一個人物,畫的本身,款和裱也至關重要。

一樓的房間裡點了很多燈,非常亮,杜從宜開始練習刻章,已經幾年不碰這個了,但是從前的手藝還在,學國畫就要學書法,繼而學刻章……

真是逃不開的宿命。

等她這一方印章都快好了,聽到後院有人敲門,她問了聲:“誰?”

門外的答:“連頌。”

連頌還是一樣騷包,居然領著幾個女婢進來。

杜從宜開了門就轉身先進去了,邊走邊問:“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連頌跟著她進了房間,見燈火通明,好奇翻看她刻好的印章。

對她這個人真的了解,他這段時間幾乎把她調查的清清楚楚,包括張娘子。

兩人逃荒而來,被杜良鏞救下,但始終沒查到她們從哪裡來,包括那個張娘子,兩個人仿佛憑空出現的。

儘管沒查清她的底細,連頌還是稱讚:“好手藝。”

杜從宜不在意他的誇獎,隻是問:“東西備齊了嗎?”

連頌:“杜小娘子……”

“你叫我杜從宜。”

連頌也不糾結,繼續說:“鬆蠟年份不夠,熏紙應該不影響吧?”

杜從宜才不信他的鬼話:“好畫自然好價錢,但存世的好畫畢竟有限,隻要夠舊就好。”

連頌:“這次茲事體大,務必儘心竭力。這是第二部分定金。這幅臨摹畫我也送來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杜從宜先打開畫看了眼尺寸,然後問:“最晚什麼時候要?”

連頌:“那就看你最快什麼時候能出來了。”

杜從宜:“最快,兩個月。”

連頌:“那不行,太晚了。”

杜從宜:“那就一個半月,若不然這個單子我沒法接。”

她才不信連頌的鬼話。

連頌都笑了,尤其是見她這麼戒備,想了想說:“你彆不信,我真不誆你,一個月,可以加錢。”

杜從宜已經知道了,這幅畫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連頌看起來對她人畜無害,兩人從來沒有鬨出不愉快。但他是個生意人,這世道等級森嚴,就連頌身邊的女婢十分畏懼他,就看得出來,他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無害。

“那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們銀貨兩訖。”

有些東西,她還不能讓他知道。

畢竟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連頌點頭:“成交。”

身後的四個婢女將帶來的箱子一一擺放好。

連頌又變得嬉皮笑臉:“這是連某人的心意,望笑納。”

杜從宜靜靜看他,連頌又解釋:“不在交易之內。”

杜從宜從善如流:“謝連掌櫃。”

連頌大笑:“我就喜歡你的坦誠,愛錢是多好的事。”

杜從宜:“賺錢就是工作,說不上多喜歡,好了,你繼續美婢環繞的日子去吧,我要開工了。”

送走連頌,她依舊練習刻章,她隻和連頌說,要鬆蠟熏紙做舊。

但事實上,上百年的畫,僅靠她一個月,怎麼可能做舊。

偽作分很多種,完全偽作,改頭換麵偽作,舊做改款……

她並不是和連頌說的,要新畫做舊。

她這次要找上百年的裱框,全都要舊品,從頭到尾的舊,隻有款和題跋上做文章。

來寶這段時間就是一直在找同樣尺寸的前朝舊畫,不需要什麼名貴的畫,但裱框一定要上百年,尤其是裱糊的那張紙至關重要。

她要做舊,就要做到極致。

這次的假畫對她來說,是很大的挑戰。也是她證明自己技藝的一個機會。

凡事技高的人,都想有這種挑戰。

直到子時過了,來寶和惠安還沒回來。

杜從宜開始用熨燙過的黃蠟紙蒙在畫上,她做到一半,聽見敲門聲,惠安姐弟回來了。

來寶渾身上下掛滿了東西。

惠安自己也提了好多東西,杜從宜掩上一樓房間的門,笑問:“今晚外麵熱鬨嗎?”

惠安興奮說:“熱鬨啊,人多到都走不動了,有舞獅子的,噴火的人,雜耍的……”

她說著開始掏東西:“你看,我給你也買了東西,你晚上沒吃多少東西。”

來寶這一年多在外麵曆練做事情很有一套,說;“這樣不行,家裡要買一個粗使的,這樣你一個人不安全。”

惠安皺眉立刻反駁:“不是有我在嗎?”

她誓死捍衛自己在杜從宜身邊的地位。

來寶沒好氣:“我的姐姐,就像今晚,你和我出門,家裡就四姐一個人在家,怎麼辦?”

杜從宜:“那就雇傭一個吧,不用買的,雇傭挑大家門戶裡出來的女使,一定要懂規矩的。”

來寶:“那樣的人不好找,能被大戶人家打發出來的,肯定是犯了錯的。”

“你說的也是,那就隨便吧,平日裡惠安哪裡也不去,我們兩個也安全,隔壁就是觀南樓,那邊夥計很多。”

來寶見姐姐上樓了,和杜從宜小聲說:“你要的那種紙,我打聽到了,我要走一趟洛陽,到時候娘子安全不能保障。”

杜從宜:“你隻管去。帶著錢,隻管買,有多少要多少。”

來寶應聲:“我明日一早動身,你自己小心。我有個兄弟在衙門當差,我已經囑咐過了,隻是姐姐不準我和他來往。”

“我知道,你隻管去,這半個月我閉門不出,這裡臨街,惠安一個人出門也不會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