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假期很無聊,除了小恩佐的降生之外沒彆的什麼新鮮事,伊迪絲無聊到不得不回複小天狼星·布萊克那些更無聊的信件,她本來不是很想理會他的,讓他自己一個人瘋一會兒,直到有一天嘉佰莉拉抱著恩佐來找她玩的時候,看到了丟在垃圾桶裡的那些紙條。
“是學校裡的小男孩嗎?”
“不然還能是哪裡的?也不是小男孩了,Mamá,恩佐這樣的才是小男孩。”伊迪絲掐了一下恩佐的臉頰,小嬰兒的肉都很軟,而且皮膚很滑,手感特彆好,恩佐突然開始哭。
“輕點,Amorcito(小寶貝)”嘉佰莉拉把恩佐抱了回去,伊迪絲無奈地撇下嘴,嘉佰莉拉一邊輕輕搖晃著恩佐哄他一邊說:“起碼要給人家回個信,知道沒有?不回信很不禮貌的,人家也沒有惡意。”
伊迪絲冷笑了一聲,“有沒有惡意我看他自己清楚。”
“他欺負你嗎?要爸爸媽媽幫忙嗎?”
“其實也不是,沒關係,就一些小事而已,我現在也沒那麼在意了。”
“好吧。”恩佐已經不哭了,嘉佰莉拉蹭了蹭他的小鼻子。伊迪絲之前一直沒怎麼見過嬰兒,她沒有想到小嬰兒會是這麼的軟,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傻子,而且恩佐的眉毛很淺很淺,幾乎沒有,摸上去就一層絨絨的感覺,他的眼睛很大,藍瑩瑩的,是比伊迪絲的眼睛更深更純淨的顏色,如果他不是那麼愛哭的話,伊迪絲可能還會更喜歡他一些,她在想這位成天哭鼻子的“安灼拉”可能以後不是格蘭芬多了。
12月20日在曼徹斯特發生了食死徒襲擊麻瓜的事件,但數名死者的死因被偽造成是當地的垂直釀酒廠排放的臭氣和汙水排放造成的汙染所致窒息,伊森沒用這件事來警告伊迪絲之前——這個寒假她就沒見過爸爸幾次,那件可怕的事發生時她還在學校上學,又沒有看報紙,因此又被伊森責備了一番,並且不讓她在這個聖誕假期出去玩,為保護她的安全,即使曼徹斯特距離他們居住的莫珀斯還有挺遠一段距離。這好像還是她一次被伊森“禁足”,不過明顯不是為了彆的,而是為了她的安全,所以她就勉強屈服了,畢竟諾森伯蘭郡本就沒什麼好玩的,但她在認真讀了布萊克的信之後又有些後悔答應爸爸的這個要求了,他要搬到倫敦的南肯辛頓去,邀請她去看一看,如果那能算是邀請的話。她在圖書館的一本倫敦的博物館圖鑒看到過V&A博物館*,也知道西區的音樂劇很出名,都是她很想去的地方,可一想到那個家夥在十幾天之前的舞會上故意挑釁她,她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按理來說,她應該裝作很不在乎他的樣子,不然顯得自己太軟弱、容易動搖,像個小姑娘一樣。
布萊克送了她一條水滴形狀組成的十字架項鏈作為聖誕禮物,中心是一顆紅鋯石,水滴則是湖藍色的小鑽,和她的眼睛顏色很像,伊迪絲覺得這很可能是他在V&A的紀念品店買的,上麵還留有一股黑花梨木或者更通俗說就是玫瑰木的味道,她在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就有點想跳窗出去,登上一輛火車一直坐到倫敦去告訴他這是她目前為止擁有的的她最喜歡的項鏈,當她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己都驚呆了,並趕緊將其扼殺了。
但傍晚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可以透過八角窗看到外麵煙紫色的天空和雪鬆,這個時候,她就會想到布萊克在鋥亮的複古黑色方格瓷磚地上,低下頭看胡桃木櫃台裡的那條項鏈,或許他挺拔的希臘式鼻梁上會映下一小池刻花玻璃燈裡削下來的光陰,黑色的卷發垂下來——現在應該長得更長一些了,還有讓人捉摸不透的灰色眼睛。
到這裡了,她一般就會打住,然後把臉深深地埋進法蘭絨毛毯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惱。
“你被禁足?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荒唐的事情。”萊姆斯從“大老遠”的盧平小屋到夏瑞恩莊園來檢查伊迪絲的作業。“荒唐嗎?我覺得還好。”伊迪絲正在把書桌移到衣櫃旁的角落去,“主要是我自己也覺得外麵沒什麼好玩的,所以我覺得這不能夠叫做‘禁足’,部分出於我自願。”
她厭倦了那張舊四柱床,乞求爸爸給她買了一張新的地台床,她打算把它背靠八角窗來擺,沒有床頭架子,但可以用枕頭鋪在玻璃前,再加上一堆軟綿綿的床墊、毛毯和抱枕什麼的,有太陽的時候一定很舒服。
“我能知道你期末考的魔藥學成績是多少嗎?”萊姆斯正在翻她隻寫了標題的魔藥學論文。
“E,怎麼了?又想來嘲笑我了?”伊迪絲拍了拍他的胳膊,想讓他從那張她要搬到書桌前去的沙發上起來,但是萊姆斯無視了她這個動作,他說:“看來你是進步了,但還是不願意寫魔藥學作業。”
“你看我有樂意寫哪一樣作業過嗎?”最後伊迪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沙發連人一起推到了書桌前,整個人都有些氣喘籲籲,“真沒想過小萊米有這麼重。”她本以為萊姆斯看上去很瘦應該比自己輕的,但她貌似是忽略了身高因素。
“我感覺你都快比詹姆結實了。”
“真的嗎?”伊迪絲把小臂卷起,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詹姆那麼明顯的肱二頭肌,很顯然是有一點肌肉的效果,但不佳,她失望地撇了撇嘴。萊姆斯被她逗笑了:“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也不需要像他一樣壯實啊。”
伊迪絲掛著她的臉,一頭栽進軟綿綿的床鋪裡。“累了。”她的聲音被捂在被褥裡,悶悶的,這樣的感覺又讓她想起“藍調時刻”有過的那些不正當幻想,於是立馬翻過身來,盯著天花板釘著的波西米亞式掛毯和蠟燭燈,頭有點熱,憋著氣好像快窒息了。
“你怎麼了。”那聽上去是個肯定句。
“沒什麼?”這就像是個問句。她把腳換了個並攏的姿勢,過了五分鐘,萊姆斯帶笑地哼了兩聲:“你知道你不用太在意他說的那些話的,對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萊姆斯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來麵對她,“他隻是逗你玩玩,雖然我不讚成他這樣做,但他也確實沒什麼太壞的心思,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你知道——”
“我知道啊,沒什麼太壞的心思隻不過曾經差點借朋友之手殺了一個人而已,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把你當做朋友過。”伊迪絲本來沒想把這事又拿出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脫口而出便是了,萊姆斯愣了一下,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或許隻是——”
“得了,彆和我扯這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開始生氣起來,最近好像一遇到他的事她就想發脾氣,“你自己也不信任他,不是嗎?你說這些隻不過是想讓我彆想他太多而已。”
“你確實不應該想太多的。”
“但這又不是我的錯!你聽上去就像在幫他說話一樣。”
“這的確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幫他說話,事實上,我已經和他說過了這樣做不好了,可他——你知道,小天狼星是不會聽的。”她在聽到那個名字很輕微地震悚了一下,就像現在的某些人在聽到那個真正不能說的名字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隻是覺得很好玩而已。”
“嗬,真好玩。”伊迪絲雙手疊放在小腹上,沒有表情的臉像《水中的奧菲莉亞》。
萊姆斯歎了口氣,“他是很幼稚,但我看不出來你比他成熟在哪裡。”
“隨你便。”
萊姆斯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和他耍脾氣,那表情就好像他和她相處這麼久都沒見過她這般樣子,不過也正常,她確實很少對他這樣,畢竟萊姆斯一直很溫和,不會激起她的情緒,就算剛才也沒有,是她自己一想到某個人就開始應激的,這讓她覺得自己很失敗,把臉埋進雙手裡去,“對不起。”
“沒關係,我們不再說這些了。”萊姆斯緩慢且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今天晚上再陪你看一遍迪恩的《伊甸園之東》*好吧?”
“不要,我們看《仙履奇緣》*吧。”
“你之前不是說那是小屁孩電影嗎?”
“換個胃口,我現在有點困了。”她已經把自己卷進了大豆被裡,看不見她的臉了,隻能勉強從麵料上的褶皺分辨出她的身體輪廓。
萊姆斯對她的反應沒有感到太意外,也沒有太理所當然,他沉了下氣,幫她把作業都摞好,“好吧,那你你先睡一會,我晚上再來找你。”
她悶著聲應了一句,萊姆斯出去的時候幫她把門帶上了,在想,小天狼星說過的他們兩個很相像的話或許是真的。
他覺得自己是最了解伊迪絲·夏瑞恩的人之一,這應該是他目前最有自信的一件事,畢竟他們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時就在一起玩,那時候他們可比現在的安灼拉·夏瑞恩大不了多少。
“她怎麼了?”嘉佰莉拉站在門邊,伊迪絲的小弟弟剛睡著。“好像這幾天一直都悶悶的。”
“和我一個朋友鬨了點小矛盾。”
“是不是那個黑頭發的、帥帥的、個子高高的。”
萊姆斯竭力克製了,但沒有忍住笑“確實是他。”
“漂亮孩子總是這樣,任性來任性去的。”
萊姆斯覺得伊迪絲肯定不隻是在因為被小天狼星調侃了一下就生氣,她度量倒沒那麼小,所以他猜測會不會是小天狼星那一套瞎鬨的方法奏了效,在她為自己建立的理念中,她不應該因為任何人而有過大或者長期的情緒波動,但當她控製不住自己去想某個人的時候,那種理念就開始崩塌了,她就自己生自己的氣——真是一種很幼稚的性格,比小天狼星還幼稚,至於小天狼星要花多長時間或者多少精力才能讓她的這種理念徹底被摧毀,他就不知道了。他們兩個為什麼會對彼此感興趣的原因倒是比較容易想,伊迪絲是個沉迷男色的空心人,小天狼星是瀟灑精明的冒險家。
伊迪絲在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把自己的發尾燙成了拉美卷,一如既往地追求時尚,對著鏡子擺弄她的頭發,事成之後又收獲了所有人的誇獎,她終於才又開始展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並且因為在大冬天的家裡試穿一件拉夫勞倫的灰色工裝背心連衣裙而得了重感冒,最後在去火車站的時候隻能被高領毛衣和雙排扣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
“我要去找下傑斯,嗯,或者莉莉她們。”一上火車,她就把大衣脫下來,放在了她的行李箱上,說話還帶著很粘重的鼻音。萊姆斯歎了口氣,“那你就去找他們吧,但彆又穿這麼少好嗎?”
“我穿的還少嗎?”她低頭指了指自己的高領開司米毛衣和直筒牛仔褲,“我這輩子就沒穿這麼多過。”就算這樣,她也一定堅持要穿高跟切爾西靴,比萊姆斯還高出一點來,把自己搞得和冬季時裝周的模特一樣,腦袋上還壓著一頂皮製的黑色海軍帽,配了對大圈耳環。
“誇張了。”
“哦。”她嘻嘻地笑著應了一聲,“好啦好啦,不陪你玩了,萊米媽媽,答應我不要老是歎氣了好嗎?我要走了。”她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後在他的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嘿!”萊姆斯的耳朵迅速變紅,“你這是要乾什麼?”
她開始快活地笑起來,轉過身去,“沒乾什麼!”,走出這節車廂的時候,她舉起她的帽子致意,還回過頭來拋了個媚眼,車廂之間的聯通門在她身後“砰”一聲關上了。
萊姆斯隻能又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推著自己的行李往下走,抬頭的時候看見小天狼星·布萊克一隻手撐在倒數第二節包廂的門框上往這邊瞧。
“沒想到你喜歡這種的呀,月亮臉,怎麼都沒和我們說?什麼時候認識的?”他走過去的時候那人臉上隻是掛著戲謔的笑,還吹了聲口哨。
“具體來講是我差不多三個月大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很淡定地對著自己的手提箱挑了下眉,接著把它搬到行李架上去了。
大約十秒鐘後,包廂裡的詹姆·波特和彼得·佩迪魯突然開始爆笑,據他們所說,小天狼星當時的表情相當精彩。
伊迪絲燙頭發純屬是那天晚上看了最新一期美版Vogue的封麵,覺得自己應該換個風格,雖然她本來也沒什麼風格可言。
冬季舞會的輿論是少了一些的,但不代表它們就此銷聲匿跡了,甚至有些更離譜的傳言,說她換發型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同性戀傾向,以拒絕盧平和布萊克或其他所有人的示好,這是她所知道的最荒誕的一個,傑斯聽說以後快要笑岔氣了。
因為感冒,龐弗雷夫人要她每天服用提神劑,她真的不能說自己能夠接受這種藥劑,雖然喝完了感覺確實暖暖的很舒服,但她的耳朵就一直往外冒熱氣,把耳側誇張的卷發吹起來,這樣子一定也很滑稽,這又為笑點一如往常地低的傑斯·張提供了一大笑料,他現在真的總是在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都沒辦法控製住他,連魁地奇訓練的時候也停不下來,她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就把多卡斯的球棒搶過來狠狠給了他一棍子,球員們都開始笑,吉德羅·洛哈特說他可不會像傑斯一樣挨揍,但下一次就因為俯衝效果太爛又被伊迪絲揪著耳朵訓了,愛米琳沒有接住第二個球的時候說伊迪絲現在脾氣越來越暴躁了,應該放鬆一些才好。
於是她就自己一個人飛到球場邊緣去轉一圈,目前天氣都陰沉沉的,還有涼風,現在兩隻耳朵不再冒熱氣了,那種溫暖的感覺便消失了。
布萊克站在格蘭芬多區域的高台上,他把一隻手搭在眉上抬頭看她,灰色的雲層中間那道稀有而狹窄的夕陽光恰好照在他身上,就像舞台的聚光燈一樣,旁邊依舊是有幾個女生在嬉笑著、滿懷期待地對他指指點點,他本來可能是微笑著的,但在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視線之後似乎略變了些神色,不是很自如。
不知道是伊迪絲的幻覺還是什麼倫勃朗光線的緣故,總覺得他又變帥氣了一些,而且又長高了一點點,雖然他本來就夠英俊的了,舞會的時候伊迪絲以為他要蓄長發,但現在看來沒有,他又把後頸的頭發剪短了,但保留了鬢角,前額有幾綹較長的黑色卷發隨意地垂下來,大概是因為他總是朝後撩撥它們,顯得更像不太刻意的典雅些的背頭。她不確定,但他好像皺眉對她苦笑了一下,額前碎發掃過深邃的拖曳著的眼尾去,睫如振翅,這個表情在她看來更像是一種示寵。
她把提起的一口氣噎回去,然後掉頭飛回去,掃帚卻也不受控製地隨著她的氣息往下沉了沉,在想自己剛才看起來肯定不太體麵——陰風把她的卷發吹得很亂很潮,由於感冒的緣故,她的鼻子和臉頰會是紅紅的,身上也汗津津的。
禮堂裡、神奇動物保護課上、走廊間、黑湖邊,她敢說就返校以來這短短幾天他們對視了不下百次了,但他現在學會了在她看過來的下一秒錯開視線——一種從容的躲閃,像跳舞一樣,好像是讓她知道他有在留意她,但又不會讓她感到太不適,很難相信他們真就在那場舞會之後沒有正麵說過一句話,一直以這種隱晦到包括他們在內沒一個人能懂的方式交流。前天的中午,她和傑斯從通往禮堂的樓梯走下去,布萊克和萊姆斯他們走上去,視線交錯了半秒,這沒什麼,畢竟她已經習慣了,當她到樓下的轉角處時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發現他在二樓的樓梯平台也做著同樣的動作,這時兩個人又都很默契地愣了一下然後慌亂地移開相撞的目光,等伊迪絲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低頭看著地笑,傑斯問她在笑什麼,她說不出來,她就莫名其妙感覺當初在火車上當著布萊克的麵惡趣味地親了萊姆斯一下是個錯誤的選擇,起碼,這現在看來是失敗的,雖然,這不代表失敗的事就到此為止。
1977年第一個學期的魁地奇比賽是格蘭芬多對拉文克勞,拉文克勞惜敗,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好可惜,洛哈特既沒有抓住金色飛賊,伊迪絲和傑斯也沒有投滿15個球,輸的話倒是不置可否的,隻不過那個叫泰勒·普爾的家夥的一記遊走球把她的眼角砸破了,最後罰球的時候得閉著一隻眼睛,就中了一個,她的準頭這輩子還沒這麼差過。
“嘿,伊迪絲!”她應著聲音轉過頭去,詹姆把護目鏡摘掉了,拿在手裡朝她揮舞,鮮豔的紅色的勝利者,他臉上掛著的本來是一種炫耀的、幸災樂禍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她眼角的淚花——很可能是劇烈疼痛造成的,他像是被噎住了一樣,嘴角就壓了下來,“哦、呃,我、我很遺憾——”
“不,你沒什麼好遺憾的,很精彩的比賽,你打得很好。”伊迪絲用手抹了下眼睛,眼角又開始發疼,無法抑製,血沿著顴骨留下來,她用手捂住受傷的右眼,從人群中撤出去,格蘭芬多們擠在她周圍呼嘯,他們贏得了今年的獎杯,好像詹姆加入校隊之後就年年如此,沒人能打破。
莉莉·伊萬斯本不太喜歡看球賽,不管是不是出於那個自大狂的緣故,她其實不喜歡這種太過張揚熱烈的氣氛,伊莎說她這樣的想法很不符合她們的學院風格,學院刻板印象很難根除,而每個人卻又都是不一樣,但說到底,伊莎的確很“格蘭芬多”,蒂拉也很“拉文克勞”,而伊迪絲就比較標準地說明學院真的不能概括一個人,她像四個學院印象點的融合體。
格蘭芬多贏了,當然會贏了,某些自大狂自大的標準就是他們有足以自誇的本事,莉莉覺得波特大概率又要在公共休息室裡滿三天三夜的派對以慶祝自己在球隊掌權以來的第一次全麵勝利,他跑著,傻乎乎地舉著自己的護目鏡——伊迪絲和她說過那是巫師所有發明中最醜陋的一個,所以她從來都不戴,這或許也就直接導致了她被遊走球擊傷眼角,莉莉還沒來得及去查看她的傷勢,就看見波特要去嘲笑伊迪絲了,她在想他隻要一張口她就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丟到他頭上去,這個時候她就顧不上什麼優雅得體的了。
但波特沒有,他的手垂下來,不再顯得那麼惡劣無趣,莉莉不知道那頭黑色的亂發有一天也能展現出成熟和收斂性。伊迪絲走了,略過了他們所有人,像藍色的焰心穿在紅色的外焰中。
“哦,她看上去也不那麼無懈可擊是吧?”泰勒·普爾說,壓低了眉毛笑,就是那個新晉擊球手,在伊迪絲的眼角留下紫青色的帶血的傷口,要莉莉說,他就是個沒腦子的大塊頭。
她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波特搶先了,“沒有人是無懈可擊的,普爾,你不是,我也不是,這不意味著你能居高臨下地拉低彆人以抬高自己。”魁地奇明星的榛色眼鏡透過鏡片好像要把人看穿。“還有,雖然我們追求競技精神,但如果你是故意的,在比賽中擊傷對方球員的眼角這類危險區域,那麼我為格蘭芬多球隊有你這樣的一個球員而深感羞愧。”
波特說完了,普爾沒敢說話,但他看上去想一拳砸在波特臉上。
莉莉側過身繞過他們去醫療翼找伊迪絲,她的目光與波特的相遇了,他虎軀一震,耳朵迅速染成了紅色,大概是沒預料到她會在這裡出現吧,莉莉停頓在了那裡,他又傻乎乎地張嘴了,但是比剛才那樣的傻乎乎更討喜些,“嘿,伊萬斯,你都看了剛才的——”,說到這裡,他又把嘴閉上了,苦笑著歎了口氣說:“唉算了,當我沒說,你去忙你的吧,祝好運。”
這個人真是亂七八糟的,莉莉慢慢地挺直了身子,“嗯,波特,我看了你們的比賽。”她的眉毛忍不住動了一下。波特的榛色眼鏡睜大了,顯得很溫良,沒有剛才麵對普爾的攻擊性。她說:“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去找伊迪絲了。”他怔愣在那裡,沒有說話,於是莉莉轉過身去了。
“嘿,請等一下。”但他又叫住她,莉莉轉回去,那人正有些無措地用食指抓著太陽穴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轉告她我真的很抱歉,好嗎?她現在可能不太想看到我們。”
“你沒什麼好抱歉的,我想她也理解,比賽很精彩,波特。”莉莉對他笑著點點頭然後就走了,而丟下他站在原地,或許他那時還沒意識到這會是他最為珍惜的瞬間之一。
伊迪絲的傷比想象中要嚴重很多,再加上沒有及時處理,便愈發疼痛,莉莉趕到醫療翼的時候,伊迪絲正用冰袋敷在眼睛邊上,疼得要攥著多卡斯·梅多斯的手哭,傑斯·張站在旁邊焦急地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淚,大聲對她說話讓她不要哭,但她隻是繼續哭著說她壓根沒辦法,這真的疼得要命,莉莉敢說這間房子裡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支離破碎的人。
到晚上的情況就更糟了,伊迪絲的重感冒本來就沒好,現在開始發高燒,而她的一隻眼睛腫起來了,不允許任何人看見,隨意戴著獨眼眼罩,額頭上頂著冰袋,有很多人來看望她,給她送安慰禮,但很顯然,這些都沒辦法讓她好起來。
第二天吃過晚飯之後詹姆他們來看了伊迪絲,帶了蘋果派和香草冰淇淋,雖然這些都是龐弗雷夫人禁令上的食物,但她還是都偷偷摸摸吃光了,這能讓她開心一點,願意從病床上坐起來。
布萊克看見她的時候很明顯地梗了一下,他肯定本來沒打算說話,但他控製不住說了句“你還好吧?”,樣子像是被嚇了一跳。
“沒死。怎麼?看見我這副鬼樣子你終於開心啦?”伊迪絲沒好氣地給他翻白眼——用的是沒被眼罩遮住的那隻眼睛,一邊很自覺地從萊姆斯手裡接過那盒給她的禮物,這是他們寒假之後第一次說話,伊迪絲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好,真的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以後或許都能這樣維持下去。萊姆斯和她說:“很酷,像女海盜一樣。”
“謝謝,我知道。”她看上去很開心地打了個響指,“不管是手斷了、眼瞎了還是發瘋了,都不能阻止我是酷的(Nothing can stop me from being cool.)”她原本打算側過頭眨下眼睛的,但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隻有一隻眼睛。“啊,我忘了,現在不能拋媚眼了,唉,就算拋了也沒人看得出來。”她一隻手托住腮,另一隻手四指並攏地握著叉子戳蘋果派,好像很無所事事,男孩們笑了幾聲。
“說真的,你們能給我帶些比較適合我現在這個身體狀態的食物嗎?感覺你們是想害死我。”她吃到一半覺得有些膩,香草冰淇淋快融化掉了。
一整周伊迪絲都不打算去上課,她不知道一個渾身發燙的獨眼龍該怎麼學習,所以就請了假,在床上用一隻眼睛看《弗吉尼亞·伍爾夫傳》,想著等病好了之後再去看一遍《到燈塔去》和《遠航》。
“伊迪絲。”
她抬頭,看見伊森·夏瑞恩站在門口,還穿著工作時用的禮服長袍。
“Papá!”她興奮得就要從床上跳下來跑到爸爸麵前,但被製止了,“彆下來,我過去就好了。”伊森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她的床前,坐在她的床邊捧起她的臉,“哦,瞧瞧你,怎麼就弄成這樣子了?嘉比又罵我當初為什麼讓你玩這項該死的運動了。”
“沒事了呀,Papá.”她用臉頰去蹭伊森的手心,“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吧?”
“當然了,龐弗雷夫人給我們寫了信告知你受傷挺嚴重的,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不過我也不能待太久,馬上就要回去了。”伊森把她的一縷頭發彆到耳後去,“身上都是燙的,還說沒事,也不知道傷口會不會留疤。”
“就算留疤了也還是漂亮。”伊迪絲執拗地揚了揚下巴,伊森笑了起來。這個時候醫療翼的大門又“吱呀”一聲響了,一個黑發灰眼的高個子男孩站在那裡,看到了房間裡麵的兩個人似乎很尷尬。
“先生。”他對伊森說,伊森朝他點了點頭。
伊迪絲笑著眯了眯眼:“你來這裡乾什麼?”她現在心情很好。可能是病床離大門的距離有些遠,他很茫然的樣子,從這個角度看像一隻隕石邊牧,伊迪絲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呃,我有事想和你說,但我覺得現在可能不太合適。”
“沒關係啊,你現在說吧。”
他皺著眉笑了一下,搖搖頭,“我還是等會再來吧。”然後就把門慢慢帶上了。
“他們不是在上課嗎?”
“哦,他上不上課都沒什麼所謂的,爸爸,他和詹姆每天都在乾些逃課、夜遊一類的事,萊姆斯是級長,總包庇他們。”
伊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在看什麼?”
伊迪絲把攤開的書從被子上拿起來,封麵展開給父親看——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彩色藝術肖像畫,“她很有趣。”
伊森又啞然失笑,“但你不會想要成為她的,寶貝。”他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罩,伊迪絲笑著躲開,沒被遮住的那隻眼睛往下瞟時看到了大門門縫底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