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史氏的那些好姐妹們都乘了馬車來到榮國府。幾位老姐妹多年沒有這麼熱鬨的聚過了,也是好好寒暄了一番,幾位家中孩子不成器的老夫人對史氏也很是恭維,畢竟現在榮國公簡在帝心,不成器的長子封了齊安伯,二兒子繼承榮國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就連小女兒都嫁給了新科探花林海。
這樣欣欣向榮的場麵可是讓她們在心裡羨慕壞了。要不是賈政是二娶新婦,她們都舍得讓自己家裡的大姑娘來露露臉兒了。可是就是這二次婚配,就讓幾個老夫人望而卻步,再說大家關係處了這麼多年,哪能不知道史氏的心思,不過就想借著新婦籠住兒子的心,壓一壓長媳的氣焰,畢竟長媳也有了誥命,雖不如史氏的國夫人榮耀,但也是個伯夫人,就算出去交際往來,也不輸於史氏,所以史氏想要一個容易拿捏的新媳婦。這一點她們也心知肚明。
幾個人迅速對了一下眼神,都坐在南安王妃身後的位置上,讓南安王妃和史氏靠的更近一些。南安王妃滿意地坐下,對那幾個示好的夫人點了點頭,史氏對她們的眼色來往可不關心,在她看來,都是老親,又是多年的好姐妹,自然不會害她。
南安王妃倒是真心實意得幫著史氏相看了一番,她將這些女兒家的優點都講了出來,又挑了一兩個缺點讓史氏自己斟酌,史氏想要給賈政找個好的,自然想要儘善儘美,南安王妃按兵不動,見史氏挑了一本圖集都沒有找到滿意的人選。她心中暗喜,抬手招來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一個姑娘,讓她給史氏見禮。
那姑娘並沒有長得花容月貌,但也是清秀可人、落落大方,見史氏時的行禮也姿態優美,當時史氏還大力誇讚了幾句,沒成想是南安王妃帶來給政兒說親的。那王妃拉著這姑娘的手笑著說道:“這孩子是我舅兄家的嫡次女,年十五,閨名為清影,前些日子她母親特意帶過來,囑咐我幫忙尋個好人家,正巧妹妹你正為令郎發愁,我就想著,要不帶她來見見,這孩子在家裡也是飽讀詩書,品性溫和,舅兄平時在書院裡教書時也會讓她在內堂裡旁聽,學問也不錯,雖說咱們這些人家不講究女兒家也要讀出樣子來,但我想著,這樣和你家的孩子是不是可以有些共同語言?”
南安王妃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意在兩家結秦晉之好,史氏也有些意動,但到底記著要和當家人商量,不敢擅專。這麼優秀的女兒家,她是越看越喜歡,拉著人家的手仔細詢問,那姑娘先是看了南安王妃一眼,得到王妃的點頭後,才坐在靠近史氏的下方位置處,躬身回道,“回夫人的話,家父是江西南昌府正學書院的山長宿清山,小女是隨母親來京城探親的。”落落大方,規矩知禮,史氏更加滿意了,尤其一旁還有人說好話,表達自己也想和南安王妃結個親家。
這人有意無意點出了南安王府,史氏突然想到老爺將要從朝堂上退了,政兒要想仕途走的順利,那必須要有一門強有力的姻親幫襯才行。當即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說服賈代善,給政兒結這助力。
可憐榮國公還在和長子賈赦商量,厚著臉皮來讓張家幫忙物色品行端正、家風良好的女子。而史氏這一番動作可以說是讓賈代善的拳拳愛子之心就這樣付諸東流了,也不知道賈代善會怎麼想。
司徒晁的動作很隱秘,起碼從表麵上看,宿清影的身份並沒有任何問題。至於賈代善回去之後發了多大的火,對南安王府有多少不滿,那都有些晚了。雖然還沒有三媒六聘,正式訂下婚約,但史氏是在一眾豪門貴婦麵前透露出了自己的意思,那對於南安王妃她們,也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賈代善很是懊惱,但又如何補救?他找不出來合適的辦法。隻好先是派出府上的探子去打探南安王妃這一舉動背後是否牽扯些不太為人知道的秘密謀算,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問了政兒的意思之後,見他不反對,就準備讓史氏先和南安郡王那邊通通氣,讓宿家姑娘等一段時間,兩家先訂婚,等王氏這件事過去之後再辦婚禮。
南安王妃自然沒有異議,當晚,這件事的發展經過就擺在了誠郡王的案頭。
司徒晁將手裡的紙張遞給一旁的大先生,笑著說道,“可憐賈代善一世英雄,謹小慎微,竟會娶這般短視的妻子。”
那大先生將手中的消息看完後,也鬆了口氣,“如果不是那國公夫人,王爺又如何能將自己的探子放進榮國府?到底來說,榮國公府馬上就能成為王爺的助力了。草民就在此提前恭喜王爺了。”
大先生的話顯然說進了司徒晁的心坎裡。他聽著通體舒泰,對知情識趣的南安王府很是滿意,囑咐回頭便囑咐王妃要給南安王府的節禮再添幾層,算是謝禮,同時也是暗示兩家現在在同一條路上,南安郡王鎮守西南沿海多年,這下西南邊境的兵力也能為他所用,那麼登上皇位也就指日可待。
司徒晁在這邊展望未來,甚至都幻想著自己登上皇位後的風光。而另一邊,賈代善氣的幾欲吐血,還得上折子請皇上改榮國府的繼承人並賜下婚事。
榮國府的名聲不能毀,如果王氏家裡這才剛出事,榮國府接著就找了新媳婦的事情傳出去,世人又會如何看待榮國府,到了他們這個層級,名聲是很重要的,史氏請人過府相看的事情又沒遮掩,請的又都是豪門大族的夫人,這件事壓不下去,在勳貴圈裡早就傳開了。賈代善剛從堂兄賈代化那裡回來,知道已經有不少人在討論這件事情了。
原本他還想著等王氏平安生產,就送她去郊外小院裡生活,再請大兒媳婦幫著史氏替政兒相看,誰知道史氏這麼性急,早早就敲定了人選,打的他措手不及。
賈代善隻能遞折子,希望聖上能應許這樁婚事,他咳嗦了幾聲,虛弱地坐在椅子上,他還能為這個家,為榮國府做多少呢?他眼中閃過痛苦,母子失和,史氏偏心,他在的時候都這麼明顯了,估計等他閉了眼,這種情況會更加嚴重,但按照聖上的意思,明顯是斷了赦兒繼承榮國府的路,將其安排個爵位,讓他分府出去。甚至那伯爵府都離得榮寧二府所在的街遠遠的。
而那些知情識趣的大臣估計早就覺得這是榮國公失了帝心的征兆,都不知道在背後笑了多少次了。賈代善撫著心口,不由得捫心自問,榮國府的出路他還能找到嗎?
一邊的賈赦可不會輕易放棄對這個宿家小姐的追查,畢竟南安郡王可從來不在榮國府都盟友名單中,就算是前世,南安郡王戰敗後被俘,南安王妃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到了榮國府,然後收賈探春為義女,頂了王妃親生女兒的郡主頭銜遠嫁重洋,換回來被俘虜的南安郡王,然後司徒晟在風雨飄搖之中撐著大周皇朝不倒下,穩坐他那岌岌可危的皇位上,然後一招致命,讓司徒晁,賀家一乾人等徹底翻不了身。隻是太慢了,賈赦臨終前,司徒晟還在忍氣吞聲,而後賈赦做了幾十年的背後靈,才看著司徒晟一步一步得償所願。有好幾次都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危機局麵。
賈赦沒有和賈代善一樣從宿家開始查,既然南安王妃會當著史氏和眾位夫人的麵,提出宿清影的身份,那麼至少從明麵上來看是沒什麼問題的,所以賈代善沒有找到任何不對的地方。賈赦決定從這家人的人際關係入手,明鶴最近被他就在了房河,算是對張家大哥的一個照應。
而賈赦手下一時也沒有明鶴那般擅長打探消息的親隨,所以他讓人去了墨涵閣,作為多次合作的老客戶,那掌櫃的一見喬裝改扮的賈赦來到之後,臉上的神色明顯熱切不少。甚至還親自請人來到雅間,並奉上香茶。
賈赦端起還冒著熱氣的茶盞來抿了一口,登時眼前一亮,“真是好茶!入口微澀而後回甘,真是唇齒生香!”
賈赦在家無事時也常喝茶,對茶葉的好壞能大致有個想法,雖然再細,他這個庸人也品不出來了。老掌櫃又豈是在乎賈赦能不能品出茶來?他要看的是賈赦的態度,賈赦這明擺著與墨涵閣親善,所以墨涵閣也借著這盞茶來示好,這是一個雙方都明白的事情。
賈赦在墨涵閣喝了茶,留了紙條並五十兩黃金做定金,走的時候墨涵閣的小廝都是麵上帶著笑意,誰不喜歡這一來就給他們帶筆大生意的大主顧!
三日後,賈赦正在家帶著賈瑚和小狼崽習字,去墨涵閣取東西的來金回來稟報了,“赦哥兒,查到了。”
賈赦讓來寶和觀竹帶著孩子們先去院子中玩耍,然後接過來金手裡的信封打開去看,然後暗歎一聲,“果然如此!”